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很怕官,拉拉桑悦的衣角,桑悦坚持道:“那不是鬼!是一种鱼。”好歹她也是水产养殖专业的本科生,是时候学以致用了。 “书里就有记载啊。《本草纲目鳞部四》称:鲵鱼,在山溪中,似鲇有四脚,长尾,能上树,声如小儿啼,故曰鲵鱼。这种叫做大鲵的鱼喜欢躲在溪河深潭内的岩洞、石穴之中,头大扁平而宽阔,叫声就像婴儿哭声一样,能游水也能上岸爬树。《水经注伊水》引《广志》里也说道:鲵鱼声如小儿啼,有四足,形如鲮鳢,可以治牛,出伊水也。意思是大鲵的块头可以长得相当大,能把牛都给治服了。是不是很像这位猎户大叔形容的怪物?” 县令被她连珠似的话语说得愣住了。 桑悦朝水声传来的地方一指,向猎户问道:“猎户大叔,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个很深的水涧,而且水流很湍急呀?” 猎户道:“是,那里潮湿地滑,水深不见底,没人敢过去。” “这就对了,正合大鲵习性。”大鲵,也叫娃娃鱼,桑悦大学实习的时候还真养过,她接着道:“我以前见大人养过这种鱼,有办法把它钓出来给大家看看。” 张湛然:“你还太小了,不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桑悦琢磨一下,她以前在网上查到过,据说有些大鲵体长可以长到二米左右,体重也能达到五十千克左右。如果猎户没看错的话,能生吞一头野猪的娃娃鱼该有多大啊?况且娃娃鱼生性凶猛,光靠她和王二狗两个小孩怕是钓不上大鱼,甚至还可能被大鱼拖走。 于是桑悦脑筋转了转,道:“那科圣哥哥,我把方法告诉你,要是你们用我的方法抓到了鱼,赏金四六分怎么样?” 周围人都被她童稚又贪财的话语逗笑了,桑悦心里仅存的一点期待都被他们笑没了,撇撇嘴。 张湛然却笑着说:“好啊,只要你的方法奏效,那一斗珍珠都给你。” “好耶!”桑悦原本暗下去的眼睛立即又亮了起来。 “小师哥,你真要相信这怪小孩的话?”一名灵修质疑道。 张湛然道:“《本草纲目》和《水经注》我也看过,里面记载的内容和这小姑娘说的分毫不差,而且她说的更加详细。秦时甘罗十二岁拜相,唐李泌七岁赋棋,可见人间不乏神童智者,不能光以年纪表象论高低。” 其余灵修都不再劝了,要说神童,张湛然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他可是被修真界誉为千年来最杰出的仙道骄子,六岁就能造云梯飞鸢,十四岁金丹圆满,所造机关兽令天下机关大师惊叹不已,号称“小科圣”,数十年间不断地突破境界,成为最年轻的渡劫期仙圣之一。换了别人说出上面这番话,或许众人会嗤之以鼻,但他说出这番话,也许有人依然不认同,但却无法反驳。 桑悦多少有点心虚,她的外壳是七岁,但内里可是实打实的二十二岁本科生,所说的也都是书本上学来的知识,真担不起神童智者这么大的称号。 桑悦说道:“大鲵视觉不好,嗅觉和触觉灵敏,喜静怕惊、喜阴怕风,所以捉它的时候要最大可能的减少动静,不然它不会出现。它喜欢夜出晨归,除了觅食外很少外出活动,要钓它得在夜里撒饵。大鲵食肉,以水中的鱼虾和昆虫为食,尤其喜食河蟹。” 于是王二狗带路,带这些仙人灵修去鱼虾丰富的山溪里准备晚上钓鱼的饵料。 桑悦满心期待地站在边上观摩灵修施法,只见其中一个女灵修站在溪边,她的右手腕上戴着一个宝相花纹金钏,伴随着她双手舞动,金钏上飞出数十道桃红色流光,在空中交织成一幅绮丽的宝相花纹丝网。 丝网中放射出无数桃红色如丝状的光,以四面八方的角度朝水面穿射而去,等丝光收回的时候,桑悦发现那是一根根极细的淡粉丝线,不知是什么材质,明明比头发丝还细,却不会被扯断。每道丝端都钓着一尾鱼或是一只河蟹,大约有上百来只吧。 另一名男灵修转动手中玉戒指,那是个三环结构镶嵌宝石的银扳指,每个环都可以自由转动,上面雕刻着繁复花纹。 戒指里飞出一道白光,化为一尊骆驼状的吉金机关兽落到地上,背上驮着一个巨大的吉金水鉴。那机关兽整体看上去黄灿灿的,桑悦乍一看还以为是用金子打造的。 后来桑悦问了夏获鸟才知道,那并不是黄金,而是一种叫做吉金的炼器材料。 吉金是在纯铜中加入锡或铅的合金,是洪荒神明创造出来的灵材。吉金的色泽金黄,打造成各类器物以后宛如金器一般华贵威严。 