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赶路终于到了汾阳，小皙换了男装和陆寻歌到竹叶坞办理入派手续，没成想…… “哎呀陆少侠呀，我就说嘛，你都是咱们竹叶斋外聘的人了，迟早要进来的。” “不用考了，这孩子我在斋内看了好几年了，文试武试自然都是甲等绩优。” “你这孩子怎么才来啊，新剑会都结束多久了，我等还以为你要加入玄武帮，那个担心啊！” “你现在来了，我们棋院就安心了！寻歌你还是来棋院的吧？” “寻歌肯定是来书院，他要文武双全！” “他文武都不差，该来补补音律，我觉得琴院适合他。” “那既然音律都能补，来画院也可以吧？” 又来了又来了，似曾相识燕归来，都不记得这是梅开几度了。 一群人围着陆寻歌嘘寒问暖滔滔不绝，直接把小皙孤零零冷落在一旁。 明明一起来的，这群人对陆和对她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小皙乐了，竹叶斋众位长老这么多才多艺么，还能瞬间变脸。 论变脸我易容专家颜陌离可是专业的!你们在我面前都是小意思。 趁长老们离席，她略微翻看了名单簿，发现名单后都贴着英雄帖的黄纸标志，有赤金英雄帖的贴的是赤金帖的符号。入派的大多是新剑会一轮英雄帖的新人，有的还是新剑会海选的新人，连擂台都没得上，有赤金符号的更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看来竹叶斋被打压是真的，入派的弟子资质远远比不上其他几派。 陆寻歌好不容易从人群包围中钻出来，小皙这才将自己的信息名单递上去。当然这份信息名单也不是她写的，是陆寻歌代笔。长老们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字迹。 各位长老互相使眼色坐回原位，纷纷心有灵犀地摆起了冷漠板正的神情。书院的长老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摊到她桌上。 “上面的字可都认得？” 本着诚实的原则，小皙摇头。 “可认得一半？” 小皙还是摇头。 其他长老也纷纷跟着摇头，叹气，捶桌。 陆寻歌站在一旁亦只是看着。他想知道，小皙是否能平静地接受这些不公待遇。 书院长老再问：“上面的字认得多少？” 小皙并不想仔细看，随便伸出五指。 诸位长老又反复地拿着她的名单确认信息：“颜小皙，拿过赤金英雄帖，武艺可评甲等。嗯……诗书有些欠缺，文试暂评为丁等。” 小皙淡淡回应，不以为意。不过就是虚张声势一番搞她心态而已，竹叶斋日渐式微，会舍得放过她这个赤金英雄帖的高手吗。 长老们煞有其事道：“文试差了点，你有何特长？” 小皙突然起了逗他们的心思：“什么特长都可以吗？” 长老们仍是一脸严肃：“嗯，不过头发特长这种就不用说了，必须是超出常人的绝技。” “绝技么，秒睡算不算？” 长老们不解：“何为秒睡？” “就是这样。”她突然两手伏桌，像死了一样，呼呼大睡。不消半刻，轻鼾声起。 众位长老面面相觑，神情凝滞一会儿，又纷纷笑出声。陆寻歌忍不住笑：这个活宝，是想笑死各位院主们好继承他们的长胡子吗？ 尹无风在远处二层的竹楼观察许久，轻轻点头。 冷画子：“她的心态不错。在经历了众位长老的冷落刁难后还能快速入睡，说明情绪平稳未受影响。” 尹无风收回目光吩咐身旁的冷画子：“让她一会到水竹居找我。” 冷画子疑惑不解：“颜姑娘不是可以入派了么，长老们表面上冷落，实则都满心欢喜盼她加入。” 尹无风：“不过是想给她些好、东、西。” …… 在竹叶坞安排好了房间后，冷画子让小皙去见尹无风。小皙很想骂人，但还是憋住了，闷闷到了水竹居。 尹无风坐于案桌并未抬头看她，翻着桌上的文书。“感觉这里如何？” 小皙倚在门框上，百无聊赖晃着腰带：“很好啊，就跟回家一样，这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喔哟超喜欢这里的。” 尹无风停了翻书，缓缓抬眸：“是么。”又慢慢吩咐：“小皙姑娘，你过来些。” 小皙没好气地走到案桌前，尹无风站起身，拿了一个卷轴递给她。 “这什么？”她接过问道。 尹无风温润一笑，仿佛春风拂面：“竹叶斋斋规。”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打开卷轴，一个不小心没拿稳，卷轴哗啦啦滚下来。超长卷轴，从案桌台阶一直滚到门口还没停，上面一连串密密麻麻全是字！窒息的感觉一下涌上全身。 小皙已经开始颤抖了。“这些……全都要遵守吗？” 尹无风言简诛心:“全、文、背、诵。” 惊天噩耗!