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火光闪烁,几个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 “爹爹!大哥二哥!”冯元郎忽地弓起身子挥手,细看,果然是冯家的三个男人举着火把迎了上来。 冯勤奎担心妻儿这么晚还没回来,怕遇到啥事,所以带着儿子们出来寻寻。 男人们出去找人时,李鲜花和陈秀娥已经在家把饭做得差不多了。 冯二壮今日在山上打了两只野兔,一只处理干净做成风干兔肉,存进地窖里,另一只配上几颗土豆,在锅里炖着。 他钟爱打猎,奈何技艺不精,所用工具也简陋,常常在林子里蹿奔终日也一无所获。 正值春天,是动物们繁殖的季节,他在山上若是遇到幼崽或者怀孕揣崽的母兽,也会避而不猎。 这两只兔子是他这个月以来的最佳战绩,野兔肉味道鲜美,肉质细腻紧实,有营养,一家人也能跟着享享口福了。 何苗到家后,先进了灶房。 炖肉香得扑鼻,但她一闻就知道,这只兔子被“做糟践”了。 妯娌们没提前给兔肉焯水,直接洗净下锅炖,肉的血水和腥膻味没祛除,特别是山林里的动物,不做处理的话,异味更重。 揭开锅盖一看,里面也没放葱姜蒜和八角香叶这类香料,口味上也会逊色些。 她拿勺子搅动搅动另一口锅里熬着的大碴子粥,米香四溢,黄灿灿的碴子粒在锅中翻滚起浪,“咕嘟咕嘟”冒泡泡。 何苗感受到烹饪食物带来的无限治愈,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吃饭时,冯刘氏如此这般的把今日在清源镇发生的事情讲了一番,众人皆叹这遭遇一波三折,同时不免对老三媳妇刮目相看。 赚银钱,防骗局,斗恶匪。 短短一下午的清源镇之行成了何苗不折不扣的“高光时刻”,冯家人能把这几件“智勇双全”的光辉事迹念叨一辈子。 唯有陈秀娥嘴上附和,眼睛却紧盯着何苗耳朵上的小东西,心头直泛酸。 饭后她蹲在灶间洗碗,李鲜花在旁边刷锅。 “二弟妹,你还别说,老三媳妇真挺厉害的,会赚钱能打架,以前我是小瞧她了。”李鲜花听婆婆讲了清源镇的事,竟也生出了几分敬佩。 陈秀娥不以为然,嘲讽道:“大嫂,要我说你这人就是太心善,性子软,被人踩在头上了也不知道。” “你啥意思?谁踩我?”李鲜花扔下手里的饭帚,不悦地问。 “这还用说,就是何苗呗,她在咱们之间排老三,却处处拔尖儿,进门没两天,爹娘兄弟都看重她,把你置于何地啊?” 陈秀娥直起身,捶捶腰继续说。 “自从她进了家门,你看看这家,还有咱俩立脚的砖吗?她自己穿金戴银,拿几对破素面耳环就把咱们打发了。” 李鲜花听进心里去了,立在灶旁凝住了神儿。 “大嫂啊,寻思寻思吧,别忘了,她是个最会克人的,小心些别妨到你我头上。”陈秀娥说完,端着脏水盆出了门。 李鲜花这人一根直肠通大脑,压根儿不会转弯。 刚开始,她瞧不起何苗是个丧门寡,之后又觉得婆婆分配家务不公,今晚刚刚缓解了敌对情绪,现下心里又犯嘀咕了。 她反复琢磨陈秀娥刚才的那几句话。 是啊,这家里以后要是三房媳妇说了算,那她这个长媳长嫂还有何地位? 作为十里八村有名的快刀手“李一刀”的宝贝女儿,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李鲜花任凭猪脑子胡思乱想,心头泛起了危机感。 …… 何苗和冯元朗吃完饭,被婆婆催着回屋休息,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十五两银子藏好。 她找了张油纸,妥妥帖帖地包好银钱,打开炕头的大樟木箱子,准备把钱掖在箱底。 箱子大,东西少,她人又小,几乎整个脑袋都探进去了。 等她藏好掖好起身时,腾地撞进一个暖乎乎的怀抱里,随之而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充斥脖颈。 侧过头去一看,冯元朗正半跪在炕上,筋骨分明的修长手臂支撑住箱子的上盖,整个胸膛围着何苗纤细的后背。 他是怕箱盖落下来砸到何苗,所以一直护在她身后。 “媳妇姐姐,元朗守着你。” 耳畔响起醇和清朗的男声,何苗顿时脸红心跳,心中不免嗔怪:营造氛围的是他,破坏氛围的也是他! 二人距离太近,冯元朗一开口,温热气息就调皮地在何苗耳后颈旁游走。 “痒……” 她瞅准一个空隙,轻轻闪身挪出“安全壁垒”,只觉口干舌燥,脸蛋发烫,赶紧倒了杯茶水“灭灭火”。 冯元朗合上箱盖,凑到何苗跟前,突然伸出手捧住她的脸。 他的手掌大,直接把何苗整张饱满嘭弹的小脸包裹住了。 “嘿嘿,媳妇儿的脸蛋儿像个大红苹果。” 何苗简直哭笑不得,想躲开,却又贪恋那双干爽冰凉的大手在脸上的降温效果,索性任由他那么捧着。 “真舒服……” 半晌,无名而起的心头火势渐微,何苗锁好箱子,在图书馆找出本《西游记》的儿童版图文结合画册,塞给冯元朗。 大晏朝没有出现过流传于后世的四大名著,所以冯元朗对这本书极为感兴趣。 打发走相公,何苗又回图书馆,检索翻找了一通。 最后选出了四五本医学类书,摞在小炕桌上,都是入门级别的,这也是她当下能搜罗到的全部了。 一来,作为一个文科生,太高深的专业书籍她看不懂;二来,图书馆内目前只能根据阅读量解锁一小部分书。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何苗借着豆粒大的微弱油灯光,捡起其中一本较薄的,翻到脑部疾病方面,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 李鲜花半夜上茅房,看见西屋还亮着灯,心里不是滋味。 “这也太狂了,能赚钱就牛了?赚了钱也不进我们兜里一分,成天点灯熬油,大手大脚的,真够败家!” 她不敢大声说,又憋不住,只好蹲在茅坑里,和嗡嗡飞舞的苍蝇抱怨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