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江湖(1 / 1)

月光如一位光光滑滑,形态可掬的皎娃娃穿着布兜偷偷地从窗子里溜进来,身子散发出的洁白透明的荧光照耀着整个房间。他俏皮又随意地躺在我的床上,不满于静的他满屋子里乱跑,跑累了又呆呆地坐在窗台上。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他,这个洁白如莹的皎娃娃,活泼、调皮、可爱。圆满光华,清透皎洁,他很开心地跟我诉说着他在天上的所见所闻,为何嫦娥仙子不下凡,为何仙兔总是忙碌,为何吴刚不停伐桂,为何夜间没有鸟儿飞,为何会有昆虫在夜中鸣,为何人们喜欢看星星,有趣的很。 慢慢,慢慢,我在他稚嫩天真的催眠声中睡去。 睡梦中一团迷雾朦朦胧胧地将我笼罩,我深思恍惚之间又见迷雾四散逃离,一刹那犹如鸿蒙初顿。我感觉我失去了对我身体的掌控,而我的身体亦在此时慢慢变化,我的眼睛渐渐模糊,我的心还未死,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拆变,变成那山川河岳,江海湖泊,飞禽走兽,花草树木。 吾心好似那轮悬月,穿梭在蔚蓝深邃、广袤浩瀚拥抱着吾心皎影的大江大海之上,穿梭在鸿蒙初顿的天地间,吾心似眼,助我看清可爱的人儿啊,工夫不大,意识越发朦胧,连心亦沉沉地睡去。 世间非我,我非世间,洁白月光流泻,飞速穿过我脑海中的世界,头脑痒痒的,昏昏沉沉的,紧随而来的是一场梦。 故事起。 人生逢处聊心语,同饮今朝醉青天。 术人怎知命如何?十年孤影寄江湖。 淡淡的月光下一位七八岁的小童,右手拿着糖葫芦,左手牵着一头小驴,不紧不慢地走在高木林立,灰尘也睡着的土路上。小驴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载着酒,酒旁边还坐着一人,这人穿着粗布衣裳,满脸胡茬,皮肤是那古铜色,头发算不得长,中等长发散乱如一窝蓬草随意的搭在头上。如果能用土木形骸来描绘肯定不需要丰神俊逸、明眸皓齿、潇洒风流作伪言。这人以肘撑着车板,另一只手抱着一个酒坛子,双眼迷离,醉醺醺的样子。 这邋遢人饱饱打个酒嗝说道:“徒儿,师傅酿的这酒怎麽会这麽好喝?”说着又打出一长串的酒嗝,再问那小童道:“你就不陪师傅喝两坛?” 小童嚼着糖葫芦用孩童特有的清脆而带有稚气的声音说道:“你这老头子,真没道理,我年纪这麽小,你就要我喝酒?还厚脸皮地让我起这麽早走着道牵着驴老大拉着你,你倒怪是舒服。” 那人“哈哈”笑道:“我的好徒儿,你怕是不知道,在这江湖之上最无法让人忘却的东西就是这酒了,醉酒当歌,人生几何。你师傅不是给你吹啊,我喝过很多酒,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白梨花,十里桃花醉春风的桃花酿,最是杏花惹人怜的杏花酒,一睹芳容真国色的红牡丹。可是啊,都太雅,不及我这酒料寻常百姓家就可寻到的自酿高粱辣酒,够烈,够狂,够醉。”说完“哈哈”大笑,笑过接着说道:“好酒,当喝。”喝完酒又哼上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曲子“酒乃我欢伯,除忧尽欢乐”。 小童哝哝说道:“酒鬼......”而后乐呵呵地问道:“师傅,你刚才说‘江湖上’,那这‘江湖上’是哪里啊?” 那人道:“‘江湖’,你不就身在这江湖吗?” 小童边吃着糖葫芦边说道:“哦,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啊。” 这人眼睛看向远方说道:“这江湖,就是乱七八糟的人赖以生存的地方。” 小童道:“赖以生存的地方,那不就是家吗?” 那人道:“对,就是家,江湖人以江湖为家。”说罢,又狂饮一通酒。 这酒鬼名叫楚山河,小童是他的小徒,二人相依为命,转眼间已过去了七八年,他为小童随心取名叫楚归山河。 楚山河道:“天亮喽,咱们也到了,来,帮师傅把酒搬下来。” 十里长坡,是一条道,不是条官道,它在距离官道很远的地方。 官道当然是给官家人走的,老百姓和正儿八经的江湖人也会走,但是绝大多数的江湖人更喜欢走江湖路,也会有很多老百姓走江湖路。大家公认江湖路上没卡子,方便但是也很危险。若问官家管不管,答案是管。