从龙帝的庭臣中随便挑三个人关进密室里,您会发现他们至少涉及五个派系和两个地下组织。全能之主在上,我向您发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帝国,他们的嘴巴和大脑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分裂群体。 武卫司和御夷司是神丹帝国行事最激进的部门,他们相信,侍奉龙帝和赚取名利的最好方式,就是遵照圣人祖先的教诲,强迫被他们征服的民族按照他们的文化生活。于那些口蜜腹剑的阴险官员而言,名声、政治影响、甚至子女的人身安全等问题都无关紧要,他们渴求将所有民族踩在脚下,将帝国的边界扩张到世界尽头。 理论上,在击败印地和尼朋后,神丹帝国元气大伤,但在本人看来,这不过是精心伪装出的假象。一位名叫于怀安的上层贵族私下告诉我,神丹帝国的虚弱仅体现在民间的饥荒与暂时性的苛捐杂税上,他们的军事力量并未受到多大影响。目前所知的是,排除龙帝亲选的四支禁军外,神丹帝国尚有职业士兵百万,边境还有东极十二仙坐镇,他们中的任意一位皆有呼风唤雨之能,可抵十万精兵。 因此,就外交纠纷一事,恳请圣座勿要率先发难。 神丹帝国短时间内不愿与我们交恶,因为他们需要些时间瓜分征服得来的利益,并处理民间愈演愈烈的暴乱事件。对于武卫司官员擅自调遣青龙卫包围圣城索要死囚一事,龙帝尚未明确表态,但于怀安先生和另外几位贵族都承认,即使是那些认为我们都是下等亚种人类的傲慢官员,也无法为那个齐姓女人的荒谬行为作出合理辩解。然而,由于那个女人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吉国公,其师尊又是东极十二仙之一的剑仙,贸然处置此事恐牵一发而动全身,故恳请圣座暂且保持克制,避免武力冲突。如果守夜者或全能之主的代理人未能意识到神丹帝国的强大,那么那些对新世界的运行起着关键作用的合作关系将受到不可估量的损害。 ——教廷使者于神丹帝国送出的密信 信徒们的家园得以拯救,但代价极其惨重,战争远未结束。面对联军军团和他们携带的无数恐怖传言,猩红大公的家臣与其小股部队英勇奋战,他们在大逆奥兰多授首后依然选择负隅顽抗,将战火带往人类世界的边境提尔防线。 并非所有在讨逆圣战中幸存下来的联军军团都继续参与了接下来的战斗。许多塞连人都带着新捕获的青壮奴隶离开了,一些嗅觉敏锐的兰斯贵族计划返回故土并加固自己领地的防御。其余人则应奥菲莉亚的命令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围困弹尽粮绝的自由之城,另一组则继续深入西境,清剿奥兰多的残党。 自从奥菲莉亚展现神迹后,那些轮流给她找过麻烦的主教们集体沉默了。曾经只有高级神职人员才有资格出入的中心城区,无数有狂信徒在此跪拜,无论是进餐还是小憩,是清醒枯坐还是辗转反侧,他们都不愿离开。 如果奥菲莉亚没有转述神意,真正忠诚的信徒就必须时刻准备聆听她的教诲。 每一位信徒都如雕塑般静默,如此奇景让匆忙回援圣城的前线军团感到惊异。没有亲眼目睹神子降临,见证退魔圣焰的威光,感受毁天灭地的神力对撞,又未接到进一步命令,风尘仆仆的士兵们只能盘腿坐在废墟里,喝着廉价的麦酒,向呆滞的民众讲述前线的故事。有些趣闻逸事几乎完全和幽默扯不上关系,有些波澜壮阔的史诗被缩减成了两三场大规模战役。有些人未曾参战,他们只好讲奥兰多大公是如何练兵、西境人的习俗、最为离谱的民间传说、卡库鲁人的强健体魄,以及他们比塞连人还沉闷的性格。很多时候,每个士兵信誓旦旦所描述的真相都截然不同。 起初这些粗鲁的烦扰让一心朝圣的信徒颇为恼怒,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士兵们缓解压力与恐惧的方式。当他们想要发泄胸中淤积的痛苦与哀思时,信徒们的那点好恶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最终,又过了一周,得胜归来的联军带着奥兰多公爵的尸首回到了圣城。