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眼,事实告诉她是的。 陆寻歌换了一身黑色便衣,宽带窄袖。将长发高高束起,俨然一个江湖人,他此时手执黑子,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风轻轻吹起他额前的刘海,赤色的发带落在肩上,更看到一双明亮沉稳的眼睛,如玄夜里的星斗,静得让人安心。她从未见过这样风雅沉稳的陆寻歌。 而东方奕也褪掉了丑陋的大斗篷,着月白色长衫,扎着一束头发连同松散的长发披在背后,鬓边分别留出两缕长发,显得慵懒和秀气了几分。戴着金面具,一手执白子,一手拿着白玉扇子轻转把玩,在悠闲等待着对手落子。 紫藤萝花架下,两人盘膝而坐。 这才知道什么叫如诗如画啊~ 她盯了很久…… 见还没分出胜负,只好下去看他们。 就在离他们约一丈远时,陆寻歌忽然开口:“西北角左面桌,悬丝青花蓝纹的盘子,不用谢,别噎着。” 说完,不动声色落下一子,语气十分平常。 东方奕耍着扇子轻抵下巴忽地一笑:“小皙,你若是不喜欢,可以去邻桌挑。” 她仿佛受到了天庭般的待遇,看他们下得正“嗨”,就撒腿跑到东方奕所说的桌子上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叹。 “……好多吃的……” 茶饼、玉露膏、奶酥、油茶、水晶虾饺……数不清的各式早点,都是没吃过的。猛抓了几样,又跑到西北角左面桌,不禁哑然。 桌上很简单,只有一杯清茶,一个碟。碟里装的是…… 她第一次来康平城最爱吃城北的煎饼果子。 煎饼果子很便宜,这客栈是不会供给的……应该是出去找的。 这边,是城东。 陆寻歌背着她,依旧淡定的下棋。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心下忽然有点酸涩。抓了煎饼果子塞在嘴里,那几天他把她一人留在客栈的怨气,瞬间变成了青烟化在了天际。 不一会儿,东方奕和陆寻歌双双抬头,各自说了一声“承让。”然后起身。 东方奕走过来问:“打算何时去找你爹?” 颜小皙塞了一块煎饼果子含糊不清道:“当然越快越好。” 东方奕也点头,“那就今日启程吧。” 陆寻歌走过来,看见扫劫一空的悬丝青花蓝纹碟子,心情甚好。 “我跟你们一起去。” 颜小皙疑惑:“你不是刚刚加入战队吗?应该好好练习,跟我们去会花很多时间,到时候新剑会……” 陆寻歌微微摇头,“不是还有他陪我练么?” 东方奕冷哼一声:“我可不奉陪。” “哦?”陆寻歌笑道:“那东方公子是想等着被打?” 东方奕扭过头去轻哼一声,“收拾东西。” 坐着马车离开了康平城之际,陆寻歌十分了解某人的死性子,不辞辛苦拐过城北买了袋煎饼果子和一串糖葫芦及一盒桂花糖一把塞给她,然后又跟东方奕博弈去了。 估计他俩是棋逢对手,下上瘾了。好奇心驱使她坐到棋盘周围观战。 盯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横竖线和黑白子,她一时眼花,然后细细看来,棋子总是一颗黑一颗白一颗黑一颗白间错连成一条弧线,总觉得这棋子下得怪怪的,不由虚心发问:“你们是在下围棋吗?” “不是。”陆寻歌又落下一子。东方奕迅速拿白子堵在黑子前面,占到了棋盘沿边那条线,并得意道:“我快赢了!” 颜小皙不明所以,陆寻歌眼眸一眯,“大意了!”接着又捏棋向别的线条进攻围堵。落子后,才给她解释,“我们在比谁的棋子能最先摆成一个大笑脸。” 颜小皙嘴角一抽,觉得他俩的男神形象在崩塌。 菜鸡互啄,肯定要很久。 果然,路上他俩一直在下棋,如果没有零食,真是要活不下去了。 嘿嘿嘿…… 其实,她还打包了东方奕桌上的早点…… “嘿嘿……吃得小声点,免得被发现……”某人像只小老鼠一样悄悄啃着零食。 过了很久,扫荡了好多零食,他们仍在下棋,她觉得眼皮很沉,又拣着一块玫瑰乳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 渐渐的,眼前的景物慢慢变黑,陆寻歌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马车外人声济济,颜小皙被人群声吵醒,醒来身上盖着两件外衣。一件黑一件蓝。 ……呃……他们是觉得一件衣服不足以御寒么。 “这是哪?”她睡眼惺忪,起身问道。 陆寻歌坐过来,哭笑不得地揉揉她的头:“你个蠢货,平时看书睡着也就罢了,现在连吃东西也能睡着。