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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公报私仇(1 / 1)

姬云说罢,彼岸花再度活跃,将卫霜残存的一丝生命吸食干净。 转眼,卫霜躺在地上,又变回了那个光滑细腻的奶油小生,只是两眼无神,四肢摊开,气息闭塞,竟如真的死了一般。 姬云踹了他两脚,卫霜动也不动,接着姬云抬起诛邪刃,突然反身刺去,被喷了一脚鲜血。而那个躺着的卫霜“噗”地一声变成了棵草。 卫霜捂着腹部的血口,不敢相信地看着姬云。他随手学的一个障眼法明明做得挺逼真的,各方面都与他一样,甚至连气息都做得很是到位,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姬云嘲讽道:“想在我这眼睛下耍手段,涟蕊都做不到!” 卫霜又被一刀送到开头,无奈地撮着脖子。他总觉得姬云刚才说话很奇怪,像是在说一个事实,而不是炫耀他有多强。 姬云突然一脚踢飞卫霜,卫霜骤然清醒,大口喘气,发现自己竟已经从幻境中脱离,坐在自家师父榻上。 上官涟蕊见他这副样子,问道:“他揍你了?” 卫霜下意识地点头认同,突然感觉背后阴森森的,像是有人盯着他。 “用法术的?” 卫霜心想,他既然修的就是灵气,不用法术还能用什么? 上官涟蕊说道:“他出招特别快,这点为师也要被压着,所以除非给你充分的准备,当然估计他也不会给,不然你就用法印吧。” 卫霜豁然开朗,对啊!他原本刚修炼法术时,便因为法术威力不够,又不是很熟练,便将法术拆成好几份分开释放,中间以诛邪刀法为主对战。 后来便是符咒与法术相互轮流着搭配,最擅长的莫过于将层层符咒拼成一个法阵,启动法阵时那一瞬间的心情舒畅无比,就像自己完全掌控了全局,或许他本身就是掌控着才能如此。 楚离和万暮白都是与他缠斗时突然发现四周已经布满符咒,就差他那一声“破!”来引爆了。 上官涟蕊所说法印,比起法术和符咒更是弱小,但是胜在可以随时释放。符咒需要凝聚灵气,以符纸为载体描绘,或者像他那样凭空改变灵气形态,中间还有控制灵气的过程;法印则不然,只要一个手势,灵气就会自然而然打出。 威力定是不如法术和符咒的,但是速度也是那两个比不上的。 卫霜一点就透,立刻躺下再次想进去幻境。结果无论他怎么在内心呼唤姬云,却完全没有反应。 卫霜纳闷了,自己这个师兄揍他的时候可神气了,怎么这会儿没动静,总不可能是怕了吧! 既然没反应,他也就不管姬云了。卫霜突然想到了什么,到自家师父的梳妆台前拿起铜镜一看,自己的右瞳也如姬云一样,里面有诡异的花纹。 接着他问上官涟蕊:“师父,我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上官涟蕊浅笑道:“你师兄送你的礼物。” 卫霜内心不断吐槽,自己可不想要那个变态师兄的礼物,而且还是这种让他无法出门的。 不过想起在幻境中的事,卫霜又忍不住问:“师父,师兄的这个眼睛,可有什么神奇之处?” 上官涟蕊摇摇头:“这需要你自己去找,我也不知道。” 卫霜见上官涟蕊语气中说着到此为止的意思,便不再问,转移话题到法印上:“师父,您说能不能用法印组成符咒?” “怎么这么问?” 卫霜笑了笑,解释道:“以前尝试用符咒拼成一个法阵,虽然不是很熟练,但也有点那个意思。那么徒儿想,法印能否组成符咒。” 上官涟蕊一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既然你用符咒拼法阵为师没教,那法印拼符咒,你自己去想。” 卫霜欣喜地点头告退,自家师父说得很明白了,他能自己琢磨出符咒拼成法阵,那么法印成符咒肯定也能行! 卫霜到秋肃间,研究法印,按下不表。且说万暮白风风火火回乾坤卫,一路上受人指指点点,话语中褒贬不一,但都是谈论关于昨夜之事,想必在世家的有意宣传之下,很快不仅索隙城,整个乾坤卫辖地都知道了。 