蒙蒙细雨将这支满身伤痕的大军笼罩在阴沉的天空下。没有鲜花,没有欢呼,他们佝偻着身子钻入城墙下的拱门,任由拱门下的黑暗将他们吞没。水滴溅在盔甲和武器上,打湿了他们的身体。哪怕确信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他们还是能听到低沉嘶吼和利刃出鞘的声响,篝火的黑烟和化为废墟的城市让潮湿空气中的腥味更显浓重,这唤起了他们最不堪回首的泥泞记忆。 奥菲莉亚嗅着死亡的气息,亲自登城迎接凯旋归来的军团,念诵慈悲经为士气低落的军团洗礼。莱特·罗德尼的额头上冒着冷汗,却是因兴奋而忽略僵硬关节导致的美妙疼痛。自从他的两个儿子死于非命,莱特商会沦为教廷的钱袋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这一天。罗德尼冒险瞥了奥菲莉亚一眼,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提出要求的话必定会招致她的不满,甚至是怒火。 他可不想因为一点冲动让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 罗兰·杜·奥兰多全副武装的遗体被安置在圣文森特广场中心的一口木质床榻上。他披挂着厚重铠甲和涂蜡披风,恍若一位能征善战的高贵君王。一柄缺损的长剑被他握在胸前,虽然他脖颈上的劈砍伤痕清晰可见,双眼也被金线缝合,但依旧给人一种不可抑制的感觉——兰斯第一骑士随时都会一跃而起。 “你是斩杀大逆奥兰多的约翰·德雷克,圣佑军第二团的…随军厨师?”奥菲莉亚仔细端详着跪倒在地的兰斯少年。如果不是有足够多的人充当目击证人,任谁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个瘦弱肮脏的少年,杀死了威名赫赫的猩红大公。 “我是。”那少年被万千目光压得抬不起头,他磕磕巴巴地问:“圣…圣座?” 居高临下的奥菲莉亚突然起身,黄金坠饰与洁白衣裙让肮脏少年显得格外野蛮而笨拙。她的冰冷眼眸始终注视着他。她挥手示意仆人送来了一只雕纹古银酒杯,里面盛满了酸楚刺鼻的黑色烈酒。 “朕许诺过,会重赏诛杀大逆之人。”奥菲莉亚面向万千民众宣布道:“朕说到做到。今日,诸位都将见证英勇的约翰·德雷克饮下升格之血。勇士德雷克,朕另赐你西境总督之位,赏金币五千,荣光刃一柄,望你恪尽职守,铲奸除恶,行正义之举。现在,你可对…” 少年哆嗦着把身体蜷成了一团。 “陛下,我…”从心底涌出的负罪感与恐惧让他痛哭失声,“全能天父在上啊,我…我是个兰斯人,我…我…杀了他,我的同胞会要了我的命!他们在暗地里一刀把我捅死都算优待了。” “的确。”奥菲莉亚俯身将少年搀扶起来,“但凡事总有第一次。” “什么?我不明白。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发誓,那时战场上一片混乱,奥兰多…大逆已经杀光了我们连队的所有人,他们都是职业士兵啊,却在几个回合里被杀光了。是他有意放过了我,而我…我大脑一片空白,恰好那时他背对着我,我…我就抄起一把短剑…” 奥菲莉亚咧嘴一笑,由此暴露的满足似乎比之前更甚。 “好了,孩子,这是你的命运。”她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你注定要杀死一位迟暮的暴君。我能看到你未来会拥有与众不同的新身份,以及令万千恶徒闻风丧胆的新名字。”稍稍安抚过后,奥菲莉亚抽出刀刃划破掌心,让鲜血沿着手指滴淌进酒杯,“让我们开始吧。喝下这份恩赐,你会永生不死。” 少年咬着嘴唇,用脏污的衣袖抹过涕泪纵横的面孔。教皇的鲜血气味酸楚,质地粘稠,他依稀能察觉到酒杯中翻涌的些许生命能量。 少年鼓起勇气,仰头从酒杯里畅饮一口,被呛得不停咳嗽,差点将剩余的酒液全洒在身上。