啧啧,真是士别三日,当以猪视之。” “哈哈……”刚刚看书的东方奕放下书卷,赞同道:“寻歌兄说的甚是有理。” “喂喂!”颜小皙揉了揉眼睛不满的嘟囔:“我不过小小睡一会儿,你们还不至于下了一盘棋就你侬我侬了吧!” 陆寻歌和东方奕相互对视,一脸无奈浅笑,都没搭理她。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变得寂静无比,马车也停了下来。 颜小皙掀开窗布,见一个小小的宅院,宅院里应该有几棵很老的大枣树。有一部分树枝伸出围墙,淡淡的阳光从浓密翠绿的树叶渗出,树影斑驳,映在泛黄老旧的墙体,显得静谧而清幽。 而这附近的房子似乎都空了……似乎很久没有人来往了。 东方奕和陆寻歌下了车,她也紧随其后,慢慢地走近宅子。 熟悉的感觉如同光影般笼罩在这里。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了木板大门前。心弦好似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眼睛忽然酸酸的。 东方奕静静走到旁边,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似是安抚,然后握拳叩门。 不一会儿,有人来开门。 开了门,看见一个已过不惑的中年人站在眼前。他带着褐色布帽,一副儒生相,打扮得好似一个教书夫子。 看到颜小皙,夫子也微惊,又与她互视良久。 东方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他就是颜伯伯——你的亲爹。” 中年人看了一会儿,东方奕走上前行礼。 “颜叔叔,别来无恙。” “阁下是?” 东方奕拿出一块白玉牌,上面好像刻着什么,底部缀有明黄色的流苏。中年人接过来仔细一瞧后大惊,竟然屈身下跪:“拜见……” “不必多礼。”东方奕打断了他的话,把他扶起来。“以前多亏颜叔叔一家照顾,而今重逢,我岂能受颜叔叔如此大礼。” 颜小皙一脸懵逼,难道东方奕的名头就这么大? 而这边,陆寻歌似乎早就知道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 东方奕把颜夫子扶起,陆寻歌走过去抱拳行礼,颜夫子细细打量着他,又流露出惊讶的表情。陆寻歌起身冷笑,说道:“云从龙,风从虎,今日,可是都齐了。” 颜夫子听出了其中深意大惊,又跪下来要行礼,被他拦了下来。“我从不打算接受这个位置,夫子何必顾虑世俗的繁文缛节,还是起来吧,晚辈受不起。” 意外地,陆寻歌的态度并不太好。 颜夫子不确定地问道:“她是?” 东方奕点头,肯定他的答案。“但是她受了点伤,有些事想不起来。” 颜夫子看过来,忽然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抹开。 看到额头上的一条旧疤,他激动万分,又让她偏头,把鬓边散落的头发撩起,终于在耳背后发现一个银色的图案又笑又哭,浑浊的双眼瞬间湿润。 “离儿!”颜夫子一把抓住她,“爹找得你好苦!”他继续又笑又哭:“爹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舍命。” 虽再不记得,眼前的人却让她有种亲切感和熟悉感。 “都是爹不好……要是早知道……就不会因为一点讨生计的银子把你卖掉,害你去当什么江湖杀手……”颜夫子抹泪道。“让你一个女儿家去干这种杀人的勾当!就算爹现在教再多的书,也赎不清当年的罪啊……” “杀手?” 颜小皙吃了一惊,要往下问。陆寻歌倏地把她拉到一边。东方奕明白他的意思,向颜夫子说道:“颜叔叔,前尘往事休要再提,离儿现在过得很好,您也不必过度自责。” “过得很好?”陆寻歌轻轻哼一声,声音低如细蚊。 颜夫子止住了泪水,又走过来,“是啊……还好啊……爹的孩儿如今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让爹好好看看……” 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味道,颜小皙鼻子酸酸的,一声“爹”出口,也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我闺女真漂亮……”爹点点头。 