这机关骆驼的每个关节都能活动,像活的一样行动自如。 所有钓上来的鱼虾都被放进机关骆驼背上的水鉴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木牛流马升级版? 桑悦特意好奇地凑近观察那机关骆驼,只能看出它的身体是由无数金属零件组合而成,其余的看不出什么门道,也不知道它依靠什么动力运转的。 灵修们回到大鲵栖息的水涧边探勘地形,张湛然在周围走了一圈后,选好了一个大鲵出水的位置,他转动手上玉扳指,从里面飞出道白光,化为一座微缩宫殿般繁复到极致、朱金木雕的万工轿,稳稳落到地面上。 整个轿子四面打开,顶部沉入地面,变成一个巨大的严丝合缝的木板,每个木板里面又伸出一块木板,一块接着一块,不断地向外扩展,遇到长着树木的位置,那些木板还会自动分离,绕开树身后再拼合在一起,非常灵活多变。 少年仙圣手指变了个法诀,木板就不再往外扩展了,但紧跟着,木板的表面颜色发生了光怪陆离的变化,变得和地面的颜色越来越接近,最终和铺满落叶的地面融为一体,要不是亲眼所见,桑悦根本不会发现这里隐藏了一个陷阱。 显然制造这顶轿子的材料也不是桑悦印象中的普通木材,而是某种她不知道的天灵地宝。 中途桑悦和王二狗回了趟家,夏获鸟还没回来,桑悦就和其他孩子留了口信,告知夏获鸟他们晚上要在山上钓鱼。 太阳西沉时,张湛然看见桑悦他们又爬上山来,想叫人送他们回家,但桑悦本人好奇心很重,又和她所学专业相关,非常想见识一下能生吞野猪的娃娃鱼究竟有多大。王二狗更是心心念念地要把怪鱼画下来拿去卖钱。 于是她和张湛然解释道:“我们会躲得远远的,不会妨碍你们。如果你们现在把我们赶走的话,我们也会自己找地方躲起来看,那样不是更危险吗?” 张湛然无奈,自觉拿这孩子根本没办法,只好说:“那就跟在我身边不能乱跑哦。” 桑悦自然满口答应。 夜里,万籁俱寂,寒风嗖嗖地在树林里刮过。 那戴着宝相花纹金钏的女灵修站在远处,把所有连接着丝线的鱼虾河蟹都抛进水涧里,这些饵料都是活的,活蹦乱跳地水中游曳着,丝线被拉扯得越来越长。 桑悦和王二狗被张湛然带在树上躲好,听见躲在下面树枝上的灵修嘀咕:“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啊?” “对啊,哪有什么婴儿哭声。” 又等了许久,王二狗头一歪靠在桑悦肩上睡着了,桑悦觉得自己坐得屁股都酸了,正想挪一挪,王二狗突然流了哈喇子滴在她衣服上,黏湿冰凉,还有点腥臭,她心想以后一定要教这孩子刷牙漱口。 想着想着,桑悦隐隐意识到不对,抬头往上一看,就见一个巨大的黑影趴在树冠上。原来那腥臭的水滴不是王二狗的口水,而是从这家伙身上滴下来的。 下一瞬间,张湛然大喝一声:“小心上面!”他边喊边双手抱起桑悦和二狗飞身跃离树枝,话音未落,那个黑影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树枝咬去,骇人的咬合力把粗壮的树干瞬间撕得四分五裂。 躲在下面的灵修们连忙惊呼着逃离。 桑悦躲在张湛然怀里,心里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这只娃娃鱼,似乎知道他们要捕捉它,甚至特意从水涧另一个出口游出,悄无声息地躲在树上埋伏他们! 一名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仙人喊道:“这大鲵在埋伏我们,它不是普通的凶兽,而是筑基期以上的精怪!” 紧接着又传来一名少年的大喊:“这里还有一只!” “这里也有!”又一个人喊道。 张湛然一手一个,抱着桑悦和二狗跃到另一棵树上,俯瞰地面,只见树林里左右两边又飞快爬出两只庞然大物,灵修们把夜明珠抛向空中,白光将这些大鲵精照得纤毫毕现,这三头大鲵的头竟是比猎户比划的大铁锅还要大上一圈,三米长的身躯,活脱脱的巨兽!别说吞野猪了,一口吞两个人都不是问题! 灵修们纷纷变化出弓弩飞剑朝三头大鲵招呼,大鲵身上迅速分泌出恶臭的黏液,劈在它身上的武器都从坚硬的皮肤上滑开。 大鲵们还发出像婴儿叫声一般的声音,在这深山老林里听起来比哭还恐怖,非常的渗人。原本正要攻向大鲵的几个少年在听见声音的一瞬间都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