感受到围观者的愤怒像被点燃的鲸油一样呼啸升腾,他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将杯中所剩不多的粘液灌进了喉咙。 “陛下。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你是个兰斯人,对吧?” “曾经是。”男孩咬着嘴唇说,“直到我受到了全能之主的启迪。” “那就为我们讲述猩红大公的一切,为他送行。不论他此生做过多少错事,凭年轻时创造的奇迹,他的名字也值得被后人铭记。” “陛下,我没读过书,只听过一些…” “无妨。现在讲吧。” 德雷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开始磕磕巴巴地复述自己儿时听过的故事,但显然如此潦草的陈述已经激怒了奥菲莉亚。 “罗兰·杜·奥兰多是一个传奇。”忍无可忍的奥菲莉亚坐回到王位上,眼中的灼热光焰足以让德雷克重新想起他原来的身份。“所以,他是不是在成年前就达成了屠龙壮举?细细道来,倘若你玷污他的荣誉,我便以渎职罪判你绞刑。” …… “猩红大公诡计多端,他到底是如何判断出恶魔军团中阵空虚的?”孔代亲王就站在他身侧几尺之外,恶狠狠地威胁道:“假如你说不清楚,我不介意用鞭子让你好好回忆回忆。” …… “奥兰多是我唯一真心交往过的兰斯朋友,”古斯塔夫公爵皱了皱眉,“我澄清一下,他从未背叛过他的祖国,如果你不清楚他拥兵自重的真实原因,那你便不配拥有兰斯的血脉。” 一次又一次警告,一次又一次更正。快被逼疯的德雷克不停讲述着自己从小听到大的那些故事,并尽量避免遗漏任何细节。随着一段段关于兰斯第一骑士的传奇轮番登场,那些在他手上吃尽苦头的对手们也纷纷离去。整整六个小时,德雷克一刻未歇,他讲得眼冒金星,口干舌燥,嘶哑不已。讲述完最后一段故事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筋疲力竭地瘫倒在地。他发誓,这绝对就是他所知的奥兰多一生中的所有故事了,不会有错。 然而广场已经空空如也,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听众们是否对他的表现感到满意。 …… 罗萨科·梅菲斯托在午夜时分前来拜访圣女候补,并暗示她的护卫们此事不急。护卫们并不为此感到抱歉,反正那位大人也醒着。 她难以入睡,偶尔睡着之后也总会遭遇艾瑟尔围城战的梦魇。她会梦到没有眼睛的怪物、曾经遭受的折磨和已经逝去的密友。而她最常梦见的则是她的姐妹艾丽卡。那姑娘永远不会长大变老,永远不会知晓爱情,永远、永远都不会让她忘记自己必须取代奥菲莉亚的事实。 “别来无恙,卡西奥佩亚女士。”梅菲斯托很正式地点头行礼。 她揉揉眼睛,尴尬地戴上面具,不愿显露自己那张被烧焦的丑脸。在梅菲斯托看来,这很讽刺,因为她和艾丽卡的区别是如此之大——除了曾经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外,这对双胞胎姐妹就再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了。 “此处不宜长谈。”卡西奥佩亚摊手道:“让我们换个地方。” 梅菲斯托无所谓地耸耸肩,跟在了圣女候补身后。他们从圣格里高利大教堂的高层走向下方的大堂,经过无数卫兵的盘查,又穿越暗道抵达了恶臭扑鼻的地下空间。他们钻进一条条被遗忘的破败走廊和滴淌污水的昏暗小道,这里充斥着污浊油料、陈腐空气和腐烂躯体的浓重味道。卡西奥佩亚很快就完全迷失了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可奇怪的是,梅菲斯托却像是出入自家厅堂般悠闲,丝毫不担心迷路。 梅菲斯托没有向卡西奥佩亚提出任何问题,也始终不愿透露目的地,只是说她很快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但这只是短暂的慰藉,用来让卡西奥佩亚保持沉默。