至于说他什么,猜也能猜到,无非就是飞扬拨扈,或者雷霆手段之类的,不过这些他都不在乎,毕竟那些话不痛不痒,真正有关系的,还得等与那些世家见了面才行。 进了乾坤卫大门,万暮白径直走向正中,跻坐案前,闭目养神。 徐武不久便到了,见万暮白坐于万可的位置,赶紧劝道:“公子快下来吧,怎能坐统领之位?” 万暮白正襟危坐,说道:“本公子此番断世家之案,如何坐不得?” 徐武劝道:“公子还是听老奴一言,当心统领责罚!” 万暮白摆手:“你莫再说,我的事我知道!” 徐武摇着头离开了,转而就告诉了万可,言语间仿佛万暮白并非自愿,反倒是像他逼迫的一般。 万可只是假装没听见,在书房里看别的文书,等徐武说完许久才“恍然大悟”看到了他,又拉着徐武一同批文。至于万暮白,提也没提。 临近午后,世家已经有人前来,皆是家中长辈带着受伤的子弟,脸上非但没有子女受伤的心痛,反而有股子嚣张。那些子弟,又的拄着拐来,有的坐轿子抬来,有的直接躺担架上抬过来的。 万暮白两眼低垂,依然能看清,心里哭笑不得,心想这些人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吵架的。还把人抬过来,演给谁看啊! 而世家之人见堂上坐着万暮白而不是万可,也是一愣,接着眼中生出了怒意。子弟就是遇上万暮白才遭此毒打的,现在断案的就是万暮白,哪有的道理? 而且他们皆是家中有身份的人,按年龄都可以当万暮白他爹了,让他来审,莫非乾坤卫刻意羞辱他们? 待人齐,万暮白一拍醒木,开始断案。 “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世家都憋着气,心里骂着万暮白。中间走出一人,忍着怒气说道:“民崔家崔时有,状告乾坤卫公子万暮白昨夜索隙城中牛女巷当街纵人行凶,致我等共三十七位子弟伤。此滔天罪行,人神共愤!愿上官还我等一个公道!” 崔时有当着万暮白的面告他的状,正好出一出心里的闷气,也恶心死他。 谁知万暮白不悲不喜,真像一个明辨是非的清官一般,一拍醒木,气愤言道:“哼!我乾坤卫中竟还有如此恶行!”又向护卫要了去各人府上验伤的结论。 万暮白虽然知道卫霜当时定是没个轻重的,可是一看整理出来的结论,心里也是一惊。最轻的也是断了骨头,最重的是那位领头的,小腿骨头和血肉被碾成了烂泥一样,回去之后就给锯了,还不算上别处的伤。接着他又问崔时有,“你等可有证人证物?” 崔时有越看越恶心,哪有自己审自己的案子,但是他还没办法,只好回答:“有我家丁之言为证。” “家丁何在?” 接着一个拄着拐的汉子走出,礼都没行便说:“昨日夜里亥时三刻样子,公子与几位好友在牛女巷,与到来的乾坤卫公子万暮白有所口角,便打了起来。其仗势欺人,凭借修为,肆意殴打公子,哪怕是求饶了,依然不停,最终我等众人便成了这副模样。” 万暮白被这家丁的话也是整得无语,像是背好的词一样,哪有半点可信的,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像是他脑子抽了去挑事。 这事儿他抢着断还真是对了,如果让父帅来,哪怕听出了有猫腻,估计还是会偏向世家一边的,自己就有苦也难说了。 “竟是如此!之后万暮白又是如何逃走的?” “回大……人,此贼行凶之后,安然乘车离去。” “乘车离去?”万暮白又问,“可否看清车上标记?” “并无标记。” “并无……莫非是车马行的?”万暮白询问一边的护卫,“昨夜亥时三刻,城里车马行调动可有查到什么?” 护卫摇头否定:“回公子的话,昨夜那时城中车夫并无去过牛女巷。” 万暮白假意思索着:“既然能乘坐马车,又无标记,如果查到走向啊?” 护卫提醒道:“公子,一般富贵子弟乘坐马车定有人驾驭,只要查一查便可。” “既然是乾坤卫公子犯案,便查查昨日调度吧。看看昨夜是谁亥时三刻在其身边,将他带来。” 护卫应声离开,世家之人被万暮白演的这出戏整得想要骂街,他在堂上装什么无辜?装无辜也就算了,他自己的案,他自己断,结果还像是旁人所为,可是顺畅得就是他所为…… 不一会儿,离开的护卫便带着昨天驾车的那人到了。 