不过这江湖路封了一条自然又会出来一条封不绝的。若问江湖路是谁开的,答案是你管他谁开的,有路让人走不就行了。 这十里长坡是江湖人特别依赖的一条道,在这十里八乡很出名,有十里长坡下九州的说法。这是江湖人的说法,官家可不承认。但是仍然挡不住这这条道的繁华,这条道上有很多谋生的商贩,很多过往的江湖路人身份不明,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不过烟火气比那官道强了不止多少倍。 正因为如此,这条道是除了官道唯一一条连接北州和南部其它九州的道路,所以很多消息在这里都可以听到,江湖人又称望风坡。有消息顺风而来,望到即听到,望风坡前走一遭,白痴也晓天下事,当然这是江湖人夸张的说法,可是也赞誉了这条道的丰富性。 小山河很吃力地一坛一坛从板车上往下搬着酒坛,他师傅则在旁边招揽着生意。 这时,一位上身赤裸穿着条围裙地大汉走过来道:“驴二爷,我这几斤猪肉换你两坛酒可划算。” 楚山河很豪爽地说道:“能五爷,你这是哪里话,什么划不划算,户当铺对的,你来喝酒只管说,我管够。” 这被唤作能五爷的人跟楚山河交情不浅是这条道上的老酒友。此人自称能老五,真名不详,所以坡上的人都热切地称他一声能五爷,他的大名却无人知晓,对于能五爷这个称谓他可是乐呵呵地接受。 话正说着,能五爷走到小山河旁边道:“驴老三,快,给我抱两坛高粱红。” 小山河不服气地说道:“我不叫驴老三,你个熊老五。” 能五爷“呵呵”笑道:“好小子,敢骂你五爷我熊老五。”说着顺手就把站在旁边搬酒搬累了正休息的小山河的糖葫芦一把抢了去,然后就往自个儿嘴里送,边吃边得意地说道:“这糖葫芦真好吃。” 小山河一拳打过去,能五爷一转身,拳头正好打在了能五爷那胖胖的、肉挺挺的肚子上就像打在了十五斤棉花上,能五爷肚子一挺小山河便被弹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赌气不起来了。 楚山河道:“我说你这熊老五,欺负我家小山河干什么,没点儿正熊样儿。” 能五爷笑嘻嘻道:“人当熊肯定没熊样儿,就像二爷当驴没驴样儿一样。” 楚山河道:“好啊,真有你的熊老五。” 能五爷道:“你个驴老二,有肉吃就是能五爷,没肉吃就给我加上四个点,你也挺会顺驴爬坡。” 楚山河道:“我呸,你还好意思说。有酒喝就是驴二爷,没酒喝就是驴老二,这么大个人儿了,还欺负小娃娃,你也不害臊。” 能五爷呵呵地傻笑,把糖葫芦签子丢到一旁,拍了拍手,笑嘿嘿地对小山河说道:“驴三爷,我给您老人家道歉了不是。”说罢,将那只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小山河大叫道:“红烧猪蹄。”赶忙爬起身来,拍拍屁股,抹抹脸,抹了脸上一把灰却毫不在意,双手接过碗来,凑到师傅身旁道:“师傅,红烧猪蹄,你先尝尝。” 楚山河道:“师傅不饿,你吃吧,谢过五爷没有。” 小山河虎头一扭、嘴巴一撇道:“哼,谢过五爷。” 能五爷笑呵呵地对楚山河道:“驴二爷,你可真有本事,教的娃娃真懂事儿,真叫人喜欢。” 楚山河道:“是啊,哪像你能五爷,就知道欺负我家小山河。” 小山河津津有味地啃着红烧猪蹄,满嘴是油。 能五爷笑嘻嘻道:“我的小三爷,你慢点吃下次我给你做红烧排骨。” 小山河高兴道:“多谢五爷。” 能五爷道:“哎,你听听,这五爷叫的多亲切,真好听。” “这肉铺的老板呢,猪肉不卖了吗?”有人大声喊道。 楚山河用手指着说道:“有人喊你呢,能五爷。” 能五爷小跑过去,胖嘟嘟的身子活像个大肉球,他大声答道:“来喽,哈哈哈,客官您稍等。” 冷清的长街开始热闹起来,小商小贩开始吆喝叫卖,过往的路人也渐渐多起来,什麽样打扮的人都有,手里的兵刃也是五花八门。 江湖路上走着江湖人,江湖人做着江湖事,人不犯人,相安无事。 小山河抹抹嘴道:“啃完了,真好吃,我把碗送过去了,师傅。” 楚山河一脸懒散地说道:“好好,顺便一会儿把酒送过去吧,能五爷就喜欢你搬过去的酒。” 小山河埋怨地说道:“老滑头,一坛酒,谁搬不一样,你就是懒。” 楚山河道:“你这臭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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