她赞同道:“果然是亲爹,跟我一样有眼光!” 爹打量了一下:“变得标致了……懂事了……不再像以前那么闹了……” “我娘呢?” “别急,她去玩了。” 颜夫子让他们走到桌子处坐下喝茶,颜夫子泡了一杯枣茶,递给东方奕,满眼笑意。 他又递给陆寻歌,陆寻歌道了声谢接过。接着爹爹又递过来,颜小皙喝了一口,又看看院子里的枣树。 “爹,这些枣树是我小时候种的吗?” 爹爹坐下来,悠闲地回忆道:“是啊。你七八岁的时候,就喜欢和奕儿爬到上面摘枣子,你们经常说要比比谁摘的多。但每次都是你耍赖,奕儿也总是放水,所以你就以为自己身手了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斗邻居家那条宝贝藏獒,被追着跑吓得尿裤子,脑袋上还磕出了一道疤,后来还是奕儿去拉住了那畜生的缰绳,你才逃脱……还说以后不要再见着狗,见着一只咬一只……” 颜小皙:“……” 爹讲得来劲,没发现东方奕和陆寻歌忍着笑很久了。 不得不吐槽! 她前世到底是刨了人家祖坟还是炖了人家孩子!怎么摊上这个揭短爹! “还有呐,你十岁那年,为了庆祝你舅舅寿辰,怕没什么东西送,就把他花了两个月月钱买来当宠物的赤眼金钱蛇给炖了端给他,差点没把他气中风……”爹又开始开启了说书模式般的滔滔不绝大法。 “呃……” 严重怀疑奕老弟的说书模式是幼时在她家耳濡目染修得的真传。 “呃呵呵呵……停停停……”颜小皙赶紧打住。 “怎么了,我还没说够呢,还有呐还有呐……”爹像个固执的老小孩,又打算继续说下去。她抓狂! 爹……能不能别在别人家的孩子面前讲她以前的丰功伟绩!东方奕知道也就罢了,陆寻歌这个死扒皮知道了,她以后肯定要被他气死然后英年早逝死于非命啊! “不说我了,说说我娘呵呵呵呵……”赶紧地,转移话题。 “别停,继续讲。”陆寻歌微微弯腰,背着手抵在唇前忍笑道:“我喜欢听……” 去你二大爷的三姑六奶的天王老子的恶趣味! “陆寻歌你这个混蛋!”她猛地站起来,两手撑着桌子,眼神冒火,凶神恶煞瞪着他,发出哼哼声。 她就不信怒瞳之火不能把这货的脸烧出几个大窟窿来! 她现在气得表演胸口碎大石也不在话下! “纸老虎。”陆寻歌笑得更欢。 爹却被吓死,一把将她扯下坐好。“作为女子,要端庄,要矜持,要文雅……” 陆寻歌没理她,继续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现在相信这头猪是天生来搞笑的了哈哈哈哈……” “别以为笑得风流倜傥我就舍不得打你呀呀呀!”才被爹爹拉着坐下,她又站起来抡起拳头,忽然瞥见桌上的枣泥糕,顿了一下,又打算停下来吃它个几块再算账。 不料吃了一口就卡了喉咙,顿时憋红了脸,就捞起一杯茶喝个精光。 末了发现…… 她拿的是陆寻歌的那杯,呆愣了一下,然后顿时像喝了几斤尿一样一脸嫌弃,立马弯腰作呕吐状。 没想到东方奕这个一直装高冷闷骚的面瘫见了她这样子也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于是他俩笑得前俯后仰。 把枣泥糕咽下去后,她含糊不清骂道:“笑个啥!有那么好笑吗!” “诶呀,好热闹,有客人?” 一声清脆娇小的少女音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眼前走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穿粉衣的少女,明眸皓齿,玉肤桃腮。一双眼睛洞察万物般,有点说不求的深沉。 “好可爱的小孩子!”颜小皙惊讶,连忙跑过去,不顾女孩的惊愕捏着她如丝绸般的小脸蛋:“哈哈哈,好好捏。”末了又回头笑道:“爹,这是我妹妹吗?好可爱好漂亮啊!” 爹见状腿脚利索跑过来一手扯过女孩,像只老母鸡一样把她护在后面,把颜小皙吓得一愣一愣的。 “离儿,不得无礼,这是你娘。”爹眉沉目敛,郑重介绍。 “啊嘞?!” 晴天霹雳轰一声,逆天一道惊雷,把她雷得里焦外焦,感觉她的油都要被炸出来了…… 颜小皙僵硬地转头望向陆寻歌和东方奕…… 果然,他们也没比她好多少。三个人并排站在一起,散发着一股浓稠的草原黑椒孜然烤全羊的味道…… “爹,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还没平复过来,可至少还知道娘亲现在不可能只有十三四岁。 果然,娘亲听了激动地跑过来扯着她的手,梨花带雨:“离儿,你真的是离儿……” “呃……”颜小皙只能微俯身,僵硬点点头。 