万暮白问道:“昨夜是你驾车,并护卫在侧?” “是。” “确是万暮白行凶?” “非。我家公子一直在车上,并未下来。” “既然从未下来,如果起的口角?” 护卫恭敬一拜:“非但不是我家公子闹事,反倒是他们主动挑衅,公子一让再让,最终只是说不必管旁人,赶紧离去,莫要冲突。” 万暮白失笑,虽然这些确实是事实,说道:“莫要冲突?你们还真是莫衷一是啊。一个说万暮白行凶,一个又说万暮白一直忍让并未行凶。”突然指着那些伤残,冲着护卫“正义凛然”地质问,“难道这些人,就是突然之间变成残废的吗?” 护卫赶紧回答:“我家公子并未行凶是事实,反而那些膏梁子弟,拦我等车马,要抢夺财务。是在下奋力反抗,然知晓他们身份便且战且退,身上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说罢脱下上衣,露出昨晚的伤口,“若大人不信,可派人当场验伤。” “你这伤,本官又如何知道是不是你为包庇而故意做出的伪证呢?”万暮白冷冷地说,“莫非是你动的手?” “非,是万晓霜动的手。” “那是何人?” “是我家公子的贴身护卫,平日里与公子以兄弟相称。” 万暮白故作惊讶状:“这案子状况可真是层出不穷,原本是状告万暮白,怎又牵扯出万晓霜了?崔时有,如何解释?” 崔时有明知这可能是万暮白甩锅的计谋,但只要是乾坤卫,就没什么问题。而且他也不信,边上那些护卫不会将堂上发生的事转达给万可。 “许是夜黑风高,没有看清吧。然我等子弟遭如此殴打,心中定是惶惶不可终日,有所疏忽也是正常,还请大人明辨!” “可是从一开始的马车开始,你们便无有证据,只有一人只言片语,而且那人又是你们的人,如何可信?” 崔时有突然意识到,之所以能从马车推出里面坐着的是万暮白,那是因为城中车马行并没有在相应的时间和地点有调动,而且也是因为他们告的是万暮白,才顺着去查乾坤卫,结果查出来。 虽然结果如此,但是还是缺了那人就是万暮白的证据。不过既然那个护卫承认了,也算是为他们做了人证。 “民所言,大人自然难以相信,可传唤万暮白贴身护卫万晓霜。” “可。速叫万晓霜来大堂!” “大人,万晓霜此时并不在府内。” “只要在这乾坤卫所辖,就给本官带来!” 护卫应了,派了两人去带卫霜。 两个护卫没做出多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吐槽道:“公子这玩儿的是哪一出啊?” “我哪知道!” “那咱们赶紧去拿人吧,管他如何呢,先把活干了。” “诶诶,你等等!你真当公子是要拿人啊?而且你以为有姑娘在,我们能拿得回来?” “那怎办?” 护卫阴险地笑着,突然把另外一人推倒在地,又扑了上去,两人混作一团,不一会儿起来,身上满是尘土,又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到府里。 “报大人,我等……” “如何弄成这样?” “我等……被上官姑娘轰了出来。” 万暮白轻笑着,毫不掩饰内心的得意,心想这两人哪敢去要人,肯定是装模作样:“真是欺人太甚!” “万暮白!你这无耻下流胚,腌臜混蛋,在这里喷什么粪!莫非刻意耍笑我等?”人群里冲出一个青壮汉子,指着万暮白破口大骂。 万暮白冷哼道:“这起案子从头至尾都是你们挑事在先,还想狡辩么?要真如你说,我便是专门找你们耍笑的!” 汉子几乎要上来把万暮白撕了,幸有护卫拦着,依然嘴不饶人:“肮脏孬种,卑鄙贱货,你等行凶,将我子弟如此虐待,还好意思装个清官断案。我呸!我等在此享受富贵,怎容你在此放肆?如今你伤我子弟,要么给老子们磕头认罪,要么让我等废你的双手双脚!” 万暮白哭笑不得,索隙城为乾坤卫治所,还管不了他们?真是给他们大脸了。 汉子此话一出,边上其余人等也意识到了不对。在乾坤卫府中说这些话,是彻底与乾坤卫撕破脸了!纷纷挪动脚步,与那汉子拉开距离。 万暮白冷眼看着那个面容扭曲如禽兽样的人,厌恶地挤出字来:“本公子好好地在街上走,他们来要我的命,我废了他们,怎么了?