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何落意看随欣明明兴致不高,没怎么说话,却吃得很卖力。对,卖力,明显吃不下了,还在那儿硬吃,就伸手把她面前的碗端走了:“吃饱了咱就不吃了啊。” 随欣炸了毛似的白了他一眼:“没人跟你说过,就是狗吃饭的时候也不能随便打扰吗?” 何落意被逗乐了:“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说着去捏她的脸。 随欣瞪着他,瞪着瞪着也给笑了,自己什么时候喜欢在这个男孩面前撒娇了?她刚刚注意到这一点。 显然何落意很吃她这一套,拉着她的手从餐桌走到沙发前坐下,用指尖轻轻别过她前额散落的刘海:“一会儿带你去打保龄球好不好?” “你不是喜欢打篮球吗?”随欣任他抚着自己的头发,懒懒地说。 “篮球对抗性太强了,不适合你看,”何落意看着随欣的问号脸笑了笑,给她解释到:“你适合做一些或者看一些跑步、保龄球、游泳、滑雪类非对抗性的运动,飞镖、飞盘和射箭也不错,不过那些咱们小区附近比较少,等周末有时间咱再去。东边的华信商厦九楼就有个保龄球馆,咱俩一会儿溜达着就能过去。” 随欣摸着有点儿撑的肚子点了点头,何落意见安抚好了她,就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何落意一边收拾一边想,从傍晚接她回来,就看出她今天的心情不是那么好,不像平常一见面就问今晚做什么好吃的给她。 何落意发现,随欣很喜欢吃东西,但有的时候她似乎在通过吃东西来发泄某种情绪,或者转移注意力,甚至是在填补一种精神空虚。 他前段日子又去见了学长介绍的心理咨询师张智杰,一方面跟他详细描述了上次随欣惊恐发作时的症状,希望掌握一些应对的方法,下次他不至于这么惊慌和束手无策。 张智杰给他科普了一下惊恐发作的原理,以及如何缓解和应对的方法。 他通过何落意几次的描述,大致也了解了一些随欣的情况,焦虑症合并强迫。他比何落意大个几岁,因为是哥们儿介绍,不属于正式的咨询,他们之间谈话也比较随意。 张智杰在知道何落意是在为女朋友咨询时,还是有些诧异的,毕竟这年头,能这么做的男孩儿有,但是不多。 当涉及到疾病时,人性和感情往往是经不起考验的,而情感又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有时它像磐石一样坚固,有时又像玻璃一样易碎。 在关系中,人们往往容易高估感情,或者说高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重量,有人会认为我们都相爱这么久了,如果我生病了,我的另一半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好好照顾我余生的,他怎么可能不帮我呢,毕竟我对他那么好,我们还有那么多美好的过去。 怎么说呢,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道德绑架”,爱恋关系中确实需要互相扶持和关爱,可久病床前尚且无孝子,完全指望没有血亲关系,只有姻亲关系的配偶,也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如果以这个角度来看随欣的前夫,似乎也能为他做一些“开脱”,他本身性格中的缺陷,以及长时间的在压力中得不到释放。如果一味的指责他的不作为、冷漠、自私,也不是十分公平。 在婚恋关系中,一方遭遇疾病,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只有关系中的两方才能决定是否留下来。 只能说当初随欣的求救没有错,她第一时间向爱人发声,请求得到帮助和理解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这也是婚姻这张契约书中赋予她的权利。可是,她忽略了人性中的脆弱和对方的承受能力。 如果对方有这个能力帮助你,自然是好的,也是为大众所乐意看到的所谓“人间自有真情在”,但你也要容许他说“不”的权利,他是有从契约中退出的权利的。 如果他认为自己不能担负你的疾病和后半生的话,那么放手离开是你最后的体面,请允许。 何落意现在能为随欣做这些,但谁也无法保证他这一辈子都会为她做这些,不要去考验人性,能为自己负责的,始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自己。 探究人性,本身就是残忍的,因为真相往往扎心。 而一点儿都不洞悉人性的话,又会活得混沌。 所以,掌握好“度”吧,看清生活的本质,依然能勇敢前行的人,确实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