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太后命绝于世,无有全尸,梼杌被如来佛祖镇压,必死无疑,仙妖大战时隔百年终于落下帷幕,五族的妖精们败的无话可说,神仙们大胜而归,却各个心里忐忑。青华大步流星回到妙严宫,一心只想和越鸟说话,岂料越鸟居然不在,揪住九灵问道:“明王殿下呢?” 九灵支支吾吾地答话,生怕惹青华不高兴:“禀帝君,殿下未归,想必是还在恒海宫中。” 青华气闷闷地一屁股坐在塌上托腮撒泼,亏得他心急火燎,越鸟倒好,只顾着和白泽说话,半点不顾他满心的思念!九灵硬着头皮进殿奉茶,他看帝君面色不善,想必是为了明王耽搁在恒海宫之事不悦,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帝君……不如……不如奴儿这就去请殿下回宫?” 青华眯眼一想,他要真叫九灵去催,那岂不是显得他急切小气,扭捏计较?他哪能在越鸟面前露出这等丑态?他急中生智眼珠一转,叫九灵铺开四宝,随即便写下了二书——这第一书便是超度姚太后的《三官经》,而这第二书则是一小笺,笺上由他亲手画得一副小图。 青华收了笔,心中是万分的得意,连忙对九灵交代道:“你这便去恒海宫,将这一经一书俱交给殿下,殿下自然明白。” 九灵得令就跑,急忙忙到了恒海宫,等宫人通报得了这才上前面见二仙。彼时越鸟正与白泽在院中亭下相聊甚欢,冷不丁见了九灵,越鸟心里直打鼓——九灵是青华的近身童儿,青华遣他过来,保不齐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九灵,你怎么来了?可是帝君有所差遣?” 九灵不明就里,只能鹦鹉学舌:“禀殿下,禀神君,帝君知道殿下在此,遣奴儿向殿下呈上一经一书。” 毕方从九灵手里接过了玉盘,越鸟与白泽面面相觑,青华这葫芦里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药,倒让越鸟心里紧张了一下,可等见了《三官经》,她却立刻就明白了而青华的意思——姚太后是百妖之身,青华定是早就猜到白泽一定会好奇,他这是在叮嘱她让她告诉白泽,当日他是迫不得已下手诛杀,而他心有慈悲,早已亲自超度了姚太后。姚太后一生似业非业,其中因果天可见怜,白泽若是想要将姚太后纳入《浩瀚万兽图》,便不妨将青华的《三官经》与她做个标注,来日也好借众生之口,超度姚太后一遭。 “帝君真是好心思……”越鸟感叹道,她将青华当日如何悔恨内疚,如何著经超度,一一向白泽说来,白泽这才茅塞顿开。 读了《三官经》,白泽心中对青华大帝遍生好感,便挥扇笑曰:“妙哉,妙哉!愚兄与东极大帝一向不甚来往,竟不知大帝有如此慈心,如此造化!叫愚兄自愧不如啊!大帝这救苦天下之心,倒是和越儿如出一辙。” 天下良缘往往形似,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青华乃赫赫战将,当年他尽诛百妖,如今却满心慈悲,其中未必就没有越鸟的功劳,而白泽看破不说破,这就是他最聪明的地方。 “……咦?那这另一封是?……” 白泽眼看越鸟手里还有一封书信,便催她快快打开,越鸟拆开信封细看那笺,发觉笺上无字无句,只有一副小图,画的是孔雀衔当归,想必取得是“雀当归”之意。青华心思多,这是在以情寄画告诉越鸟,她这只小孔雀该打道回府了! 眼看越鸟面生红白,白泽心里虽不甚明了,但也能猜个大概——九灵元圣是青华大帝的身边人,此番是怕是来请人的,贵客难留,他还是知情识趣,莫要招人嫌的好。 “大帝有心,愚兄这就将《三官经》誊录在姚太后传上,只是这图谱愚兄还要再细画画。依越儿所言,姚太后真是世所罕见,愚兄何敢辜负?不过愚兄这一画起画来可是不知岁月,今日只怕顾不上越儿了,否则愚兄一介痴人,要是怠慢了殿下岂非失礼?”