阁下意思,倒是我乾坤卫颠倒黑白?” “我等在索隙城历经世代,你乾坤卫算什么东西?哪怕是整个神州,也要给我等面子!哪里容你们这些外乡贱民在此做活?” 万暮白强忍着怒火,冷冷地说:“神龙八年,北城孙家三口一夜之间遭灭门;神龙十六年,城中乞丐刘三被当街打死;黄宁九年……;宁德二年……;凤弈四年……” 万暮白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近那汉子,最后几乎是耳语一般:“当年我乾坤卫先祖曾与尔等先祖约定,共享欢乐,保尔等安定。如今尔等忘了当年之约,目无法度,肆意放纵,几十年间有上百条人命。甚至有苦主欲往京畿告状,竟在边界遭人暗杀,尸首悬于树上。我原本以为只是世家大族有些放纵过头,却不知你们该真是‘一脉相承’啊!你们这些人手上,也有几条人命吧。” 万暮白扫视着众人:“你等好日子,本该早就到头了,只是念在助我乾坤卫落脚,迟迟没有追究,反倒是助长了你们嚣张气焰。可别忘了,乾坤卫可是四亲卫!” 万暮白一番话,倒是镇住了他们,一会儿,又有一人出来说道:“万暮白,你就是要等我等齐聚,才想翻出旧案吧!没想到你也有如此心机,你不怕外人嚼你的口舌吗!我等确实有又如何?陈年旧案,哪有再翻出的道理!你在这里仗着身份地位,公报私仇,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 万暮白微笑着,心平气和地说:“我说过,我今日便是专门找你们耍笑的。无论你们如何攀咬,我今日审案流程完全可以交至王畿裁定。” 万暮白一挥手:“打。一个也别放跑。” 众护卫一听,立刻摩拳擦掌,抄起碗口大的棍子劈头盖脸地往世家之人身上砸去。早就看他们不爽了,要不是平日刻意忍让着,早就打起来了。今天反正脸皮撕破了,再不过手瘾更待何时啊! “公子,那些人怎么办?”护卫指的是那些受伤的世家子弟。 万暮白歪嘴一笑:“一起打。” 霎时间,大堂上惨叫声、辱骂声、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万暮白走出大堂,看着晴朗的天空,感慨道:“多日不回家,竟已是秋凉了。秋凉,万物肃杀,这些世家大族,也就灭了吧!” 万暮白很平静地判决了他们的结局,不是没落,不是衰落,不是严查,而是“灭”,从根上全部铲除,一个不留。 这些世家,往上几代说不定还有些门风家规,到如今,就是一窝杀人也不眨眼的地痞流氓! “一直打,不要停,今天当班的全部打过一遍,直到没力气了,再把他们全部扔出去。让索隙城的百姓都看看,他们是个什么货色!” 万暮白淡然走到万可的书房,得到他的允许后进入,行礼。 “我都知道了。” 万暮白回答:“很出气。”接着又不要脸地笑了出来。 万可却没这心情,担忧地问:“你为什么要弄这一出呢?让为父来不好么?” 万暮白摇头:“总得有人当坏人的。但是在乾坤卫,这个坏人肯定不能是统领!” 万可皱着眉,说道:“难道你以后不会是统领么?以后你难免要落一个滥用私刑,公报私仇的骂名。” 万暮白听这话,不忧反笑:“父帅,孩儿只不过是昨晚的意外给了一个由头。如今得到的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结果,因为父帅已经筹划了好长时间,只是其中各方错综复杂,不好下手。孩儿这只是以力破巧罢了,只不过对象正好与我有过节。不父帅,孩儿在此发誓,以后若遇到与我相关之人有背德违法之事,亦会公正对待!” 万可看着眼前的万暮白,又是担忧,又是欣慰,自己的儿子竟在不知不觉中成熟了,不仅是在修为和意识,还是在心计。 万可回想起以前楚映雪那张永远自卑的脸,再看万暮白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诸多感慨。又想到半年前天澜湖畔那一次重逢,不禁唏嘘。 “暮白啊,你跟为父说实话。今后若为父年老,你愿意接手乾坤卫么?” 万暮白感觉有些突然,不仅仅是父帅提到乾坤卫传承一事,还有父帅的语气,竟是在与他商量,征求他的意见。