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既敢硬闯苏悉地院,自然是有备而来,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金孔雀居然如此下作,嘴上戏弄他还不够,居然还要让男伎与他献舞,分明是想在在苏悉地院众妖面前坐实五族中的腌臜传闻! 五族间早有一则传闻,说圣王鸿蒙男生女相雌雄莫辩,龙阳断袖不喜女流。 这一则看似荒唐的传闻,背后写尽了妖精们的勾心斗角——鸿蒙是五妖王中最特别的一位,佛母、王母、龙王,哪个不是与仙佛两道渊源深厚?就连最不济事的玄武大帝也总还算得上是天庭的座上宾。这四位妖王莫说是在自己族群之中,就算是在整个五族之地,也都称得上是众望所归。唯独鸿蒙无名无号,无祖无荫,更兼是二道的公敌。若非玉皇大帝怕五族内乱,只怕他莫说是封神,不被天兵绞杀了就是积了大德了。 鸿蒙登基成了蠃族圣王之后,玄武的势力就被分去了一半,好在玄武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倒也没有因此心存不满,可龙宫却不是这么想的。 蠃族和鳞族沾亲带故,仙妖大战后,蠃族一直归玄武大帝统领,当时四位妖王也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蠃族虽然势弱,但却人数众多,玄武要兼顾两头难免分身乏术。青龙王看准了这个机会,在五族之地游说许久,他面上故作中立,但是暗地里推波助澜的事情是半点也没有落下,为的无非就是来日蠃族能够推选出一位亲近龙宫的妖王。 老青龙之所以会出这么个主意也实在是事出无奈——龙宫夹在天庭和五族中间,原本应该左右逢源,不料却弄巧成拙,落得个一根蜡烛两头烧的后果。天庭虽然提拔龙族,但却鲜有委以重任的,即便是极出挑的龙子龙孙,到了天庭也不过是寻常当差,就连东海龙宫的长子孟章也不过就是个星君而已。正因如此,龙宫才希望能扩大势力,好叫天庭高看他们一眼。 圣王登基,龙宫百年的筹谋倒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老龙王的曲线救国之道化为了泡影。非但如此,他左思右想,总觉得玉帝敕封圣王领蠃族,是因为看透了他的心思,不愿意见他得偿所愿。从此他便吓破了胆,不敢再起什么心思,只能拣佛母和王母这样位高权重的妖王去殷勤孝敬,好在天庭和五族中保住鳞族的地位和尊荣。 鸿蒙是个无根无基的后起之秀,他性情怪异,就连蠃族也有好些人不服他。龙族对圣王心怀不满,玄武居中不言,佛母和王母更是看不上这虫蝇之辈。鸿蒙虽说是封了妖王,却在五族举步维艰,光是为了在蠃族立威服众就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佛母有家世,因此才能从玄鸟天尊手里理所当然轻而易举的接过明王之位;王母有造化,这天地阴气所化的豹精生来就有震慑万物的本事;龙王有势力,龙族世世代代人丁兴旺又不受天灾,得道者颇多,二道也十分抬举;就连表面上看起来最弱势的玄武也有他的优势——玄武曾经是麒麟的左膀右臂,这老东西如今虽然蛰伏,可他的眼界和计谋,只怕是无人能敌。 鸿蒙既没有佛母的高贵,又没有王母的造化,论根基他比不上龙王,论智谋他逊色于玄武。有的时候他也不明白玉帝老儿为什么封他做了蠃族妖王,害的他殚精竭虑,朝不保夕,日夜难安。遥想当年他潇洒自在,来去如风,那时候即便无人拥簇,却是日日快活。 可在其位就得谋其政,鸿蒙苦心孤诣,为的就是能让蠃族不再受人冷眼。