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上国池兰神殿 教室里很快就没剩下几个人,苏老先生则很有耐心地让提问的同学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而齐毅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等同学们都离开后,楚磊适时走向讲台,并示意齐毅跟上自己。 “老校长,讲了一上午的课您也累了,请您先到旁边休息室喝杯茶再走吧……”楚磊恭敬地说道。 “哦……也好,人老了,站得久了,是有些腰酸背疼,呵呵……”苏老先生和蔼可亲,有意看了看跟在楚磊身后的齐毅。 楚磊见状不失时机地说道:“这位齐毅同学,正好有些话想跟老校长您聊聊。” “好,那我们就过去坐下说。”苏老先生听后似乎一点也没感到意外,在楚磊的引领下出了教室门。 齐毅则一声不坑地跟在后面。 楚磊将苏老先生和齐毅带到休息室,先是给他们倒了两杯茶,然后就退了出去。 苏老先生端起茶杯,示意齐毅坐下边喝边聊。 齐毅依言坐到了苏老先生旁边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苏老先生靠在椅子上喝茶。 苏老先生年过古稀,不免有些老态龙钟之感,但他的神情却安然自得,不禁让齐毅想起了梅老居士来。 “你找我是想说些什么呢?上课经常走神的孩子……”苏老先生突然开口道,不过目光仍看向杯中的茶,并没有移到齐毅身上。 回过神来的齐毅觉得有些窘迫,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必觉得奇怪,等你哪天站在台上时,你就会发现,只要距离不远,视线良好,台下人的一举一动,你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苏来先生老神在在地说道。 “对不起,老先生,是我失礼了。”齐毅低着头致歉道,态度很诚恳。 “不用说什么对不起,倦了就是倦了,走神了就是走神了,听不进去就是听不进去,没必要隐瞒,也不要觉得有什么愧意……学习这种事,要心甘情愿才好,最坏的方法就是将对方不感兴趣的知识,强制灌输给他。”苏老先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老先生,说的是。”齐毅听后认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吧,说说你找我想聊些什么?”苏老先生放下茶杯,看着齐毅问道。 “聊下意义!”齐毅回视着苏老先生的眼睛,那是一双历经沧桑却仍旧沉静的深泉。 “意义?”苏老先生略一思索,波澜不惊地反问道,“你是想问学习的意义,还是文学大会的意义?” 齐毅摇了摇头道:“这些我都已经和季校长聊过了,我是想听您讲一讲人生的意义。我觉得以您的经历、学识、年纪、智慧,肯定会有独到的见解,能够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哦,很深刻的话题嘛,有点意思……”苏老先生听后,笑着打量起面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齐毅没有插话,等着苏老先生的下文。 苏老先生想了想后,慢慢开口道: “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一生,眼看着八十多年都过去了,有时也会觉得人生毫无意义,觉得自己虚度了光阴,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身边的人,还有不认识我的人,都对我充满羡慕,认为我受到那么多礼遇,有那么多荣誉加身,达到了很多读书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我就应该感到自豪,感到满足。” “可事实却是,那些荣誉大多都是给别人看的,或者是他人强加给自己的……痕迹或者说成绩,确实会有,但也并不是每一样都能让自己感到愉悦,有些甚至感到厌倦或是痛心。” “只要活着,人的脚步就永远不会停下。世界千姿万态,在时间面前,在自然面前,在先贤面前,我们都是渺小的,所能留下的,也都微不足道……” 苏老先生说到这停了下来,神情有些黯然。 齐毅则若有所思,细细体会。 苏老先生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 “在你这年龄就喜欢探讨事物存在的意义,想来对于未来的迷茫,已经困惑你许多年了。” “这么说吧,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固定的时间起床、吃饭、学习、睡觉,反复记忆相同的文章,每天面对着同样的面孔,就像一粒沙滩上毫不起眼的沙石,等着时间的海浪前来拍打。它拍一下,我就动一下,仿佛完全没有自主思想,完全没有能力改变现状一般。” “累吗?疲惫吗?时间过得太久,我早已经忘记了。我只记得父母的骄傲、老师的赞许,以及同学的羡慕……” “等过了十年,我站上了讲台,充实而又忙碌。清早起来就要奔赴学校,等再走出来的时候,天已早就已经黑了。而回家的路似乎比来时要漫长得多,有时脚步慢了,更是觉得无比遥远。” “我至今仍清楚的记得,我要先穿过一个路口,然后再向左边走数百米,转身进入一个巷道,那是一条不长不短的市集。” “傍晚的市集完全没有早上拥挤,可以尽情直行,没必要为躲让货车、摊位而不断变换方向。而商贩和居民们大多已经吃过晚饭,下棋的下棋,散步的散步,聊天的聊天,脸上都泛着幸福的笑容。” “等出了巷子,我还得走上一两千米,右拐接着右拐,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约摸二百米后进入左手边的巷子,再走上三五百米,就能看到自己家了。说是家,其实也就是自己租的一间小房子,长期以来住得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回到家里,就意味着可以休息上一两个时辰,但晚上还得备课到深夜。” “累吗?厌倦吗?想想那些皮肤黝黑、满手老茧的庄稼人,想想那些等在摊前、为生机发愁的小贩们……自己的生活可以说是既轻松,又体面。而且每周都能休息上一两天,每年还有着两个假期。” “转眼,又过了二三十年。俗话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实则是很多时候身心俱疲,身体和精神都没有了气力,似乎意志都被消磨殆尽,就更不用谈有什么心气了!人生的意义遇上中年危机,似乎前路比过去走得还要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