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这就承认了？她还什么都没问呢。 她不过是想让这小宫女抬起头来好能看清长什么模样，怎料歪打正着找出了盗贼。难不成她真是个天才？ 以前娘总夸她是兄妹几个中最聪明的，那时她只当是娘在哄她高兴，如今看来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儿时的许多事庄妃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娘的容貌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模糊，但她依旧记得在许多年前的一个雨夜，娘抱着小小的自己，用世间最温柔的语气说：“娘的妆儿最聪明了。” 后来庄妃在随爹娘逃难的路上和他们走散了，她隐约记得那年她也是小宫女这般年纪，或许比小宫女还要小些。走散后的那段日子里，她一直在浪迹江湖，经常吃不饱穿不暖。直到进宫后遇到了孝慈皇后，她的日子才算是真正地稳定了下来。 尽管宫中人人都说她与孝慈皇后是一见如故，而庄妃自己心里明白，她对孝慈皇后的情谊要比这早上许多。 大炎还未建立时，民间便开始流传起许多关于孝慈皇后的传闻和夸赞的童谣。童谣里称孝慈皇后为焦十六娘，因为孝慈皇后在家中排行十六。其中最有名的一首童谣是： 有女名唤十六娘，智勇双全美名扬；大敌当前共进退，娶妻当娶十六娘。 从那时起庄妃开始钦佩孝慈皇后，同时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像她那般传奇的女子。后来听的童谣和传闻越多，庄妃就越想亲眼见一见孝慈皇后。所以在得知能实现心愿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跟着宫里的人走了。 进宫后的庄妃终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孝慈皇后，并发现孝慈皇后竟然意外的温柔，是她见过的除娘以外最温柔的人，这不由得让她对孝慈皇后又多了几分好感。 在她们认识相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孝慈皇后对庄妃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庄妃进宫后的小到身上带的大到宫里用的都来自孝慈皇后，每样东西庄妃都格外珍惜，哪怕是一枚扇坠，她也会如获至宝地把它佩戴在身上，若是不小心丢了还会哭闹好几日。 所有送过的物件里，庄妃最珍视的就是那对玉镯。 那是孝慈皇后生前送给她的最后一样礼物。 庄妃入宫第二年的春天，孝慈皇后突然咳嗽不止。起初包括孝慈皇后在内，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咳疾，谁知快要入夏了，孝慈皇后的咳疾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更严重了。 孝慈皇后病后庄妃一直留在长乐宫侍疾，这日她在床榻上发现了一块孝慈皇后用过的手帕，打开看过后，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洁白的手帕内分布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血迹，这些血迹中有些颜色很浅，有些颜色很深。其中一块血迹颜色最浅，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温热。 捧着这块手帕，庄妃感到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正充斥着她的全身。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她一点都没有察觉？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长乐宫，为什么直到今日才发现这块手帕？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感到这么无力还是在和娘走散的那天。她蹲在路旁嚎啕大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停留半刻，毕竟像她这样的孩童在逃难路上随处可见。 她沉浸在思绪中，突然有一双手为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把她重新拉回到了现实。 是孝慈皇后。 她的笑还是像从前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让人心安。她拉住庄妃的手，宽慰说：“我没事。” 可最后她还是骗了她，手帕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孝慈皇后的身子也越来越单薄，最后连下床都变得困难。临终前孝慈皇后把庄妃叫到了床边，用最后的力气摘下腕间的那对玉镯递给她说：“这玉镯跟了我十几年，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这是我能送给你的最后一样礼物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它。” 这便是玉镯的来历。 庄妃一脸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对她摆摆手说：“既然承认了，就赶快把玉镯还给我吧。” 刚发现玉镯不见时，庄妃确实又难过又气愤。她想过要亲手抓住那个小贼，要把她绳之以法。可当小宫女承认后，她就什么都不想了，她只想拿回玉镯。 眼下小宫女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害怕了，身子也不再发抖，只不过头依旧低地厉害，对庄妃的话也是置若罔闻。 “要是再不还给我，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面对庄妃的一再催促，小宫女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只能如实回答道：“婢子拿不出。” 庄妃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愠色。 她觉得自己被当猴耍了，可为了能找回玉镯，也只能耐着性子问：“为何拿不出？” 小宫女抬起头，以一副大义赴死的神情看向庄妃，说道：“婢子已经把玉镯给卖了，钱也花光了。婢子知道偷东西不对，可婢子也是无奈之举。请庄妃娘娘降罪，婢子愿领任何责罚。” 见小宫女如此理直气壮，庄妃更是气上心头，一巴掌落在了小宫女的脸上。饶是这样她还不觉得解气，打算到成文殿去找天临帝告知此事。 “不可。”孙婕妤忙拦住她，“陛下最重视皇后娘娘，若是让陛下知道是她偷了皇后娘娘的首饰，只怕不死，也会被扒层皮。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回玉镯，若是陛下知道后真的一怒之下处置了她，那玉镯可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孙婕妤此话不差，毕竟当年只是有人在背后诋毁了孝慈皇后一句，天临帝听到后当时就下旨把此人打入牢狱。最后还是孝慈皇后出面为其求情，天临帝才免了那个人的死罪。 宫中行窃本就是死罪，更何况此事又涉及孝慈皇后，若是真传到天临帝耳中，只怕还要罪加一等。 李昭仪也劝道：“是啊，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玉镯找回来。” 可庄妃正在气头上，这些话是一句都没听进去：“除非她现在即刻就把玉镯拿出来还我，否则我今日必去成文殿。” 她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倔，以前孝慈皇后在时还能劝上一二，如今却是没人能劝得了了。 劝不动庄妃，李昭仪只能转向小宫女：“你也别怪庄妃，她就是那样的性子。她一直把皇后娘娘当做家人，那玉镯又是皇后娘娘最后留给她的念想之物。将心比心，若是今日丢玉镯的人是你，你能保证你做的会比庄妃好吗？” 听到家人两个字，小宫女的眼眸闪过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咬紧自己的下唇，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一样，说：“婢子可以说出玉镯的下落，但婢子有一个条件，婢子只说给太子妃一个人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