这四字的杀伤力堪比核爆炸……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这规章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成员都有了？” 尹无风皮笑肉不笑:“规章都有的，这个是专门给姑娘准备的。” “我!” 差点就要把一长卷甩他脸上。 冷静!冷静啊颜小皙!可不能现在就翻脸! “斋主这么‘特别关照’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呀？好东西应该要人人有份才是。”某人脸上笑嘻嘻，心里早把这个温润黑狐狸腹诽了好几遍。 尹无风明知故问，悠然走下台阶。“何意？” 小皙直接“黛玉附体”，娇娇柔柔却不失风度道：“今儿我背这段，明儿他们背那段，大家如此错开着背，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还不会太无趣，哥哥如何不懂这个意思。” 这一声软软糯糯的“哥哥”令尹无风愣了愣，可他不允许除了尹无晴之外的人叫这个称呼，脸色黑了几分。 “颜姑娘想进竹叶斋，却大字不识，实在有违书斋风雅之名。” 小皙腹诽:别这么贬我，我识字好不好，读书较少不等于文盲啊喂! “为了保证录取的公平性，自然要好好考较一番。” 小皙又腹诽:呸，还不是某人逼我填的志愿……分数线不够怪我咯，早知道我宁愿去淮安剑派打铁! “所以，这份卷轴还请姑娘收好，牢记守则。” 尹无风转过身去，小皙面容突然凶狠，很想趁他背对的时候抡拳打人。等他坐回案桌，她又软下手，笑着迈着碎步到案桌跟前，软软地哀求：“斋主，看在曾经是队员的份上，可以减那么一丢丢吗？这些我肯定背不完的。” 尹无风并不理会，而是喊了冷画子进来。看着小皙耷拉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他突然有些好笑，“好了，等你识字后，自然背得极快。” 这不就跟家长说等你考了清华后游戏随便玩一样吗。 她还是欲哭无泪，捧着卷轴一抽一抽地吸气，“天要亡我……” 冷画子捧着一盘东西进来，见少女抽抽搭搭地跪坐在台阶有些迷惑，尹无风不得不伸手扶起她，“你先起来，大家有东西给你。” 小皙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不用了，没有一百万我起不来了。” 尹无风无奈，令冷画子将东西递过去。 一抹青绿色映入眼帘，小皙聚焦看了下，好像是几套女子的衣服，还有些竹叶纹样的首饰。 她接过托盘，“这是什么意思？” 冷画子：“方才斋主同诸位长老商讨后，建议你恢复女儿身，竹叶斋对男女学子皆一视同仁，不需要特别假扮，这是他们让院内的女公子替你选的衣饰。” 小皙愣了愣，果然不用斗转星移的易容术是屑，也太容易看出来了。 尹无风坐回位置，冲她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一个月之后参加文试，将卷轴上的东西背熟。” “哦……”她扁扁嘴站起来，一脸不情愿。 出了门，又不得不赞叹：“没想到，竹叶斋倒是挺开明的。” …… 回屋换了套装束，秋香色内衬、青绿色衣裙、红色衣带、竹叶发钗和翠绿流苏，搭配着倒是衬得她明媚秀雅了不少。 出门去找陆寻歌，把他吓了一大跳。 陆寻歌大吃一惊：“你怎么……” 小皙撇撇鬓边碎发：“放心，是长老们让我换回来的，他们早就知道了。” 他这才放心，将她细细打量一圈，“想不到你穿竹叶斋的衣服倒是挺好看的。” 小皙：“你怎么还是一身白？” 陆：“习惯了。” 小皙眉头挑挑，“你就不打算试试其他颜色了吗？” 陆寻歌垂眸道：“白色更容易提醒自己。”还没等小皙听明白，他又道：“长老们平日里很平易近人的，大概是之前有人吩咐要针对你，他们才会如此。实际上你离开去选住所后，他们几个都乐开花了。” 小皙已经要无语了，早该猜到的。“那个人就是尹无风了，不然谁有那么大本事让四院长老集体玩变脸。”说着拿出卷轴给他看，“喏，还故意让我背熟这个，一个月后考文试。” 陆寻歌接过卷轴，细细看了一下，笑意渐起，“想不到他如此周到，倒是有心了。” 小皙哼了一声，“那可不，为了刁难我，他可真是有心了！” 陆寻歌将卷轴收好还给她，“等你识字了，自然就看得懂了。” 一个两个打哑谜，小皙表示并不想理。 陆：“你都知道他们有心为难，还不发愤图强么？” 小皙勉强配合问：“怎么个发奋图强法？” 陆：“学习！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吧。” 妈妈呀，她才不去呢！