考虑到她对奥菲莉亚与现任教廷高层们的愤怒与仇恨,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无法摆脱,她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您要去哪,大人?”卡西奥佩亚气喘吁吁地问道,她的呼吸因急促而困难。毕竟,一切恐惧皆源于未知。 “我告诉过你了,复仇者…不要再问了。”梅菲斯托头也不回的答道。他左顾右盼一番,又沮丧地撇了撇嘴。 “难道我还没有证明我的价值和信任,大人?” “没错,你已经证明了,但再证明一次,让我心中不要有任何多余的顾虑。” “我来是因为您需要我。”卡西奥佩亚轻声说道,“没有我,那些守卫不会给您任何机会接近遗迹核心。我不想质疑您的权威,但此地是我也未曾踏足过的领域。起码,告诉我一些真相,这样我就能重拾勇气,更好地为您效力。” “奥秘之主指引我来此的。”梅菲斯托说道。 焦容圣女身子一颤,开始屏息思考。 “如果你愿意相信这样的话,那这就是事实。”传奇法师终于在一扇不起眼的拱门前停下了脚步,他俯下身子,双手在地上一阵摸索。似乎是触发了某种机关,伴随着一阵锈蚀金属摩擦的咔咔声,大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了十多个身负洁白羽翼的机械天使。它们身披厚重盔甲,浑身沾满了泥浆。它们把黯淡的神兵紧握在胸前,不声不响地围住了两位不速之客。 空旷的走廊里萦绕着絮絮低语,脚下的每一寸阴影里都盘踞着难以捕捉的幽魂。卡西奥佩亚竭力压制住恐惧,仅仅是注视这些天使就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备受煎熬,任何辩解或借口都像是深重侮辱。虽然天使们尚未表露敌意,但她听说曾经强悍无比的“告死天使”就是因为触发了遗迹里的防卫机制而全军覆没。(就是卡琳所在的那支守夜者部队)若是此时她在紧张之下打个喷嚏,天使们便举起武器,她也不会有任何意外。 “吾乃MK-ⅩⅩⅢ-E61的忠诚仆人,来此履行承诺!”梅菲斯托就像是一位丑恶可憎的马戏团小丑,正在向沉默的观众们卖力揭露畸形展里的最新成员。也不能怪他作此丑态,毕竟眼前的一切,都与那些写在风化草纸上的褪色神话完全一致。怪异的仪式、教廷秘史、献祭文化、牺牲崇拜…真相已经足够可怕,不需要用迷信和怪谈火上浇油。在神兵暗淡的微弱光线照射下,梅菲斯托脸色苍白。不得不承认,比起死亡带来的威胁,他更惧怕自己被近在咫尺的终极真相拒之门外。 好在一个天使开口了。 “侍从,我们已经沉睡了很长时间。在你获得访问权限之前,我们必须确信你的忠诚。回答以下三个问题,否则就地抹杀…” “没问题,这是必要流程。”梅菲斯托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抢答:“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保护陛下’。” 他甚至没有等待天使道出问题。恐惧笼罩着圣女,甚至冻结了她的大脑。对未知的恐惧,对黑暗的恐惧。对诸神的恐惧。她仿佛听到了万千幽魂在高呼着全能之主的圣名。祂就在这。在地下遗迹。近在咫尺。 “问题是:吾之使命为何?”天使沉声答道:“答案基本正确,但不完整。正确答案为: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陛下。第二题:‘基因裂解弹’的引爆前提是?” “人类灭绝,或天罚神选攻陷圣域。” “正确。第三题:汝所愿为何?” “确保第四维度长廊的安全。” 天使缄默不语。它们默默扬起了武器,动作整齐划一。 “回答错误。” “阻止混沌之子的孵化。”梅菲斯托的脸色有点难看。 “回答错误。第三次回答错误将依照齐默曼协议歼灭访客。” 传奇法师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与矛盾。