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柳王府。 柳深序扶额沉思,许久才抬起头:“老祖当真这么说吗?” 柳丰年连连点头:“是啊,老祖亲口承诺,让我去禁地随他学艺,可这一去,便不知是何年何月——父王,提亲这事,还是免了吧?” “嘶——唉,真是世事难预料,我这亲口宣布之事,到头来实现不了,岂不成了笑话?”柳深序蹙眉愁思道。 “父王,孩儿认为,咱们毕竟还没有正式提亲,那何不直接将老祖的吩咐告诉他们,我们再诚恳地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应该就能过去。”柳丰年提议道。 柳深序稍加思索,无奈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但那丫头可不像他老爹那么好说话,你有把握说清楚吗?” “在孩儿眼里,修行远比儿女之情重要,我会和公孙姝讲清楚的,不能——耽误人家一辈子。”柳丰年如实应答道。 柳深序轻微颔首:“丰年,你可——千万不要后悔,修行路漫漫,为父也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没个知心伴侣,你会很孤独的。” 柳丰年反而果断回应:“父王,孩儿早就想清楚了,我的未来是冀州府,是大家,不是我一个人的小家。” 柳深序听罢,赞许地颔首:“丰年,你这个年纪,能有这种觉悟,为父很欣慰,但不要怪我啰嗦,你千万不要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父王,麻烦您了。”柳丰年行跪礼,说道。 柳深序缓摇头,轻叹气。 ······ 午后。 公孙侯府。 柳深序趁路上人少,领着柳丰年敲开了公孙侯府的门。 “王,柳王爷?您二位请进!”开门的家丁诚惶诚恐地说道。 柳深序摆手致意:“别太紧张,去向你家侯爷知会一声,切记,阵仗小一点。” 家丁连连点头答应:“诶诶,小的这就去。” 片刻。 “柳王爷,您突然来访,我都没做准备,失礼失礼!”公孙颂踩着快步,不忘客套道。 “不必客套,今天我们父子二人前来,是有些问题要找你解决。”柳深序暗示道。 公孙颂一愣,旋即会意:“你们都退下——” 众家丁解散。 “王爷,有什么事?”公孙颂凑近了轻声问道。 柳深序凑近公孙颂耳边,说了一通耳语。 ······ 随后,只见公孙颂满脸震惊:“王爷,此事怎能?” 柳深序连忙抬手打断发言:“公孙,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不想,可说到底,你我都阻止不了啊——” 公孙颂沉头轻叹:“既是您家老祖之命,我——” “公孙,此事错在我,是我太着急了,柳家欠你们的,一定会给你满意的补偿。”柳深序真诚地说道。 “王爷,咱们的交情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不是补偿的问题,我是怕姝儿——”公孙颂连忙压低音量,并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姝儿对你家丰年的感情,我们有目共睹,再整这一出,我怕姝儿这里承受不住,会出大事的,拿了你的补偿,别人还以为我们公孙家有什么问题呢,她以后怎么嫁人?” 公孙颂所说的都是现实存在的问题,的确很棘手,而且他这么一说,柳家补偿不对,不补偿也不对,搞得两家里外不是人。 “眼下,只有不是办法的办法,咱们私底下把这事结了,让俩孩子好好说清楚,不要留下什么误会,对彼此都好。”柳深序重叹道。 公孙颂仰天长叹,垂头猛摇:“王爷,不是我冒犯您,您这事办的,实在是太——唉!” “公孙,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骂我也罢,丰年马上要前往禁地,再不说清楚,就没有机会了,千万别让丫头心中留下怨恨。”柳深序实事求是道。 “柳伯伯、丰年哥哥,你们怎么来了?”公孙姝还以为他们是来提亲的,欣笑道。 