日子久了,有一些人选择弃他而去,因为他嗜血滥杀,手段毒辣;也有人选择追随他,因为他胸怀大志,立意高远。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鸿蒙少年得志不惜余力,蠃族万万之数终于诚服,可这并没有改变他在五妖王中屈居末流无依无靠的形势。别的不说,他这御封的妖王,年少的英雄,到了要成家立业的时候,居然硬生生落得个无人问津的下场。五族位高权重的宗亲,哪个都不肯自家爱女与他这血蚊攀亲。 年少气盛时,鸿蒙也曾贪图过佛母之女,可是那青孔雀一成年便皈依佛门了,哪里容得他纠缠?日子久了,他也就想开了——男婚女嫁姻亲门楣,无非世俗之言,他既然心怀大计,就更不能作茧自缚。 可无奈鸿蒙虽知情识趣,五族却依旧不肯善罢甘休,宗亲门总是不放心,生怕自家子孙被他蒙骗去。于是流言蜚语便恰到好处地传了起来,都说鸿蒙不辨雌雄男女不分,异于常人喜好龙阳。 到了这个时候,鸿蒙才明白,他在这世间永远都会是孤零零的,他是没有被天兵和佛陀绞杀,可他却被五族压得毫无喘息之力。今日金孔雀先讥讽他雌雄莫辩,又讥讽他声名狼藉,他被戳在痛处却只能隐忍不发,直气得银牙紧咬,浑身发僵。 “五族处境堪忧,小王心急如焚,实在是无心观什么舞蹈。”鸿蒙说。 息波澜殿里一片愁云惨雾,阿苏罗左观右瞧,见圣王满脸欲言又止,便知道佛母的下马威十分奏效。 眼看鸿蒙吃了个瘪,佛母心里舒坦了,面上也露出些缓和之色来——“殿下难得来苏悉地院一遭,要说什么便痛快说了吧,老身垂垂老矣,恐怕不似殿下有那些个用不完的心思。” 佛母话音刚落,阿苏罗便连忙上前为佛母捶腿捏肩,二人一唱一和,做出了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 鸿蒙的心思,佛母只看一眼便全部猜透了——这泼才今日前来,必定又是为了那槽子事儿,她是混沌巨妖,哪里能被这小崽子蒙骗了?不过既然这狂妄之辈敢闯她的宫门,她就一定要看一看这个贼道人究竟又起了什么鬼主意。 鸿蒙原本还想端出些容人的气量来,可他被佛母揭了伤口,面上十分尴尬,只能佯做糊涂,希望这金孔雀不至于穷追不舍不依不饶—— “菩萨如此抬举,小王倒是无地自容了。小王难得来苏溪地院一遭,更是难见佛母菩萨天颜,今日小王王不请自来,在菩萨面前又何敢隐瞒?” 鸿蒙按下心火,终于说出来意,一切不出佛母所料,这厮三句话不离越鸟天劫,口口声声都是如今越鸟被天庭扣押、生死不明,想借此唆使佛母与他一同起兵,诸仙灭佛,好叫五族万数从此再不用仰仗他人鼻息。 鸿蒙说三界已有传言,来日便会有巨妖临世取代西王母成为新的妖王,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王母是佛母最大的助力,西王母一旦痛失五妖王之位,佛母就会独力难支。 可望着面前一脸阴桀的圣王,佛母只想发笑——事到如今,难道只许五族起事,就不许天庭和灵山应对了吗? “殿下怕是叫猪油蒙了心了才出了如此下作的主意!什么流言蜚语?本座万年之寿,如何能叫这只言片语蒙骗了?殿下若是有本事,自然可以举一族之力颠覆天庭,到时候弱水倒流,天下皆以殿下为尊,殿下岂不是得偿所愿?又何必来求本座这失权失位的老孔雀啊?” 眼看佛母出言讥讽,鸿蒙却十分沉着—— “菩萨容禀,事到如今,明王无辜受难,难道菩萨心中就无半点不忍吗?如今明王殿下生死一线间,菩萨哪里还能尽信尽尊这仙佛的安排?菩萨自问,我等生死难道不是悉数掌握在二道手中?菩萨乃混沌巨妖,若论造化只怕比九重天众仙更出一头,难不成菩萨便甘于位居人后,叫别个吆五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