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古赖看着杨林道:“小子,你年纪轻轻咋那么多梦呢?学点儿好行不行?别总拿些神鬼之说糊弄我们。你不就是想给刘副将安个通敌的嫌疑吗。告诉你,我大金读书人不多但并不傻。你这种陷害人的把戏我还能看出来!” “聪明!”杨林赞了一句,心中却暗乐。他的本意是要借这个借口陷害刘兴祚,以便摆脱要暗中投明的嫌疑。现在一看昂古赖果然上当了。但他还是装着样子冷冷的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没什么谈下去的意义了。恕不远送!” 昂古赖撇了撇嘴送给杨林一个充满杀机的眼神儿。他追随努尔哈赤多年,谁见到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可是没想到这个杨林却很不给他面子。但要是真动手的话他还真没底拿下对方,所以再不满也得忍着。 杨林才不会顾及昂古赖怎么想,他转首对刘兴祚道:“刘将军,老奴犯上作乱建立伪金之逆行并不长久,早晚有一天要祸及自身。还望你好自为之!” 刘兴祚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但还得装样子道:“杨游击,我家大汗建立大金乃天命所归、众民所望。是任何人也阻挡不了的!所以不要用你的浅薄来衡量我大金的气运!” 杨林轻轻笑道:“刘副将,你我没必要图逞口舌之力。你可千万一定要记住我送你的那句话。说不定会按照我说的那样,你们伪金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还有,你不要忘记你是汉人,是炎黄之孙!仅此一点,无论你如何做那些鞑虏都永远不会相信你!” “哼!” 刘兴祚也不搭话,与昂古赖抬着范文程转身就向回走去。但他的心里却在反复念叨“你是汉人,是炎黄之孙”这句话,心中已是激动不已。 杨林看着刘兴祚越走越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可惜这样一位英雄人物竟然为建虏效力多年,这对明朝乃至整个民族都是一种讽刺。 不知什么时候徐晋也从城墙上缒了下来,来到杨林身边道:“大人,我看这个刘兴祚器宇轩昂颇有胆略,否则不可能领两个人就敢来到咱们城下谈判。这样的人对咱们来说是威胁,莫不如趁他没走远让炮兵把他们干掉!” 杨林微微一笑摆手道:“平远你说的没错,刘兴祚确实是个有智谋和胆略的人。他这次表面上是来劝降的,可实际上是来要投奔咱们的。” “啊,不会吧!?”徐晋惊讶的道:“他在伪金那边是副将,相当于咱们这边的副总兵。再怎么被歧视也是有一定权力,怎会要投咱们?” 杨林道:“有时候你要相信‘迷途知返’这四个字。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之后,通常会选择继续走下去或者重新开始。而这个刘兴祚就是选的第二种。你不要小看他的理想和追求,在他面前别说老奴给他一个副将的官职,就是封他为王也留不住他!”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徐晋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大人,好象这是你们之间第一次见面吧,你对他挺了解啊。难道你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家是开原的,兄弟七个,他排行老二。因为连年遭灾,他就带着老母和兄弟跑到建州谋活路。因为颇有武力又有胆略,被老奴相中收留下来。在征服海西女真各部和反叛朝廷时立了不少战功,可他毕竟是汉人,终究融入不了鞑虏的圈子。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被老奴赏给了代善为奴。这样的一位英雄,怎么受此折辱?只不过缺少一个摆脱这种境况的机会。” 杨林继续道:“你想想,如今在鞑虏兵力占优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来劝降我们?难道他不知道我杨林最恨的就是汉奸走狗吗,就不怕因此丢了性命?而且我打伤范文程后他不谈了,有这么劝降的吗?” 徐晋挠了挠头道:“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难道您真的认为他会投过来?