柳深序眼神闪躲,看向公孙颂,轻声:“给他们留点空间吧。” 两个当长辈的默默走开,给柳丰年和公孙姝留出空地。 公孙姝快步走上前,满怀期待地看着柳丰年:“丰年哥哥,你们这么快就来提亲了?” 柳丰年本来想了一大通话,见到公孙姝后,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阿姝,其实今天不是——” “哦——我懂,今天日子不对,你们只是过来喝茶的对吧?没关系,早晚的事嘛。”公孙姝天真地笑道。 柳丰年鼓足一口气:“阿姝,我跟你说实话,柳家没法提亲,因为老祖命我去禁地随他修行,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真的很抱歉,我——” 公孙姝却歪着脑袋微笑:“我当是什么事呢?修行——当然也很重要啊,我可以等你的,丰年哥哥。” 柳丰年闭眼低头,深吸一口气:“阿姝,你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心里只有修行,这会耽误你一辈子的,你没必要等我。” 公孙姝还保持着微笑,只是稍稍变了味道:“丰年哥哥,你,难道你不喜欢我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是,真的很多年,可我不能骗你,更不能骗自己,我对你的感情仅仅是友情,最多是兄妹情,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出格的想法,你能明白吗?”柳丰年真诚地陈述道。 “丰年哥哥,为什——”公孙姝哽咽失声道。 柳丰年心有不忍,但还是坚持着说完:“阿姝,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免得留下误会和怨恨,咱们——还是朋友嘛。” “柳丰年,我想的从来都不是和你当朋友,这么多年,哪怕你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为什么——”公孙姝低头呜咽道。 “阿姝,诚实地说,以我的性格,根本做不了一个合格的伴侣,更成为不了合格的丈夫,你怪我也好,骂我也罢,我不想耽误你,希望你能想明白。”柳丰年努力劝说道。 “柳丰年,你哪是毛蛋啊?你简直就是混蛋!我不会原谅你的,你也不要后悔!”公孙姝忍着泪水痛斥道。 说罢,公孙姝扭头离开。 柳丰年早已知道公孙姝会有此反应,于是摇头轻叹,沉默。 “公孙叔叔,小子说话直,真的抱歉,希望您也能向阿姝说清楚。”柳丰年行礼道歉道。 公孙颂接连摇头:“丰年啊,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公孙叔叔,这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柳丰年坚定道。 “罢了——”公孙颂释然道。 柳深序颔首致意:“公孙,今日多有打扰,事了,我们柳家欠你们的,一定会还。” 说罢,父子二人离开公孙侯府。 ······ 柳王府。 “哥哥,我也要跟你去禁地。”十一岁的柳丰华出口惊人。 柳深序与柳丰年皆是一愣,旋即微笑。 “丰华,你年纪还小,先把哥哥教你的基本功扎牢,以后自然会有机会的。”柳丰年鼓励道。 柳深序轻微颔首:“丰华,我们柳家的禁地是非常神圣的,那里封存着上古神明遗留的力量,但也非常危险,不是你说想去就能去的,哥哥说的没错,你的年纪还小,先把基本功练好,才能应对危险。” 柳丰华不以为意,并且反驳:“可,可是这样,我就不能成为像哥哥还有父王一样的强者了。” “丰华,哥哥早就说过,你永远无法成为哥哥,更别说父王了,你只要做好自己,活成自己就可以了。”柳丰年安抚道。 柳深序赞许地点头:“丰华,要理解这句话,向哥哥道别吧。” “哦,哥哥再见。”柳丰年不情愿地说道。 ······ 缟羝山脉,廆山。 廆山,《中山经》记载,其阴多琈之玉,其西有谷焉,名曰雚谷,其木多柳楮。 柳家禁地的入口就在这长满柳树和楮树的雚谷深处,柳家称其为“明柳谷”。 