以前哪怕是商讨问题,也是父帅心中有了答案,只是跟他确认而已。今天这是真的让他做出自己的决定。 “恕孩儿直言,孩儿并无操持俗物之心,只愿意如现在一般,当个小吏样的人物,偶尔发发威严,便足够了。若有机会,孩儿想去神州各处看看,游山玩水,带上小霜和挽君,同看天地之广大,共享浮世之逍遥,平生之愿足矣!” 万可欣慰地看着万暮白,放松地弓起了脊背,看上去像老了几岁的样子。万暮白见父帅现出疲态,以为是自己的话寒了父帅的心,便安慰道:“其实孩儿近些日子多有懒惰了,以后勤勉些,说不定会有所改观。” 万可才懒得听他的辩解,呵呵笑着让他出去了。 待万暮白出了书房,万可自言自语着:“我们好像是该老了,孩子们也已经会自己拿主意了……”突然眼神又犀利了起来,把徐武叫进来吩咐道:“一切准备,是该动手了!” 万暮白回到白芷园,便有护卫前来。 “有结果了么?” 护卫递上绢帛,回复道:“属下已经多方查实,这些是结论。” 万暮白抖开绢帛,直接看向结尾,一个简简单单的“无”。然后再看前面的内容。 “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 护卫下拜谢罪:“属下才智不佳,只能查到这些。” 万暮白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帛书上是他派人查上官涟蕊的结果,调动了所有他可以调动的资源,可还是一无所获,就像他是突然间出现的一样,接着就是那些他世人都知道的内容了,仿佛她一直坦坦荡荡,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 万暮白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上官涟蕊如此坦荡,必然有更深的隐藏。他相信上官涟蕊真心待小霜,但是他不相信如此高深的修为、身份、地位,会出现得如此突兀。 “你们有没有去查各大门派?” “我们打进去的钉子都查了,依然没有结果。” 万暮白揉着眉头,突然又想起来卫霜提醒他经常皱眉会起皱纹,哑然失笑,便换成了敲击桌面。 五指有节奏地敲打着,发出“哚哚哚”的脆声。 护卫又汇报:“公子,玄世谷有动静。” “怎么?” “我们的人察觉,各地都有一些修士在暗中活动,最低是金丹,人数大概一千。追查源头,具在东夷。” 东夷地界,可以一下派出千人金丹以上修为的,只有那个神州最大的门派了。 “盯紧点,从外部试试能不能打听出来他们在干什么,让我们里边的人低调行事。”万暮白吩咐道,“另外,你是与我一同风雷卫一行的吧,那个雷兽的巢穴中隐隐有股戾气,不是一般妖兽的气息,派着通识气场的人,也顺道查查。” 护卫有些为难,毕竟虽然万暮白是乾坤卫公子,但限制依然摆在那里:“公子,那姑娘那边还需要一同查吗?” “重点查玄世谷,其次戾气,其次上官师傅。实在腾不出手,上官师傅那儿可以先放着。” “是。”护卫又提醒道,“公子,恕属下多疑,属下认为,如今各处,不甚干净。” 万暮白问道:“什么意思?” “近些年来门派的多多少少有些行动,外部委托数和弟子外出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两个人的差距,掩盖得很巧妙,我们也是突然察觉的,毕竟死伤也同样是常事。涉及范围最广的自然也是玄世谷。公子不常管事,属下皆只报于统领,而不曾对公子提及。这些年来,属下怀疑门派也在各处打钉子,正如我们往他们里面打钉子一样。” 万暮白觉得事情不简单,门派平时与乾坤卫一样会接一些委托来作为收入,不过乾坤卫的委托只是作为补充,大头是靠辖地赋税,而对于门派来说,外界委托是主要收入,弟子外出都是为此。门派不会无故外出,因为这意味着无谓的消耗。 可是既然出现反常之事,必有原由,那么那些人是为了什么? “好好查查吧,不过还是最好不要动用我们的钉子,多年经营不容易。” 护卫应声告退,万暮白习惯地焚化绢帛,看着它迅速被火焰吞没发呆。 