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杨林晒然一笑道:“如果你不信的话,你过去把他的帽子捡回来一看便知。” “他帽子里能有密信咋地?我怎么就不相信呢!”徐晋嘴上这么说,那边却把刘兴祚的帽子捡了回来。 徐晋把帽子交到杨林手上,只见后者里外摸摸了,又仔细看了看。尔后拿出小刀把帽子里面的衬子割开,从里面取出来一张叠的很小很小的一张纸。这让徐晋不禁大吃一惊,暗道真如游击大人说的那样,刘兴祚要投回大明? 杨林展开纸,只见上面用小字写到:呈大明叆阳游击将军杨林亲启,小人刘兴祚,大明开原卫人。现任伪金汉军副将之职。小人以前糊涂,举家为胡虏出力多年。如今胡虏肆意屠戮我辽东汉人,生灵涂炭、惨不忍睹。可谓‘十里无鸡鸣、百里无人烟’。今日小人良心未泯,愿重投大明,为剿灭建州胡虏出力。如大人不弃,小人愿率本部及兴治、兴贤两兄弟麾下汉兵三百余人在阵前择机起事。若能找准时机干掉逆酋努尔哈赤最好,如若不能也可率部进城助大人一臂之力。小人重回大明之心日月可鉴,如有半点虚言小人和全家不得好死,永世不得为人!” 杨林接着往下看,“......小人不知此信能否为大人所得,一切尽在天数。如今胡军势大,小人不敢轻举妄动,急盼与大人商议下一步事宜,望速派人前来接洽。小人营帐位于城南胡军第二重营中东北角,顶上有一团红色马尾缨饰。到营帐前可对把守军士说有远方故人来探访,即可入内。愿上苍保佑,大人得此密信。” 杨林把信交给徐晋看,顿时就让这位中军官惊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难道刘兴祚愿意放弃在伪金的一切回到大明?” “别管信不信,人家已经表明意思了!走吧,回城上去再说!”杨林说罢转身而去。等回到城上后他示意大家进入城楼内说话,并命人严守房门及四周,防止有人偷听偷窥。等安排妥当后他把密信交给邢云衢,让他把信中内容读给大家听。众人听完与徐晋一样皆是满脸震骇,觉得这是努尔哈赤让刘兴祚用的诈降之计。 杨林对大家的意见不置可否,拿出火折子将密信当众销毁。这么做一是防止消息泄露,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二是防止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对自己和手下乃至整个叆阳标营构成潜在危险。 “大人,我认为还是谨慎为上、小心有诈!”徐晋不免有些担忧的道:“这个刘兴祚真的如他自己所言,是良心发现要重回大明,这也有点儿太儿戏了吧?” 张祝也道:“平远说得太对了。这个姓刘的早不投明晚不投明,偏偏在敌军把我们围的死死的时候说这事儿。我看就是想玩儿阴的。还说什么要进城助咱们一臂之力,谁知道他们进城了会不会趁机夺城。这他娘的不是纯扯淡吗?这事儿决不能轻信,也决不能答应!” 张魁武也道:“大人,我们这些人上阵杀敌还将就,但要判断个是非对错可是有点儿难。不过听了信里内容才知道咋回事。要我看,张守备和平远说的都对,在这个时候咱们还是小心为妙。谁能证明这个刘兴祚不是来诈降的?老奴最爱玩的就是这一手,咱们万一上当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杨林没吭声,他熟知历史也知道刘兴祚不是诈降。但他的部下们不知道啊,所以他要统一众人的认识。否则即便刘兴祚投过来也会遭到排挤和不信任,造成内部矛盾重重互相掣肘,这一点是经过历史证明了的。 杨林把目光看向杨雷想听取他的意见。杨雷与邢云衢一样,名义上是管理后勤诸事,实际上是以参军的身份参加这样的军事会议。如果用后世军中的职务来解释,他们属于参谋人员。但在这个时代他们更类似于幕僚和智囊。 杨雷是第一次参加这样高级的会议,心中有些紧张但还是道:“张守备他们说的不无道理。可刘兴祚要是诈降的话这么做岂不是太明显、太幼稚了吗?咱们又不是傻子,怎能分不出真假?所以我认为咱们下一步还是派人与他联系一下,看看他真实意图是啥。” 邢云衢也道:“我赞同杨雷贤弟的话。如今敌军势大整体上占优势,按照他们以往的作风,如果城中没内应的话绝不会使用什么阴谋诡计,早都一窝儿蜂的上来攻城了。所以刘兴祚投奔我大明的真实性我估计至少有八成。不过要想摸清他的真实意图还得派人与他联系一下。到时此事是真是假一探便知!不过派去与他见面的人不仅要有胆识,更要身手、头脑、辩才俱佳才行。否则会办不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