柳丰年独自踏入雚谷,附近便飞出许多状如山鸡的飞鸟,这些鸟可不是一般的飞禽——有鸟焉,状如山鸡而长尾,赤如丹火而青喙,名曰鸰,其名自呼,服之不眯。 (鸰长得就像长尾山鸡,吃了可以远离梦魇。) 吃鸰是书上的记载,柳丰年可没有那个兴趣,他只顾着赶路。 雚谷深处。 柳丰年站在一扇紧闭的石门前,恭敬行礼。 “晚辈柳丰年,应老祖之命,前来禁地修行,请老祖示意。”柳丰年鞠躬道。 不久后,传来一阵老者的嗓音:“嗯,进来吧。” 话罢,石门显现中缝,绿光闪烁,向内开启。 轰隆隆—— 柳丰年毫不犹豫地踏进门户,身形隐入其中。 嘭! 石门关闭。 ······ 十年后。 明柳谷。 柳丰年近乎不停地习武修炼,终达辟谷大圆满。 通过习练原卷,柳丰年对柳氏三绝的理解甚至已接近他父亲——柳叶刀法、风吟枪法皆已习练完全,拂柳身法亦达到第九重,无地境。 “丰年,先停一停。”柳家老祖赞赏地招呼道。 “老祖。”柳丰年凑近行礼道。 “丰年,你是这时间的漫漫长河送给柳家的礼物,这十年,老夫看着你废寝忘食,一点点进步,甚是欣慰。”柳家老祖赞叹道。 “老祖过誉了,这是小子的本分。”柳丰年自谦道。 “嗯,时间差不多,丰年,我知道你是世子,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离开禁地,回到王府做你想做的事;二是留在禁地,帮我训练下一批禁地守护者,等时间一到,你还是可以选择离开的。” 柳丰年稍加思索,答:“老祖,小子想做之事,就是刻苦修行,小子愿留在禁地,但小子有个不情之请。” 老祖摆手致意:“但说无妨。” “小子想先回王府看看,见父母兄弟一面。”柳丰年请求道。 老祖想也没想,直接答应:“当然可以,你还有个弟弟叫柳丰华,今年二十多了吧?” “正是。”柳丰年应答道。 “嗯,他若是愿来,你们兄弟也能有个伴。”老祖提示道。 柳丰年会意欣笑:“多谢老祖!” “去吧。”老祖摆手致意道。 “小子这便去。”柳丰年恭敬行礼道。 ······ 晋阳,柳王府。 十年,柳丰华也从小鬼头进化成了大鬼头,二十一岁,筑基大圆满。 “王爷,世子回来了!”侍卫奔跑报信道。 柳深序、曲道静和柳丰华皆出门迎接。 柳深序拍拍柳丰年的肩膀,满脸赞赏:“丰年,成熟了。” 曲道静慈爱地微笑:“丰年啊,你瘦了。” “哥。”柳丰华神情复杂地招呼道。 “父王、母妃、丰华,十年没见,我真的很想你们,老祖许我回来待几日,顺便问问丰华,你想不想去禁地修行?”柳丰年陈述道。 “啊?我可以吗,哥?”柳丰年反问道。 “老祖亲口许诺,只要你想,完全可以,父王、母妃,你们有什么建议吗?”柳丰年询问道。 柳深序稍加思索:“嗯,老祖能连着认可你们兄弟二人,是你们的福气,别辜负了这份心意。” 曲道静颔首支持:“丰华,跟着老祖好好修行。” 柳丰华心中欣喜若狂,但表面还是得收敛点:“谢父王、母妃,还有哥哥,我会努力的。” 柳深序、曲道静颔首赞许。 “丰年,你不在这十年,发生了不少大事,晚上,咱爷俩好好聊聊。”柳深序神情微妙道。 “好,父王。”柳丰年颔首致意道。 ······ 夜。 柳深序与柳丰年两人坐在明柳厅,喝茶叙事。 “丰年,公孙姝那丫头,已经嫁到长安去了,听说日子过得还不错。”柳深序抿了一口茶,云淡风轻地说道。 “她能看开,我放心多了。”柳丰年松了口气,又问,“对方是正卿吗?” “嗯。”柳深序肯定点头,又补充,“前几天才生了老二,安明虞那老家伙,还叫我帮忙给他小孙子取名字呢,呵呵。” 柳丰年打心底为他们高兴:“正卿从小就对阿姝有意思,他们能在一起,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柳深序眯着眼,重新审视自己的儿子:“丰年,你现在已经正式踏进修仙的大门,为父十分欣慰,丰华也交给你了,等这一轮修行结束,为父就从位置上退下来,把责任交到你们年轻人手里。” “父王,何必如此着急?其实,孩儿总觉得自己实力不足,难当大任。”柳丰年不好意思地说道。 柳深序淡然微笑:“谦虚是好事,但也不能丢了自信,你是柳家世子,只要你站在这个位置,就没人会说你不行。” 柳丰年连连点头,沉默。 ······ 期限来临。 “父王、母妃,我们这便去了,你们多保重。”柳丰年敬重行礼道。 柳丰华亦在其身侧行礼。 柳深序欣慰点头:“去吧。” “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曲道静慈爱道。 话罢,柳丰年领着柳丰华离开,与之同行的还有被选中的下一批禁地守护者们。 ······ 廆山,雚谷。 柳丰华第一次来此,显得有些好奇:“哥,这里好多柳树啊,还有好多红鸟。” 鸰!鸰! ······ 那些鸰见一众人来,四散飞起,发出“鸰”的叫声。 “这些鸟叫鸰,但最好别打它们主意——禁地入口就在前面。”柳丰年边走边解释道。 一行人到达石门前。 “老祖,小子柳丰年,携弟柳丰华及众柳家子弟到位,请老祖示意。”柳丰华恭敬行礼道。 其他人也跟着照做。 “进来吧。”柳家老祖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轰隆隆—— 石门打开。 众人陆续进入门户,隐入其中。 嘭! 石门关闭。 明柳谷。 明柳谷不同于雚谷,这里的植物只有纯粹的柳树,但鸰这种飞鸟依然存在。 穿过柳树林,越过十数条溪流,众人到达一片石筑建筑群前。 这些建筑规律排列,中央凸起,只远远瞧见赤金色神光闪烁,似乎供奉着什么物件。 “这里便是我们柳家的禁地,能站在这里,说明我们都是被选中的人,大家要从今天开始,刻苦修行,成为下一代禁地守护者,老祖会亲自教导,我也会监督你们,听明白了吗?”柳丰年训话道。 “明白!”众人答道。 “嗯,丰年,说的很好。”老祖以灵力虚影现身,“孩子们,你们都是柳家当代数一数二的天才,但千万莫因此自傲,辜负大好年华,来到禁地便刻苦修炼,若有懈怠,即刻逐出禁地,可明白?” “晚辈明白!”众人答道。 “看吧,孩子们。”老祖侧身指向后方的高大石头筑台,“只要勤奋好学,神明会保佑我们的。”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柳丰华马不停蹄地追赶兄长,可柳丰年也不会原地踏步,五年过去,柳丰华还是与柳丰年差着一条鸿沟。 柳丰年三十五岁,具灵三层巅峰。 柳丰华二十六岁,金丹两层巅峰。 “丰华,练得不错,一转眼,你也踏进修仙的大门了。”柳丰年关切地说道。 柳丰华应付一笑:“可我还是不如哥哥你来的强大。” 柳丰年无奈笑着摇头:“丰华,别老拿哥哥作比较,年龄差在着呢,在你这个年纪当中,你就是这个。” 说着,柳丰年树了个大拇指。 柳丰华不以为意:“同他们比,不是自降身段吗?哥哥在我眼中就是很强大,我就是想成为哥哥一样的强者。” “你已经是强者了,只是你没感觉到。”柳丰年微笑道。 柳丰华见柳丰年始终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便没再正面说话:“哥哥只是在安慰我,对吧?” 柳丰年一愣:“丰华,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反正,哥哥你是大世子,可以理所应当得到家族的关注、获得更多的资源,根本不用像我一样,担心这,担心那。”柳丰华嘀咕道。 “丰华——”柳丰年欲言又止道。 果然,离开王府太多年也有弊端,柳丰华这心理都有点扭曲了,可别诞生心魔,不然就糟了。 不太遥远的未来能够证明,柳丰年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 随着时间流逝,柳丰年与柳丰华之间的差距并没有缩小。 柳丰年三十九岁,半步元婴。 柳丰华三十岁,辟谷三层巅峰。 或许是禁地的环境太过封闭,柳丰华的心里总会冒出奇怪的声音。 “我要获得强大的力量,我要超越哥哥,这样,父亲就不会老想着哥哥。” “努力修行有什么用?还不是追赶不上?说什么活成自己的样子,根本就是希望我一辈子无法超越哥哥!” “一个个都在压制我,我偏不,我要超越给你们看!” “力量,我要强大的力量——” “家族的人都说,禁地封存着神明的力量,如果能得到它,就能天下无敌!” ······ 柳丰华内心挣扎着扭头,望向远处的石筑神台:“力量——对,如果是神明的力量,一定能让我超越哥哥!” 