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王家有个极大的梨园,年年在三月十日开宴赏花,很是热闹。 这场赏花宴在两浙路也颇为有名气,每年这一日两浙路的优秀少女儿郎都齐聚在此,许多人家也因此结了姻缘。 去年的赏花宴,许倩一手好琴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众人寻着琴音在梨园最深处寻到她。 她相貌出众,举手投足间也颇为大气,赏花宴结束后直接被评为苏州第一美人。而许六娘当日却摔到池塘里,很是狼狈,若她不懂水性,当时可能就没命了。 许倩习惯于成为焦点,无论在哪或是做什么,她都是最好的那个。可近日在茶道和习字方面,她得到的夸赞少于许诺,不免着急起来。 往日的许倩,因自信自己的美貌,哪里会问旁人穿什么? 许诺意识到辗压许倩自尊心的目标完成了第一步,一切不过刚刚开始。她和许倩没有大仇,可死去的许六娘却和许倩有血海深仇,她如今代替许六娘活在世上,这些仇恨理应由她担负。 许倩害母亲变哑,害母亲忍受丧女之痛,这些痛她会让许倩百倍地偿还。 许诺笑着指了指春棠手里的衣裳:“就这件。” 许倩看了一眼春棠手中的半成品,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不再说这个方面的话题,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可知王府这次都邀请了何人?” “外府我只认识胡灵一人,哪里知道有谁会去,四姐不如给我说说。”许诺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 许倩说了许多人,最后又道:“上次去的丁府的四郎君,这次也会来。” 许诺皱眉,丁墨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会来? 看到许诺终于有所反应,许倩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铁打泥铸的,解释道:“丁郎君这次来南方会小住半年,前些日子不过是去游山玩水了。” 许诺轻轻地嗯了一声,思绪飘远,没想到许倩竟会把丁墨做成诱饵,她想对自己做什么? 许倩目的达成,说了几句闲话就走了,许诺却被她扰的没心思下棋,叫了春棠和七月出去。 三人放了会风筝,又去茶室外折了几枝花。 许诺心情大好,回来时看到院门上光秃秃的的,扭头问春棠:“院子为何无名?” 春棠犹豫了一下才说:“娘子当初住进来时哭着闹着要拆了匾额的。”想起往事,春棠一阵后怕。 许诺回忆了一会,才记起当初许六娘看到匾额上“茗槿阁”三字后先是满脸通红,而后大哭大闹让人拆了匾额,动静之大惊动了张氏。 为何会脸红,这三个字有什么意义吗? 想到晚上,许诺才有了一点眉目,当初救了许六娘又和她共处七年的方镜,表字景平,景和槿是同音。 真是个小女孩! 许诺无声地笑起来,脑中出现景平的面容,干净谦和,从未有急躁或是生气的时候,整个人如湖水般平静。 想到此处,叫了春棠进来:“那个匾额还在不在?” 春棠没想到娘子还惦记着这件事,急忙道:“还在,匾额是阿郎亲笔写的,拿掉后一直放在映诚院。” “明儿挂上。”想起那个和自己同名,少言寡语,性情冷淡,却因为善良而被许倩多次陷害出丑的少女,许诺心道如果她知道匾额被重新挂起来,一定会羞地红了脸吧。 第二日,映诚院,吕氏服侍许谷诚穿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今早六娘派人把匾额取走了。” 许谷诚先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温和地笑起来:“这孩子变了不少。” 吕氏认同地点头:“她原本是憎恨学琴的,如今练琴时手指红了也不歇息。”话毕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 “这些日子六娘的字也大有进步,除了认字快,写的也好,竟是快要超过二郎了。她虽然年岁不大,但作画时静得下心,观察事物的敏锐程度有时比我还好上几分。”许谷诚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伸手从衣架上拿起锦袍,快速穿好。 “多亏老爷教的好,否则她性子弱,不懂坚持哪有这样的进步。”吕氏转回身端了杯白水给他。 许谷诚摇摇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她性子倒是坚韧,这些进步都是她平日刻苦坚持得来的,而且从张家表侄那件事就能看出来,六娘真的长大了,懂得巧妙地保护自己。”话毕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说起张先,吕氏目光暗淡下来,无论是有人陷害六娘的名声,还是张先真的对六娘有好感,她绝不允许他靠近六娘。 许谷诚知道妻子的担忧,宠溺地抚在她肩上,声音温和:“六娘的亲事我会认真考虑,不会让母亲过手。至于表侄,你不必担心,他这次来斗茶得了好名次,母亲竟是没留他,说明母亲很生气。他短时间不会来苏州,而且我也不许他靠近六娘一步,可好?” 吕氏轻轻地点头,一双桃花眼似水光盈盈,看得许谷诚心都软了。 三月十日如期而至,许诺早早起来,正在做俯卧撑,吕氏突然推门进来,她手上一松,直接撞到榻上。 娘,您进来咋不说一声? 吕氏以为许诺还在赖床,慌忙过来:“六娘,六娘,该起床了。” 许诺没有回应。 吕氏便轻轻摇了许诺两下:“诺儿,诺儿,今天要去赏花,快醒醒。” 许诺应了一声,转过身看到一身青色的吕氏,无论是发饰或是衣着,无一不素净到极致,只是这样,更映衬地她面容柔美。 她飞快地洗漱,吃了一晚素面,在春棠的协助下穿好衣裳,吕氏再三打量后才向阑苑堂而去。 吕氏来叫许诺起床时,许倩提前去了阑苑堂,许诺进去时不出所料看到张氏被许倩逗地在笑,而这笑容,因为她的出现减了几分。 众人一起吃过早膳,许谷渝等人告辞后,张氏突然说:“六娘,这身衣裳太艳了,走之前换一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