小皙几乎是下意识想溜。 “与我大战十回合！若我输了，我就去读书学习！” “呃……”他忽然挤眉弄眼，似乎十分为难。 “怎么，不敢啊！” “不是，只是，十——回——合——？”他故意拉长了音，发出灵魂拷问:“需要这么多吗？” 她的招式全是殷重火教的，他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破，这怕是连五招都接不住吧？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小皙一时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自尊心受到一万点暴击…… “你你你，你别得意!我一定会回——”她拔腿就跑。 “读书去。”陆寻歌一个大跨步揪住她的后衣领，把人一拎，单手拦腰往腋下一夹就往藏书室走。 被单手扛着的人苦着张脸，连手都懒得挥了。“我不，我对书本有阴影……” 陆寻歌倒是奇了，“看个书有那么可怕吗？” 尝试晃了几下手，发现确实挣脱不开，她才细细道来。 “实话跟你说了，我小时候脑海一直有个记忆，每当我想认真学习，打开满是文字的书时，就会有一只巨大的蜘蛛沿着书页爬上来咬我，超凶!我怕怕……我只敢看有图的……” 陆寻歌挑眉：“嗯，看出来了，你吓得都叠词词了。” 颜：“你也叠了，恶心心!” 陆：“好了，哪有那么诡异，你难道要因为一个奇怪的幻觉就永远不读书么？我陪你一起看。” 眼看着就要跨进藏书室的门了，看来是逃不过了，被扼住命运后颈的小人儿撇着嘴，满脸的生无可恋，乖乖被陆寻歌扛着拖进去。 …… 藏书室。 小皙鼓起勇气随手打开了一本满是文字的书翻阅。然后一个黑色的东西突然落到手背上，她吓得扔书蹲下：“果然有大蜘蛛！” 陆寻歌捡起书，将书页里的东西拿出来，“你看清楚，这只是一枚书签。”说着又夹回去放回原处。 小皙慢慢缓了神色，“那不怪我，谁叫它是黑色的，而且此情、此景、简直太像了好吗!我梦里就是这样的，竹屋，木桌，竹帘。” 陆寻歌无奈摇摇头，将她扶起来。“你这些奇奇怪怪的梦都是从哪来的。一个月不长不短，你若要这样畏缩下去，文试可难过了。” 他走到书架各处翻看，拿了一本略厚的书过来，“来读这本。” 走到读书室找了个偏角坐下，隔窗可隐约听到朗朗书声，是别的学子在诵读。 小皙只好乖乖坐下：“好吧好吧，我试着读就是。” 将书翻了翻，字倒是不密集，但是组合在一起她并不一定认得，于是看着看着不自觉带上了痛苦面具。 陆寻歌忍俊不禁：“就看个书，一张脸皱得都能数出八个褶了，当自己是包子吗？” 小皙翻回去指着第一页：“这讲的什么意思？”看到上面有插图，“鹅的故事？” 陆寻歌念了一遍，又解释给她听。 “就是说，有一群鹅在水上游啊游，曲着鹅颈向天歌唱。它的白色羽毛漂浮在碧绿的水面，而红色的鹅掌则在水下波动着清水前进。” 小皙陷入了沉默，翻了翻书，见页页都是三两句的短诗，试图再次确认：“你……给我选的童谣？” 陆寻歌：“你呀可别小瞧童谣，童谣认字很快的。你把这本读完，日常用字已经不成问题了。” 她这才认真看起书：“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说起来我都没读过童谣，倒是可以读读看。” 陆：“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你爹不是夫子么？你虽不至于学富五车，但也不会是这副白丁样，怎么，他竟没教过你识字么？” 颜：“我爹是认为我不用教，说女子又不考状元，读书无用，总归是要嫁人的。再说读书识字都是要银子的，饭都吃不饱，就不必费那心思了。” 识字会花钱顶多就是骗骗小姑娘，颜夫子满腹诗书，若真正想教，用木棍在地上都能写出花来。 陆寻歌摇头轻叹：“果然是迂腐得很。” 小皙正在翻书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正色道：“那你觉得呢，你认同他的话么，撇去对书本的恐惧，你可愿意读书识字？” 小皙否决摇头：“我自然是不认同爹爹的想法。”认真想了想：“识字的话，好像还是愿意的。我想了解前人对世事的看法，还想看懂长泊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读。” 陆寻歌笑了：“那么就去学吧。” 颜：“可我已经是十几岁的大人了，还在看童谣，我还来得及吗？” 陆：“只要想学，从来就没有晚不晚一说。” 他又坐近了些，“还有哪里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