祸根,发芽了。 “丰年。”柳家老祖招呼道。 “老祖,小子在。”柳丰年凑上前道。 “老夫的主身要同仙人赴宴,这分身将要消散,切记,在我回来之前,你要守好禁地,尤其是那神台,不要让任何人触碰,也包括你自己,若是碰了,便遭神罚,万劫不复,老夫也救不得你们。”柳家老祖严厉叮嘱道。 “小子明白!”柳丰年万分重视地答道。 “嗯。”说着,柳家老祖的分身缓缓消散。 ······ 神台。 柳丰华见四下无人,老祖亦不在,便悄悄爬上来。 神台中央凸起,一个长条状的物件悬浮在其上,并且散发着阵阵赤金神光。 柳丰华走近察看,那物件的形状像柄长刀,长约六尺,外边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白底红字符纸。 又低头观察,石质底座上写着“触者必死”之类的警告,但柳丰华显然没把这些警告放在眼里。 “这就是上古神明留下的神兵——强大的力量。”柳丰华邪笑道。 柳丰华将他无知的手伸向高台之上的神兵—— 啪!啪! 柳丰年及时赶到,猛地一巴掌拍落柳丰华的手,又反手一巴掌扇在柳丰华的脸上,隔着老远都能看到气浪。 后边这一巴掌直接让柳丰华在地上滚了两圈,半天起不来。 “丰华,你疯啦?这是禁器!没人知道碰了会有什么后果,连老祖都小心翼翼,你知道吗?”柳丰年凶恶地痛骂道。 柳丰年太疼爱弟弟,怕他出事,才会这么凶。 柳丰华则捂着肿了一大圈的脸颊呜咽,眼底闪着怨恨。 听了柳丰年的话,他反而顶嘴:“不就是一把破刀吗?碰碰又能如何!” “你——”柳丰年差点想再扇他一巴掌,心里不断暗示自己冷静,“柳丰华,你把族规都当耳旁风吗?台子上写的什么,你看到了吗?啊?触者必死!” 柳丰华哪还有理智:“骗小孩的话术,他们就是不想让我拿到神明的力量,不想让我变强,因为你才是世子,所以你可以理所当然地拿到一切资源,我凭什么永远被你压制一头?” 柳丰年喉头一梗:“你——丰华,我从没想过要永远压你一头,这是族规,我也不能违反,哪怕是父王也不行,如果你碰了那把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父王交代?” 柳丰华油盐不进,扭头跑掉:“小爷我不陪你们玩了!” 柳丰年赶忙上前拉住:“丰华!你去哪?” 柳丰华一把甩开柳丰年,旋即用拂柳身法窜出老远:“不用你管!” 柳丰年正欲追赶,却想到身上还有守卫禁地的职责,若轻易离开岗位,可是重罪。 他回头看了一眼石台上的神兵,又望向柳丰华的背影。 明柳谷可不是什么度假的好地方,乱跑的话,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为了弟弟的安全,柳丰年心一横,追了上去:“只是离开一会儿,应该没事——” ······ 石质建筑群,暗处。 一身着黑袍的神秘人静静地观望着,看着两兄弟跑远。 这神秘人除了身着黑袍,眼上还蒙着灰色的布条,修为深不可测。 “终于让我找到了——扶桑明旸刀。”说着,神秘人的嘴角挂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神秘人如入无人之境,悠然自得地走上神台,并缓缓靠近中央石质底座。 咔! 神秘人一把握住扶桑明旸刀,谁料其竟剧烈抖动,试图挣脱神秘人的手心。 “别紧张,跟我走,你很快就能见到原来的主人了。”神秘人同时用言语和灵力安抚道。 嗡—— 扶桑明旸刀收敛神光,并迅速安静下来。 神秘人以容纳之力将扶桑明旸刀收入袖中,而后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身处禁地的柳家子弟,甚至没发现神台上的神光已经消散。 ······ 明柳谷深处。 “丰华,别乱跑,明柳谷很危险的!”柳丰年努力劝阻道。 “与你无关!”说着,柳丰华反手斩出一道刀罡,逼退柳丰年。 柳丰年避开倒伏的柳树,又追上去:“丰华,不要在禁地胡闹,老祖会怪罪的!” “说了与你无关!”柳丰华不耐烦道。 嘭! 一道青雷降下,柳家老祖的身影骤现。 “闹够了没有!”说着,柳家老祖轰出一阵气浪,掀翻两人。 