白泽摇着扇子笑道。 越鸟见白泽有意维护,只能连忙就坡下驴:“……白兄客气了,既然白兄有正事要做,小王何敢叨扰,只盼等白兄编完了姚太后传,能让小王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九灵不明就里,越鸟心中有疑,怕只怕今日灵霄殿上生出了什么变数,青华这才急急召她回去。她悬着一颗心一路忐忑不安,等到了东极殿里,见青华正襟危坐面沉如水,她心中更是紧张。 “帝君急急唤小王回宫到底所为何事?” “退下。”青华一句吩咐,九灵和毕方便悉数退下,这还不算,他还亲自将殿门掩了。 眼看青华面色不善,越鸟心里更焦急了:“帝君,这是怎么了?” “喏。”青华对着越鸟努了努嘴。 越鸟忐忑地坐了下来,而青华却把脸一扬故作神秘地说道:“殿下,恒海宫这么好玩吗?” 越鸟糊涂了,青华这话没头没尾的,叫她何解? “小王……是有什么疏忽吗?还请帝君明言。” 青华哈哈乐了,他逗越鸟而已,岂料她却认真了,不过要是真要计较起来,妙严宫今日倒是真有一件大事发生。原来九灵走后不久,毕方就匆匆来报,说是血莲池中的血莲突然绽放不知何故,青华这才想起来,元圣星的子嗣还存在那里呢! 听青华说起血莲一事,越鸟恍然大悟连忙起身,面上尽是喜色:“哎呀!差点忘了这件大事!” 当日元圣星受龙珠所扰,发情下界,与一民妇暗结珠胎,还是越鸟求青华将那仙胎取出来的,后来她二仙回了天庭,青华就将那未足月的仙胎就存在血莲中养着。 “小王真是糊涂!竟将如此大事忘得干干净净的,敢问帝君,如今……如今这血莲为何又盛开了?” “想必是那灵物已经成胎了吧?走,我们去看看便知!” 青华说完话领着越鸟便行,一路直奔千波殿前的血莲池,只见池中那株大如釜的血莲千瓣尽展,金灿灿的花蕊上托着一个白色的小毛球,那毛球身带祥瑞紫气,在花蕊上扭来扭去似乎正惬意。越鸟远远看着,心中好奇万分却不敢妄自上前,生怕惊着了这小家伙,叫它落入血莲池中。 “真叫帝君说中了,是个白色的!” “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青华说着一挥袖,一股吉风便托着元圣星那刚落生的崽子飞了过来,那小家伙被风一裹,不知所措张牙舞爪,到正好叫二仙看清楚了它的样貌,只见它浑身白毛,虎头龙身,犬耳狮尾,头顶有独角,四足似麒麟,端的是见所未见的瑞兽。 吉风将那瑞兽一路送进了青华的怀里,它先略作挣扎,随即便乖觉的窝在青华的怀里,前爪扒着他的衣襟撒起娇来,嘴里呜呜咽咽,吠声类犬非犬,软软糯糯十分可怜。青华被这软乎乎的小家伙趴在怀里撒娇,不禁心情大好:“这小家伙长得倒好看……可这是什么,殿下认得吗?” “这……这谁能知道?”这小家伙相貌堂堂,一看便知是天下的灵兽,元圣星原本就是瑶池仙根,是天下独一只的四翼金睛黑豹,它生下来的这位,恐怕天上地下无人认识,古往今来从没有过。越鸟凑在青华身边,用手挠了挠那瑞兽的下巴,眼看它舒服得直抖腿,脸上不禁也挂上了笑意。 青华两手举着那白色的小家伙直愣愣地杵在了越鸟面前:“殿下给它赐个名字吧,元圣星是殿下的脚力,这个嘛!就是殿下的徒孙啦!” 越鸟将那瑞兽从青华手中接了过来抱在怀中,摸着那软乎乎的白毛心里直琢磨,这小东西才成胎,她既不知道这小家伙的本事,又不知道它的身份,叫她如何起名? “呃……这……这倒难了……” “依本座看,儿子倒比老子懂事,这小东西比元圣星乖觉多了。” 青华边说边甩了甩身上的白毛,岂料那小家伙竟如同听懂了一样,连忙转头看着他直吐舌头卖乖。青华大喜,又伸出手摸了摸那小家伙的头顶,它十分受用,三寸长的小尾巴甩个不停,引得他更添喜欢。越鸟见此,觉得这瑞兽非但乖觉可爱,更是似通人言,随即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有了!