这些由全能之主告知的答案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怎么会这样呢? 备选答案还有最后一个,但吃了瘪的梅菲斯托不敢再轻易开口。他刻意挑选了两个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答案,现在看来,也许是画蛇添足了。 “因祂的无边慈悲,予愚者宽恕,予罪人救赎。让每一次抉择都成为一次考验,让每个人都有展现卓越的机会。” 短暂的沉默让梅菲斯托一度怀疑自己又答错了,直到机械天使们让出了通道,在一旁站成两列,他才长舒一口气,忍不住兴奋地笑出声来。 “您已获得三级访问权限,可查阅所有非机密信息,并修改部分防卫协议。”前排的天使说完便不再有任何动作了。梅菲斯托急不可耐地迈入滴水的腐朽拱门,他能感觉到自己跨过的这道界限并不仅仅是物理层面上的。比起他的勇敢,卡西奥佩亚就像被吓傻了,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的呼吸声触发了作为猛兽猎物的本能恐惧。她的额头上冒着冷汗,曾经如日中天的宗教领袖如今大势已去。 身为圣女候补的她对地下遗迹的了解,竟抵不上这外乡学者的九牛一毛。这是何等耻辱。 黑暗使这座房间的实际尺寸难以估量,但感觉很宽敞,卡西奥佩亚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座宏伟圣殿,手工精雕的石柱撑起了嵌满宝石的黄金屋顶,但她又猜错了。梅菲斯托轻咳两声,一颗布满灰尘的水晶球便亮了起来,它散发的微弱光芒勉强照亮了一小片区域,暗示着潜伏于光明范围之外的众多破败残骸。由虚妄辉光凝聚而成的九颗星球漂浮在水晶球里,密如蛛网的交织线条将它们连接起来。 “我要检索所有关于全能之主的信息。”梅菲斯托站在水晶球前方说道。 水晶球发出了一阵干瘪的呜呜声,片刻后里面的图像变成了一段文字:检索结果为零。 “唔…全能之主的真名叫什么?” 卡西奥佩亚努力压制住怒火。“你可明白道出全父的真名是何等大逆…” “不太明白。”梅菲斯托承认,“我原以为自己的记性不错,但现在我又不太确定了。对了,事成之后我要帮你做什么来着?” “哈斯塔·舒尔茨。”她颤抖的声音填满了耻辱与愤怒,“这就是全能之主的真名。”诚然,她与奥菲莉亚要成为教皇的目的大不相同,为造福众生而废黜严刑峻法的仁君显然要比逼迫所有臣民奉献至死的暴君要高尚,但她们达成目的的手段并没有两样——同样要遵循一份不光彩的命运,虽然性质大不相同,但都被沉淀了数个世纪的罪恶感浸透了骨髓。 “好吧,我想起来了,谢谢。”梅菲斯托对水晶球说:“哈斯塔·舒尔茨,检索这个词条的所有相关信息。” 水晶球在一瞬间迸发出灼目光焰,铺天盖地的密集信息在刹那间晃得梅菲斯托睁不开眼。当肉眼适应光亮,他得以洞察时间的无限维度。尚未载入史册的无数事件在他眼前转瞬即逝,纷乱难辨的万千影像汇作一股洪流在他心中奔涌。那是遗毒万年的背叛与一息尚存的希望,永恒不灭的仇恨与毫无止境的磨难,世间一切生灵的诞生与陨落,以及世界,乃至整个宇宙的终极灭绝。 昔日梅菲斯托首次进入地下遗迹的时候,仅仅触及这里的一草一木就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栗,而今这颗水晶球赋予他一份洞察万物的清晰视野,那是一种他早已遗忘的美妙感受。 他艰难地大口喘着粗气,笨拙地伸着脖子,用僵硬的手指用力戳开了水晶球上的第一条相关信息。 那是一条听不出情绪波动的语音留言。 “哈斯塔·舒尔茨上将,奥德斯塞尔号主力舰的全体船员在武器库甲板上等待您的检阅。请别再抱怨您的带薪休假泡汤了,陛下再三强调此次行动事关重大,唯有您这样经验丰富的舰长才能担起重任。您的任务是领导黄泉战斗群歼灭外层空间文明,并带回■■■■,详情见■■号文件。请在收到信息的24小时内启程,祝您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