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客套话的,是一位银发斑斑的老人。他的眼神远比他的银发还要闪耀,和他孱弱的、布满了斑纹和褶皱的蓬松的面容相比,他的眼神过于出彩了。 如果出现在小说里头,或许人们会讲他形容成点缀满星河、却随时等待着沉寂的大海。 艾伯特小姐并不能抵御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的夸赞,她不好意思地从办公桌的里头绕到了外面,准备上前给这位看样子就是邓布利多口中的“想要见到她的好友”的老人一些帮助。 这位老人又努力冲着她摆了摆手,撑着手上的木头拐杖,慢悠悠地向前蹭去。 他一边艰难地、小步小步地抬脚,一面轻轻地、喘着气冲着她解释:“我很感兴趣,小姐,我听说了你对于魂器的看法,我从未听说过这种关于灵魂的理论。” “当阿不思找上我时...”他大大的喘了口气,看上去这种轻微的运动都让人吃力的不行,然后才接着说,“我很惊讶,女孩,要知道,无论是我们当中的哪一个,都不太爱参与进这些个纷争事儿。但他认为我们在这方面有一点儿共同话题。” “我并不愿意参与你们之间的事儿。”他终于忍耐不了这种慢腾腾的行动了,用拐杖指挥着一旁的软木凳从一旁飞了过来,还上下敲打调整了一方,才颤巍巍地坐下。 “也没想过给什么人传承。”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但是我确实很感兴趣,想要和你聊聊看,作为对于我自己对之后时日无多的人生计划中的一个、突然出现的迷题。” “听说,你也在研究长生?” “只是略有了解。”艾伯特小姐说,“在当下我并不追求这个。对于我来说生命的尽头或许是早就已经被选定好了的。” “早就已经被选定好的生命尽头?”老人家低沉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兴致勃勃地追问,“怎么说呢?” “这只是麻瓜世界里头安慰走不下去的人们的一种说法,但是我认为它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艾伯特小姐说,“这种说法的支持者们认为,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具有ta独特的意义,无论是为了体验悲欢离合,还是为了改变世界,亦或是对谁、对某个事物带来截然不同的事件或者结果,这是命运早就敲定好的东西。” “占卜,就像是透过被蒙起来的剧本查阅到他们自己原本的走向,但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看来你很支持这一点?” “也不是。”她想了想,“至少物品占卜是真的能够帮助我找到东西,如果不详的预感出现了,我去调整那些确实被放置在风险当中的行为,也确实能够规避某些原本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先生—非常特别的感觉。”艾伯特小姐的声音非常的轻,虽然交谈的双方都是巫师,但此时此刻她看上去更像是麻瓜画本中的巫师了。 魔法的神秘似乎萦绕在她的周围,又或者是一种更为玄秘的东西。这种莫名的感觉从尼古·梅勒的脚底升腾了起来,继而让他产生了一种似乎正在面临着某种危机的紧张感,许久没有过任何动作的汗毛们非常听话的直直竖起,在他松弛而脆弱的皮肤上头执行着他们原本的工作—但是,他们本应当早就停下了奋力工作的脚步才是。 “在某种程度上,所谓的命运,”她说,“如果人们不去窥探,或者在窥探之时并不怀揣着希望命运能够往某个方向发展的结果的话,他是可能会改变的。” “命运可能会改变?”尼克·梅勒问,“但倘若你从未得知你自己的命运,你又如何去改变他呢?” “这就是我感到如此矛盾的原因。”她说,“没有人能够完全地了解事物的发展,就像没有人能够在从未理解一个事物真正的本质时,通过自己的行为影响它后,就认为被影响后的事物是否本来就拥有这种属性。这是一个悖论,但是,这却又是一个行得通的方法论。” “这可真复杂。”尼克·梅勒笑了起来,“你听上去可真不像是一个只往返与学校与家庭之间的学生,孩子。” “因为有比长生更值得珍惜的事情。”她说,“除去飞来横祸,某人刻意,一个人能够自然地走到生命的终极,这并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在我看来。” “如果细胞早就告诉人它身上的基因在它诞生之时就已经决定了它凋零的结局,好像它的离去只会为人们带来可惜。如果没有意外,没有除去它本身的强制力的强迫,生物的死亡也是世界的秩序之一。” “...细胞?” “麻瓜的一种理论。”艾伯特小姐解释道,“麻瓜们在长期的实践中,在生物的身体里头发现了一种带有活性的结构,把他们命名为细胞,这些不同的‘细胞’组成了一个生命的个体。” “我曾想过阻止死亡...”横跨接个世纪的,最伟大的炼金术师瞠目结舌,好像有什么困扰他很久的问题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的只言片语给轻轻地戳破了,“我也感到奇怪...时间在我的身上依旧流逝着,我并没有被死亡拥抱,但却永远无法停留在某一个身体健硕的时期。” “我能够感受到我身体里日渐衰弱的火苗,更为孱弱的身体,更为脆弱的骨骼,和更为松弛老旧的皮肤,更为迟缓的大脑。” 眼前的老人惊愕的注视着自己充满着褶皱和瘢痕的双手:“我曾经以为是我的研究还不够彻底,所以这种永生不完全。” “魔法石确实是一项十分伟大的炼金发明。”艾伯特小姐说,“世人只知道它能为人带来长生,却不知道真正的长生是什么样子的。” “永生并不是停止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因为一旦时间停滞,自己的运动也就永远无法前进了。”她说,“我想,真正的永生是破除了生物在诞生之初的,刻在基因里头的衰老机制。解放生命的限制,基因允许细胞不再老去...” “或者说,‘世界’允许这个生物逃脱它原本的秩序。” “对于人而言,或许可以运用‘作弊’的方式,逃脱它原本的模板。” “这才是长生,勒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