说完,娘亲又掀起她额前的黑发,又看了看耳后的银色图案,激动地用帕子拭泪点头道:“是了是了……耳背后这银色狐尾的图案,就是你师父殷重火给你刺上去的……” “殷重火?”一旁的陆寻歌忽然出声。 “嗯。殷山三圣之首殷重火,也是昔年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夜未央的掌门。”娘继续回忆。 “那年饥荒,为讨生计,阿娘得了重病,你爹被大夫逼迫把只有十二岁的你典卖,被江湖门派夜未央掌门殷重火买去做了杀手……”说到这,娘有些哽咽,“我最后见离儿,是在殷重火在她耳背上刺了九条银色狐尾图案的时候。做了杀手,就要六亲不认……六年了……我还以为离儿不会回来了……” 原来她还做过杀手…… 颜小皙愕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爹走过来让他们坐下,并细细道来。 原来娘也有爹这般年纪了。 娘年轻时也是江湖上的侠女,闺名洛云嫦,是当年云霞殿的一个出色弟子。她擅长用毒,喜欢花衫,因为常有几只剧毒的彩蝶围绕在身侧,所以绰号花影蝶女。后来遇上了爹爹,就不打算再踏入江湖,但是遭到了掌门云在心的反对。所以娘亲请求吃了止龄丹离开云霞殿。 止龄丹是毒药。 中此毒者,阳寿减半,容貌会随着年龄的变化而越变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婴儿模样,然后毒入五脏六腑身亡。不过也只有这样,才换得了与阿爹的一世相守。 云霞殿的创立者是江中地区的盛华郡主云在心。云霞殿在先皇暴毙后的皇位之争中,拥护小太子萧奕,与翼王党抗争。江湖门派与朝堂扯上联系,必定引来诸多虎狼,最终因为庙堂江湖两头不能兼顾,被相依山庄吞并,剩余的土地和钱财归到了相依山庄。 颜小皙静静看向娘亲,她现在看起来不过只有十三四岁。 眼眶忽然湿润:“娘,是不是说你十三四年后就要离开我和爹了……” 娘亲抓住她的手,笑道:“傻孩子,是人都有一死,但看他这几十年活得值不值。假若我活到一百岁,也只是孤苦一人,这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无言以对,心底却一直堵着。 天色渐晚,尽管爹娘依依不舍,陆寻歌和东方奕却仍坚持把她拉走。于是与爹娘的会面就只有这么短暂。 坐在马车上,一贯健谈的人儿一言不发。陆寻歌明白几分,一路上也没说什么,东方奕又恢复了他那初见时的冰冷模样。 三人无言,回到客栈,陆寻歌安顿她进了客栈房间里,并嘱咐好好睡一觉。 出了房门,他恰好碰到东方奕。 “跟我来。”东方奕道。陆寻歌跟他一起走到隔壁房间。 “颜夫妇好像并不知道颜小皙就是当年的九命血狐。否则见了她不会只有重逢感。”东方奕单指叩了叩桌面。 陆寻歌表示赞同,“不错,他们的记忆只停留在殷重火买她走的那一段。不过……”他微微往后靠,舒了一口气:“也正是他们的不知情才没惹来杀身之祸。江湖上除了你和殷重火,已经没人知道她的父母了。” “哦?”东方奕饶有兴趣:“我看不止吧?”眼眸一眯,怀疑万重。 “你的内功和殷师伯的很相似。”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陆寻歌并不打算解释。“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此次出宫是为了什么? 东方奕面无表情,“与相依山庄做交易。” “什么交易,方便说么?” “用残影心决换一个消息。” 陆寻歌忽然拢眉,严肃道:“什么消息竟然需要用夜未央至宝残影心决来换?这等武功秘籍落到小人手里,就是助纣为虐!” 东方奕轻叹,“这两年来,掌门音讯全无,雪师父已相思成疾,为了寻找他的下落,即便是性命也在所不惜,何况区区一本心决。” “与虎谋皮,后患无穷。倒不如先把残本给他,只有慢慢吊着,消息才会一步一步套牢。”陆寻歌劝告。 东方奕敲打着扇子,点头赞许:“与君同。如此,正合我意。” 陆寻歌微笑,继续道:“新剑会一个月后会开始,我明日需赶回战队,你看看能不能……” “不行。”东方奕直接打断,“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离儿跟着我太过招摇,身上又带着铁指环,而且朝中事物太繁琐,我看不了太多。