等灰烬冷下来,万暮白离开房间,往案卷室去了。万暮白抽下卷卷书简,头脑有些疲累,心想自己可能真如护卫所言“不常管事”,远远不如刚接触乾坤卫事务时有热情和老练了。 说来奇怪,最开始接手,理应是很生涩,可反而很大胆,很迅速,看上去像是个有多年历练经历的人做出的决定。如今他也是真的有了多年经验,却没有那时候的果断了。 万暮白心想,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过安逸了。现在仔细梳理一下,神州门派暗流涌动,卫霜发狂原因不明,上官涟蕊来历未知,还真是令人头大。 案卷室的卷宗都是所有人可以查看的,这里的信息最多、最全,不一定最细,但一定包罗万象。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早有护卫捧来夜明珠,按乾坤卫的规定,案卷室不可用明火,便以夜明珠照明。不过夜明珠照出的影子会拉得很长,非常挡手就是了。 万暮白从一开始有目的的翻找,慢慢变成了无意识地翻阅,像是在复习这些案件的内容和处理手段。 等他到标着“天昔四年”的书架前,随手拿了几卷,随便看两眼就放回去。又看到一个孤零零的书卷摆在那里,心中不知从何升起了非看不可的念头,等抽出来一看便没了兴趣。上面写得异常简略,只有几句话就没了:“某月某日,风雷卫太尉卫震盗震雷镯,潜逃三年被捕,交风雷卫发落。”既没有过程,也没有细节,更没有最后判决结果,很是无趣,就像“邻居偷了个鸡蛋,被张三打了一顿”这样的无聊。 万暮白被这卷书简弄得兴致全无,一看时辰已过戌时,便准备休息,明日还要办大事呢。 次日,卫霜一如往常登上城楼,吸收东来紫气,借着姬云那个花朵一样的右瞳,他能看得更清楚,更深沉,但是第一次有了灼烧感。 他的法印在一晚上有了眉目,心情大好,正好碰上胡万楼,便随意交谈起来。 突然城中一阵骚动,卫霜放眼望去,几处大宅院被乾坤卫的护卫冲破,其中男丁女眷惊恐地乱跑大喊,哪怕在城楼上都可以隐约听见。 卫霜暗叫不好,一路狂奔,到了乾坤卫,轻车熟路地从侧门到白芷园,见着人赶紧问道:“万暮白人呢?” “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卫霜喘着气,无法安定下来,心慌得很,可是又不知万暮白现在何处,他只能等待。随即告辞,往乾元街上找了个茶馆,坐在路边喝茶。 卫霜茶碗里的茶完全没动过,已经被晾得冰凉。他全身心都在他人交谈上,越听越是心惊。 索隙城世家尽数抄没家产,人员全部贬为庶民,若有反抗者即刻入狱,顽抗不服者,可当场诛杀! 其它的卫霜不想听,但也不停往耳朵里灌,各种流言都有,有说这是万暮白一手策划引诱世家露出把柄的,有说某个大族因为不服处置最后灭门的,有说这是因为乾坤卫钱粮不足拿世家补缺的…… 卫霜拍了几个铜板,风风火火地回了小店。他现在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万暮白来找他。 众人所说,并非都是空穴来风。万暮白确实引诱世家实力露出把柄,抄没家产是真的,补充乾坤卫空缺只是附带目的,不过也让他见识了这些年乾坤卫的收入消失的一大半都在哪,至于灭门……如果他们真的不服处置,想要强行反抗,乾坤卫也肯定下得去手。 不只索隙城,整个乾坤卫,甚至神州,人人都知道,那些世家究竟掌握了多少资源。前几辈人受先祖遗泽,北境无战事,只是操持原状,也还有余力,这两年北地风雨欲来,父帅又不愿碌碌无为,尽力经营乾坤卫,这才发现,曾经在账面下面的暗耗。 万暮白掌控着眼前局面,看着护卫一波一波地搬出各种宝贝,连地砖墙板房梁都没留。一群人被五花大绑扔在一边,看着他们曾经的“家”被拆得七零八落,只有沉默的份。 至于那些抱有侥幸出逃的,万暮白特地下令,提头来见,一个不留,直接扔在他们面前。 眼看着一个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家族,转眼间倒塌,或许这里会住进新的一批人,或者会推平建一些别的,不禁令人唏嘘。 “本来多风光啊,转眼全没了……” “想当年风雷卫太尉家……” 万暮白听到两个护卫说着悄悄话,瞥了一眼,两个护卫见万暮白看过来,赶紧继续干活。 万暮白会想着:“风雷卫太尉……他好像昨夜翻卷宗的时候看到过。算了,反正与自己如今所行之事无关。” “公子……” 万暮白立刻打断了与他说话的护卫:“回去再说!总共多少?只要个总和就行,明细就算了,头疼。” 护卫拿出一张单子念道:“这次一共抄了黄金一千两,白银二十万零六千两,铜钱三十万贯,地契共一万两千多亩,少缴的税大概六百万两白银,法宝等以白银换算有五千两。” 万暮白沉默不语,只叹口气,挥手让护卫离开。看着逐渐收尾,万暮白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看到那些世家敛的财会很愤怒,结果并没有。可能是他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德性,所以一点也不意外吧。 走到乾元街上,万暮白下意识看向小店的方向,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跟着他的护卫见公子的疲劳,体贴地建议:“公子,我等会处理后面的事。” 万暮白摇摇头:“回去吧,有些事情,我得盯着。” 卫霜在店里天井靠在躺椅上,手里无意识地比划着各式法印,直到叶挽君为他点上烛火才发现天色已晚。 “外面怎么样了?”卫霜示意叶挽君帮他捏捏肩膀。 叶挽君运劲按着卫霜的穴位,替他推气血,说道:“早就结束了,已经收尾。说是世家大族贪污受贿,抄出来的东西足够让乾坤卫几年用的了。” 说起世家,卫霜已经通过姬云看到了当晚的情景。虽然自己扮演的角色也不是什么善人,但是那些世家子弟是什么货色,他也是看得出的。 “暮白呢?” “好像回乾坤卫了。” 卫霜有些疑惑,按万暮白的性子,他办完案肯定会过来蹭吃蹭喝一番,怎么今天转性了? “你修炼得如何?” “还行。”叶挽君虽然不能像他们那样调动内息,使出功法,但是并非完全不能修炼。 “师父可是跟我说,你比我悟性好诶!” 叶挽君嘿嘿笑道:“也就是练练吐纳、打坐,看看姑姑的藏书罢了。” “如果你能使出功法,肯定比我厉害,甚至比暮白厉害。” “过刚易折,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不用考虑太多。若真成个绝世高手,不知多招人恨呢!” 卫霜愈发觉得这姑娘奇异,说出的道理他都没听过。 “为什么招人恨?成为高手不是万众敬仰?” “因为当你超过别人太多,就是异类了。” 卫霜哈哈大笑:“照你这么说,师父那也是啊!” 叶挽君吐着舌头,调皮地说:“这可是你说的,被姑姑知道了当心点!” 两人相视而笑,突然卫霜表情一僵,想到了什么,低呼一声“不好!”立刻跑出。 卫霜想到叶挽君所说,如果真的是那样,万暮白这小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色已暗,当太阳隐没在天际,换上月光笼罩,铺上一层清冷。 卫霜轻车熟路地翻上房顶,巧妙地避开别人的视线,逐渐靠近乾坤卫府邸,又找了个角落跳下来,熟练地绕开岗哨,到了白芷园。 卫霜刚到,气都没喘匀,就有护卫从房间走出来,他赶紧藏在暗处躲过去,等护卫离开,迅速冲到房间里。 万暮白正好倒了杯茶水,强撑着精神挤出笑容:“先歇一会儿吧。” 卫霜心中着急,根本歇不下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被烫地刚入口就吐了。撩起衣袖擦擦嘴,卫霜顾不得口中热气腾腾,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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