柳丰年缓缓爬起,上前跪下:“老祖,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要是不回来,你们两个非得把禁地拆了!”柳家老祖愠怒道。 “老祖,老祖替我做主啊!”柳丰华先发制人,上前抱住柳家老祖的腿,哭诉道。 柳家老祖平静地甩开脚:“到底怎么回事?丰年,我让你守好神台,你们为何在此追逐?” “神台——”柳丰年这才惊觉,扭头遥望,“神光呢?” 柳家老祖一同望去,蹙紧眉头,发现事情不对,于是拎起两人的衣领,闪现至神台。 两人被随手丢在神台上,再看向神台中央,哪还有什么神兵? 柳丰年心头一紧,踉跄着奔走上前,满脸不敢相信:“不见了?” “丰年,解释一下,神兵去哪了?”柳家老祖冷言道。 柳丰华见缝插针:“老祖替我做主,柳丰年,柳丰年他想趁你不在,触碰神兵,我及时制止,但他仗着修为比我高,打了我一巴掌,我怕他做出更过激的行为,就跑了,谁料他疯了似地追上来,像是要杀我。” 柳丰年转身凝视柳丰华,神情复杂,难以置信:“丰华,你怎么能颠倒黑白?” “证据明摆在这,是你颠倒黑白!”柳丰华反驳道。 “好了!”柳家老祖制止吵闹,“别吵了!你们俩都别想待在禁地了,我会送你们回王府,让他们好好审一审你们!” “老祖,我没有——”柳丰年想要解释,可柳家老祖根本不想听。 “丰年,你太让我失望了。”柳家老祖失望地重叹道。 柳丰华低沉着头颅,隐藏着阴险的微笑。 祸根,成苗。 ······ 晋阳,柳王府。 连柳家老祖都站在柳丰华那一边,柳丰年根本就没有辩论的胜算。 “丰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柳深序失望地问道。 柳丰年放弃争理,就当成全弟弟,哪怕他不知感恩:“千错万错,皆错在我,我不该觊觎神兵,更不该殴打丰华——我,任由责罚。” “神兵已经丢失,责罚你,它也不会飞回来的,你身为世子,怎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你对得起这么多人的期许吗?”柳家老祖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 柳丰年沉头淡笑,重复:“我自知有罪,任由责罚。” 柳深序失望重叹:“明日我上奏陛下,免去你世子之位,改立丰华为世子——丰年,你太让我失望了。” “父王,我认罚。”柳丰年心灰意冷道。 柳丰华此刻兴奋得要死,但自知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前面的表演全部功亏一篑。 柳丰华为了逻辑,说起了好话:“父王,想必哥哥只是一时被心魔蒙了心,您千万不要过多怪罪于他!” “丰年,你先出去吧。”柳深序摆手背身,“丰华,你也先回去。” “是,父王。”柳丰华扭头离开,出去后才露出阴险的笑容。 柳丰年微闭双眼。 这样你就满意了?丰华? 柳丰年起身离开。 “老祖,我实在没想到,我对这孩子寄予厚望,他居然——”柳深序努力压制着怒气说道。 “深序啊,子不教,父之过,太过溺爱,也不好。”说罢,柳家老祖的身影消散。 柳家老祖说的溺爱,根本就不能用来形容柳丰年,应该放在柳丰华头上,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畜生,非要将属于他人的东西夺走才开心? ······ 数日后。 柳家上奏撤去柳丰年的世子之位,柳丰华被封为新的世子。 原以为如此,柳丰华便可收敛,谁料他却变本加厉地迫害柳丰年,连同族中长辈一起。 “坏我柳家风水的败类,你也配参加试炼?滚回去!” “不让你参加试炼是为你好,你弄丢神器,当心柳家子弟背后捅你刀子。” “哥哥,总被人压制一头的滋味如何?我会证明,我比你更适合当世子。” ······ 一开始,他们只是阻止柳丰年参加各种试炼活动,再后来,甚至断了他的修炼资源。 曾经视自己为骄傲的父亲柳深序,现在也没眼看自己了。 “柳家,这是要逼我走啊——”柳丰年竟第一次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那你就走呗,有什么好担心的?”