一个时辰后,我又要起身赶回去。” ………… 朦朦胧胧间,看到一个人走过来,语气甚是冰冷。 “颜陌离,代号九命血狐。从今往后,你只有代号,没有名字,只有师父,没有父母,只有接单任务,没有七情六欲。” …… 鞭子狠狠抽下来,女孩痛得大哭,抱着那个男人屈身求饶。 “连血都不敢看,以后怎么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去后山狩猎,没狩得十只猎物不准吃饭。” …… “拿剑,把绑在柱子上的那个人杀了。要一剑毙命,要是给他留有一口气,你就自断一臂。” “呜呜呜……师父我不敢……” “啊!师父你别打了好痛!别打了……好痛!师父我求你……” “师父别打了,我杀,我杀……我……我去杀了他……” …… “你接下来的新任务。康平城,流连青楼,欺负百姓,与官府狼狈为奸的丘家三少丘宁。记住,做得干净些。” …… “为什么没杀了丘宁的妻子!你这样做事不干不净留你何用!” “回师父。他妻子怀有五个月的身孕……” “再给你一次机会,一并解决,不许留下任何隐患。” …… 颜小皙闭着眼睛,双手拼命地在空中挥舞,什么都抓不到,心里空荡荡的,急得眼泪不停的流下来,使劲的睁眼,眼皮却沉重不堪。 这梦境好怕,她好想逃,好想逃。 “哥我好怕!你在哪……陆寻歌……”她哭着喊出来,见没有人回答,哭得更大声:“哥!陆寻歌……” 隐隐约约听到门被一阵疾风震开的声音。耳边一阵风,温热的手掌握了过来,陆寻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皙,醒醒。” 他轻轻抹掉她额头上的汗,拍了拍脸。 挣扎了好久,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陆寻歌松了口气,“终于醒了。” 小皙猛地坐起来拉着他怔怔地问:“哥……我以前做过杀手……”抬眼,一阵后怕,不敢相信的问:“梦里我看到我杀人了……好多……他们……是不是我杀的……是不是因为我杀了他们……所以才会得了这挥之不去的梦魇……” 陆寻歌摇头,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声音很温和。 “它们不过是一些幻影。你还是不要想太多,随性就好,不要太在意。” 她忽地靠到他身侧,吓得全身发抖:“可我还是怕……你说那些会不会是鬼,来找我索命的……万一我睡着了醒不来,他们会不会把我拉到阴曹地府受什么火刑刀山刑扒皮刑拔舌刑射眼睛刑……” 本想说下去,唇间忽然被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住。陆寻歌示意停止。 “这世上哪有什么地狱,只是你作茧自缚罢了。要真是鬼,要抓你走,也得过我这关。” 一番话,就像一颗定心丸,原本层浪翻涌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好了,不用想太多。我就在你旁边,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赶去飞雪城。”他轻轻说着,语气间有点倦意,把凳子搬到床边坐着。 “为什么去飞雪城?” “战队……新剑会……” 陆寻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 这几天估计是很累了吧。 从琅轩客栈出去后,为了进入一个战队就一直在打,找到了她后又一直赶路和她找爹娘。 这个男人,自杜老太爷他们去世后,就一直在照顾她,无怨无悔,而且从无所求。哪怕她再刁蛮再淘气,他也是一笑而过。 月光透过纱窗洒下来,把他的长发映成了银黑色。刘海下的双目闭着,只有浓密乌黑的睫毛在细微抖动。 静谧的夜里,一种奇妙的感觉渐渐在心里荡开。 如果,不是几个月前客栈的一次偶遇,一起谈起了不正经不靠谱的江湖第一美话题,他们是没缘同行的吧。 颜小皙拿了里侧的一张被子抖了抖给他盖上,又径自睡下。 陆寻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转了身,窝在被窝里悄悄念叨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轻,以至于不知何时进入了黑甜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