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午低头想了好久，忽然展颜道:好吧，我承认！ 他换了个很舒适的坐姿，很轻松地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那点破事，你们不是早怀疑我了么。 他目光在我们脸上一一扫过:前几天你们就因我像某人背后议论过，以为我不知道吗？大大方方告诉你们，我就是那人的儿子，满意了么？ 虽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被震到了，欧阳教授很激动，不禁老泪纵横:你，你真是当年那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母亲现在还好吗？ 谢子午情绪受到感染，握着教授道:谢谢教授，她吃了一辈子苦，幸好身体健康。母亲常在我面前念起你和张教授，都在尽全力帮助我们，您对我们母子的恩情我绝不会忘！ 欧阳教授擦着眼:小事不必说了，都是举手之劳……只是，只是你母亲性格要强，很多时候她不愿接受帮助…… “母亲从小教导我不能轻易接受他人恩惠，只有自己汗水换来的东西用得才心安理得。” 欧阳教授慨叹:“是啊，她品行为人比我们强得多，我不及她……”忽然话头一转，奇怪地问:我记得你母亲姓祝，为什么你没跟父母姓呢？ “小时候跟母亲到处讨生活，因为上学我挂在一个远房亲戚户口上，所以跟了亲戚姓，给你们造成了困扰，真是不好意思。” 我见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家常有点急，王一行估计一样心态，忍不住插话道:你是莫老师的儿子，说来都是一个圈子人，但我还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谢子午懒洋洋地笑道:尸魈这邪物我不知父亲当年有没有遇过，即使遇到了也没办法告诉我。不瞒你说，冥界桃源我没来过，但地龙暗河我来过几次，我前几年在河边遇到过一只落单的尸魈，几乎死在它手中，幸好最后把它降服了，尸魈连同干尸都被我带回去做成了标本，现在还摆在家里。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谢子午会对尸魈如此熟悉，甚至专门克制尸魈的药物都有，那是他多年的研究成果。 王一行脸色和善多了:你对我们特别是老陆是有救命之恩的，我会记在心里。可我想不明白，组建考察队明明是我主动挑选，你怎么能被选中？你到这来目的又是什么？ “因为母亲，她一定要找到父亲的下落，所以我也去学了生物。当年父亲去罗布泊之前和母亲提过X局。大学时机缘巧合下我了解到我所在的研究所和X局长期来有合作关系，于是想办法进了研究所，就是为了有一天等到你们，我也知道你们一定会来！” 王一行无语苦笑，原来人家只是静静坐着等了自己好多年，作为合作机构里年轻高学历的谢子午自然是X局的首选人才，进考察队就顺理成章了。 “至于我来的目的嘛……”谢子午收起玩世不恭，一脸肃穆:刚才我说了，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她一直盼望父亲能回来，哪怕只是他的遗骸或骨灰，如果有生之年看不到他魂归故里只怕是母亲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一定要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这也是一个和欧阳教授有着同样使命的人，自然引起了教授的强烈共鸣，他拍着谢子午大声称赞:好孩子！好孩子！你没有辜负你的父母，你一定会成功的！ “可怎么找他呢？”王一行道:不是我泼你们冷水，你们家人在哪遇难谁也不知道，而且隔了三十年的时间，又能剩下什么呢？ 谢子午很坚定:所以我要找一个人，只有她才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我若有所思:你说的是采蘩，确实只有她才了解当年发生的一切。 我眼神变得凌厉:你怎么知道采蘩的？谁告诉过你？ “是你们告诉我的，”谢子午笑道:她叫采蘩是吧？你们断断续续提过好几次，让我知道了至少几点信息，你们一直在找她，她参加了上一次考察，最重要的是她至今还活着，有这些还不够么？ 我和王一行相顾哑然，的确谈及采蘩时我们并没有忌讳其他队员，特别是第一次遭遇罗汉王，几乎全程都在说采蘩。 谢子午指指自己脑袋:想知道某些事不一定要别人告诉你，只要分析就能做到，我做过测试，IQ至少在一百六以上。 我又问他:既然你只想寻回父亲，为什么不能公开身份呢，这又不是重要的秘密。就像教授也是为了找家人，难道还怕王队知道你是莫老师的儿子会把你踢走吗？ 谢子午神情冷傲: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不说我知道，父亲不会跟人打交道，一直人缘不好。说来可笑，因为父亲，我和母亲一直自卑地活着，让你们知道我是谁的儿子对你们来说不见得是多么重要的事，不提也罢。 欧阳教授正色道:那你错了，再卑微的父母也是儿女一生的骄傲，你就堂堂正正大声说我是莫离恨的儿子那又怎样？ 我深有感触，有时街边看到肮脏疯癫的乞丐流浪汉，心里也在想，他们父母呢？在哪里？即使如蝼蚁般活着，即使被世人万般看贱，总归也是某两个人的掌中宝、心头肉。 谢子午很惭愧，也很感动:是我错了，对不起，感谢教授的教诲。 阿葭好奇地问谢子午:你小时候来过我家，那你有没见过我？我怎么没一点印象？ 谢子午笑道:当然，那时我十来岁了，可你太小了，我记得有次教授给了我一颗糖，你一直哭闹不休，母亲让我还给你，到最后我也没吃到那颗糖，让我惦记了好久……那时你白白胖胖挺可爱的。 我看不得他和阿葭叙旧，赶紧打岔:以前的事情慢慢再聊吧，既然事情清楚了，那就走吧，我怕不够时间……老王你说是吧？ 王一行当然知道我打的什么算盘，他也不想问了，便接过我的话:那好吧，准备出发。 谢子午嘴角泛起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仿佛洞穿了我的阴谋，对王一行说:我算过关了吧？ 王一行笑道:当然，不过是暂时的，在这里没法验证，出去后可能还得来一次。哦，你不要介意，不是针对你一个，每个人都会有一次审查和保密交待。 谢子午无所谓:“没关系，查就查呗。”他背起背包就走，经过我身边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给了我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不知怎的我忽然在这同龄人眼中似乎感到了一种“慈祥”的感觉。 阿葭想到了什么事，想叫住他:等等，还有件事…… 我马上把她拉住:有什么话慢慢再说吧，有的是时间，现在赶路要紧。 阿葭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下去，但最终没说了。 王一行查看了陆路平的情况，还是昏迷不醒，只得对大宝说:“还得麻烦你，这里没有亭子安全，不能把他留在这里。”大宝没畏难，很痛快答应了。 走出一段路，发光苔藓渐渐又多了起来，光越来越强，不需要照明设备了。按谢子午的说法，黑暗区域可能就是尸魈的活动范围，很多动物都有自己的领地，黑暗就是尸魈的领地和象征，回程时最好避开这片区域。 阿葭悄悄对我说:你怎么不让我和他说话，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有什么事吗？ 她虽然是责问，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倒挺高兴的，就差没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他说话”。 我小声说:有的话没必要问，问了也是白问，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 阿葭怔怔看着我:你好像真的知道我想说什么？ “当然了，我可不是吃醋，”我声音更低了:“你是不是想问幻术是不是他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