不如就叫它闻人语!” “殿下好灵透!此名甚妙,甚妙!”青华拍手叫好,越鸟果然聪颖,这名字即不俗套又透着股机灵,更是一语双关,想必越鸟是既盼望它能和元圣星一样懂得人言,又寄望它来日能忠诚顺服。 闻人语得了赐名,兴奋地在越鸟怀里直翻腾,越鸟搔了搔闻人语的肚皮,见它舒服的直打滚,连忙拉青华来看:“帝君,我看这小东西十分可爱,闻人语全当做是它的乳名,待它来日长成了威风凌凌的瑞兽,还盼望帝君再给它赐个正名呢。” 青华捏了捏闻人语的耳朵,嘴里又揶揄起元圣星来:“是可爱,比它老子强多了。” “我们赶快让元圣星认了它的亲生骨肉吧。” 越鸟兴高采烈,一手环抱着闻人语,一手拉着青华的袖口就往狮栏奔去。狮栏里,九灵正在给元圣星刷毛,眼看二仙驾临,他连忙相迎,看明王怀里正抱着个白毛毛的小东西,他心里既好奇又欢喜,便问道:“殿下……这……这是什么?” “呃……”越鸟尴尬了,九灵只知道元圣星当日私自下界被她和青华抓了回来,可却对元圣星犯淫生子之事却一概不知,九灵年幼,她也实在不好跟他解释,她正在犯难,可青华却不假思索地答道:“这是元圣星与一民妇产下的崽子。” 眼看九灵羞红了脸,越鸟闭眼叫苦,看来她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注定是敌不过青华这快刀斩乱麻的手段。 青华心情大好,半点没能察觉越鸟的难堪,非但如此,他见九灵面生红白,便急着揶揄九灵:“你看什么?莫非是你也想做下这荒唐之事?” 九灵听了这话吓得膝盖都发软,急匆匆就要为自己分辨,无奈一开口嘴里却只剩下了支吾:“奴儿……奴儿不敢……” 二仙沉默了,说到底,若是要论造化年岁,九灵比越鸟都要年长,他不过是早年长在青华身边,因敬畏青华威仪,所以始终难脱童儿之身。青华琢磨了半晌,对着越鸟嘟囔道:“九灵年岁渐长,不如本座去求了西王母,让她为九灵配婚得了。” 这话倒是好话,可是青华心里却不禁生出些不甘来,他还未能完婚呢,凭什么叫九灵这一仙畜拔得头筹?而他此言一出,九灵瞬间红透了脸皮,越鸟见此连忙出声劝阻:“帝君胡说什么?” 青华虽是一片好心,可他嘴里没半句遮掩,这岂不是要叫九灵活活臊死?被越鸟斥责,青华也不敢胡说,只掉转话头,将闻人语高高举起,对着元圣星叫到:“元圣星!你看这是什么?” 元圣星乍一看只见青华帝君正抱着一白色的幼年仙畜,模样倒是甚是喜人,等它定睛细瞧,这才发觉那是它的血脉骨肉。想起前尘往事,元圣星心中感慨万千,随即对着面前的二仙连忙跪拜道:“多谢明王殿下!多谢帝君!小奴当日犯下大错,若非殿下慈悲,帝君宽宏,小奴如何能有今日?从今往后,小奴愿为二仙肝脑涂地,以报二仙的大恩大德。” 九重天多得是有仙兽的神仙,可真到了仙兽闯祸的时候,只怕无论是谁都免不了要划清界限,唯独到了越鸟这儿,她非但不怪罪,还愿意将元圣星的幼子好好保养抚育,若非如此,元圣星这和凡间女子生的崽子,只怕是早就命绝于天地了。 “这都是明王殿下慈悲,尔需谨记。”青华对元圣星叮嘱道。 “帝君慈心,以血莲孵化此胎,如此功德小王怎敢擅领?”越鸟连忙摆手。 元圣星拜完了二仙,青华便将闻人语放在了元圣星背上,元圣星大喜,对着它那来之不易的小崽儿又舔又蹭,享尽了天伦之乐。世间缘分,岂止于人?兽亦有情,通达天地。眼看元圣星对闻人语共享天伦的样子,越鸟不禁心生感慨,她轻轻地靠在青华胸前,口中虽只是喃喃,却尽露了缠绵:“天地有情,何止仙佛?” 青华的心仿佛被人抓了一把一样,眼前的元圣星和闻人语让他心中生出柔软和快慰,都说凡心苦,其实凡心最甜,元圣星尚未得脱畜道,可就连它都明白红尘之喜的情真意切,他又怎会不知?他将越鸟紧紧拢入怀中,轻轻吻在她额上,面上尽是温柔: “殿下所言甚是,天地有情,何止仙佛?你我有情,何惧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