空地之上突然闪烁起一道银光,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显现在柳丰年眼前的是个身着黑袍,眼睛用灰布蒙上的男子,不过眼睛蒙布似乎并不影响他视物。 柳丰年应激举刀:“你是什么人!” 神秘人微微抬手,隔空就将柳丰年压制:“坐下。” 柳丰年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坐下。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我这需要你。”神秘人暗示道。 “需要我?”柳丰年身体一激灵,满脸震惊地说道。 “需要你帮我做事,别想歪了。”神秘人补充道。 “话说一半是要割舌头的。”柳丰年微翻白眼,“你有这么强大的实力,还需要我做什么?” 神秘人嘴角一抬:“我也不知道,但是天地之道是不会骗人的,所以是道让我来找到你,你只需要跟我走就行了。” 柳丰年见神秘人满嘴跑火车,显然有些犹豫。 神秘人看出了柳丰年的疑虑:“走之前,我可以满足你一些小小的愿望。” “比如?”柳丰年试探道。 “看你这样子,哪怕被家人伤害,你也舍不得伤害他们——哼,你觉得你们家禁地风景怎么样?”神秘人问询道。 “我感觉还行。”柳丰年实话说道。 “哼,太过溺爱弟弟是会付出代价的,你现在后悔了吗?”神秘人又问道。 “实话说,是有一点。”柳丰年自嘲道。 神秘人放心地颔首:“想来,他从小就没感受过什么叫后悔,你这个当兄长的,临走前,不打算给他上一课?” 柳丰年微眯双眼:“你想——” 神秘人的嘴角抬起幅度更大了。 ······ 廆山,雚谷。 石门前。 柳丰年:“这石门坚固无比,只有内部才能打——” 轰! 神秘人一拳将石门及其周边的环境夷为平地,只留下一个畅通无阻的传送门。 柳丰年沉默。 明柳谷,神台附近。 “神台之下,封存着柳氏三绝原卷,但只有老祖能激活。”柳丰年已经不再心系柳家,便将柳家的秘密和盘托出。 轰! 青雷直降,柳家老祖骤现。 “何人擅闯我柳家禁地?”柳家老祖怒喝道。 “雷劫中期,哼。”神秘人毫不隐晦地嘲笑道。 “丰年,你竟带着外人闯入禁地,你!”柳家老祖暴怒,旋即杀出。 嘭! 神秘人凌空一脚踹中柳家老祖胸膛,令其倒飞而出。 “噗!”柳家老祖口中猛喷逆血,张口闭眼,面目狰狞,一时爬不起来,“那是,半——圣?” “他毕竟是柳家老祖,于我有教导之恩,还是别伤他性命吧——”柳丰年于心不忍道。 “嗯。”神秘人随手丢给柳丰年一颗银色灵珠,“往神台上面丢,把它炸掉,你自然可以拿到那些东西。” 柳丰年手握灵珠,反倒没了犹豫:“老祖,您这辈子,有后悔过吗?” 说罢,柳丰年一甩手将灵珠丢上神台。 轰—— 神台崩塌,三道碧绿灵光飞出,落入柳丰年之手。 “此乃我柳家绝宝,尔等休想盗取!”柳家老祖暴起而怒吼道。 神秘人一点面子不给,薅起柳家老祖的头发,将他的身体左右乱甩,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伤害最低的招式了。 神秘人按住柳家老祖的脑袋,冷言:“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杀我?你们会被柳家追杀到天涯海角!”柳家老祖放狠话道。 的确,柳家是九源帝国最大的杀手组织,还是官方的,一般没人敢惹。 但,放在半圣修为面前,你柳家有再多杀手,也只是飞蛾扑火。 “你不说这话,我还会放你一条生路。”神秘人冷笑道。 说罢,神秘人看向柳丰年。 柳丰年将三绝原卷收入纳戒,扭头就走:“柳家与我再无瓜葛,一切任你安排。” 啊! 柳家老祖的惨叫响彻明柳谷,血溅三尺高。 神秘人看向柳丰年:“你不说话,我可要放火了?” 柳丰年不回话,只紧握右拳,直向前走。 从晋阳眺望,一场大火席卷廆山,雚谷乃至明柳谷都没能幸免。 等柳家众人赶到,只从灰烬中刨出柳家老祖漆黑的遗骸,再无复生之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