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太师府西北角中的一间三进仓库中,一个身量纤细的人影将一块茶杯大小的玉疙瘩塞进了怀里,而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仓库,仰头看了看四周的房檐,拍了拍手说:“真没意思。” 这人一身玄衣,身形实在是纤灵,再看脸,更是秀气漂亮,若不是刚才说话是男声,还真会让人误以为这人是个俏丽的姑娘。 玄衣人刚打算走,兀的从身后的房檐上跳下来一个人,把玄衣人吓了一跳:“什么人?” “府中之人。”杨臻站定打量玄衣人,心道:这人这么一问,反倒搞得好像我是私闯民宅的人一样。 玄衣人瞪了瞪眼,显然是不太敢相信杨臻能这么轻易地发现他,不过他倒也无所畏惧,炫耀般地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怀兜,说:“既然你是这家的人,那大爷我就顺便跟你说一声,这小东西我带走了。”语罢,他得意地朝杨臻笑了笑,脚尖一点,轻盈而又迅捷地跃上了房顶,并踏着房檐迅速向远处跃了过去。 杨臻看着这玄衣人身手,甚觉惊讶,他从未见过如此灵巧的轻功。 “这人莫非是……”杨臻没多想,也腾身跃起追了上去。 二人一跑一追,眨眼间便窜出了太师府。 微风缕缕,枝叶静静,一道黑影略过,惊得叶丛一阵颤颤,片刻后又一道人影飞过,尚未平静下来的枝叶又是一阵颤动。此时虽是新月之夜,夜色却也不怎么昏暗,不过若真有人抬头看看天,大概也能看到两道鬼魅般的影子闪瞬而过。 “站住!”杨臻喊道。 玄衣人回头看见追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杨臻,意外非常,完全想不到这人竟然能追得过来。不过他一点也不慌,毕竟他尚未使出全力。 “哈哈哈!”玄衣人一边飞一边回头笑喊,“我才不听呢!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你以为我傻呀?”说着脚下发力,又涨了些速度。 杨臻也不含糊,跟着发力又追了上去,并道:“喂!站住,那个贼!” 玄衣人突然停下了步子,在一处树梢上点立住,面色不善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杨臻也止住步子凭立在距玄衣人一丈之处,盯着玄衣人的动作。 虽是在问杨臻,但玄衣人也没给杨臻回答的机会,紧接着表情有些凶地又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杨臻挑眉看他,十分配合地问:“你是谁?” 玄衣人瞪眼,神气地说:“你听好了,我就是鸿踏雪!” 杨臻一脸茫然:“鸿踏雪是谁?” 玄衣人瞪眼了,本来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这么一弄反倒尴尬了他。他不甘心道:“你你……你竟然不知道我的名号?” 杨臻一脸无辜地攒眉道:“你的名号是什么?” 玄衣人彻底忍不住了,提高了嗓门说:“你给我记住了,我鸿踏雪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名鼎鼎的盗灵!听清了没?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后生!” “啧,你喊这么大声作甚?”杨臻戏谑地笑道,“我这个后生耳朵好使得很。” “你……”鸿踏雪再一次瞪眼了,他咬牙道,“懒得跟你耗!”说着便又要转身跃起。 “喂,把你偷的东西还回来。”杨臻喊到。 鸿踏雪哼了一声,说:“在我手里就是我的,还?想得美!” “那就别怨后生无礼了。”杨臻毫不客气,抽出腰后的墨笛作剑向鸿踏雪心口刺去,动作干脆迅速,鸿踏雪尚且来不及眨眼,杨臻就已经冲到了近前。鸿踏雪死盯着杨臻刺过来的笛端,心中紧得厉害,慌忙间连连后退,心道:这后生身手可以啊! 他心转口诀,使出看家本领,身态陡然变得更加灵魅,腾身后翻闪到两丈之外的一处树梢上站立住。他看着扑了个空、愣在原地的杨臻,在心中念了数遍阿弥陀佛后,脸上又换上了得意的笑,他语气轻挑道:“你这后生实在无礼,怎么能随便跟前辈动手呢?” “前辈?梁上前辈?”杨臻笑得鄙夷。 刚才鸿踏雪那程度骤涨的身法,的确让他吃惊,想必这就是让盗灵轻功亘烁江湖的“轻云步法”。想到这杨臻禁不住有些激动,早就听闻盗灵鸿踏雪凭借轻云步法使其轻功在江湖中长久间难觅敌手,今日得见,定要好好较量一番,看看这轻云步法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虽然此前只听未见,但杨臻也知道刚才的程度决计不会是轻云步法的限度,能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的东西,怎么会就这么简单? 想着,他便撤步打算再次出招试探。 鸿踏雪看杨臻的样子,以为杨臻又要上前来与他动手,连忙抬手阻止道:“喂喂,等等!不要动手就打嘛,讲点道理不行吗?” “你让我跟一个贼讲道理?”杨臻噗笑。 “贼?我是盗灵,盗灵听清了没有?”鸿踏雪恼了,他实在是想揍这小辈一顿,但又总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 “有什么区别么?”杨臻笑得戏谑。 “你……”鸿踏雪欲哭无泪,这回是遇上不讲理的了,“我没招你惹你的,你也别缠着我了,啊,小后生。” “好说,”杨臻盯着他说,“把你偷的东西还给我。”但心中却有些狐疑:他在怕我? 堂堂盗灵,这么容易就犯怵了? 难道说盗灵除了轻功别无所长? “唉!”鸿踏雪大声地叹了口气,说,“你这后生太磨人了。”说着,他从怀兜中掏出了那块青玉疙瘩。 杨臻看清了那玉疙瘩其实是方印,但那个规格说章太大,说玺又有些小。玉块雕工细致,座上的四足雕兽模样怪异,一时间也难以辨认出是什么。杨臻甚是疑惑:无论是闻训古还是闻南曜的印他都曾见过,全然不是这个样子,再者鸿踏雪手中的印不该是身为人臣能用的级别,这东西当真是太师府的? 鸿踏雪看杨臻的样子,便知他也没见过这东西,笑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先还给我再说。”杨臻丝毫不理他卖的关子。 鸿踏雪也不尴尬,举起手中的玉印说:“这东西叫‘夜牙玺’,知道为什么叫夜牙玺吗?” 杨臻一脸冷漠,对这陌生的名字完全不敢兴趣。 鸿踏雪不在乎,继续说:“因为它在新月之夜透月而视会有荧荧牙光。”他想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管别人想不想听。他把夜牙玺举起来正对新月一脸陶醉地欣赏着,片刻后他脸色变了变,垂下头来,扬手把夜牙玺抛给了杨臻。 杨臻伸手接住,诧异地看了看手中的夜牙玺,又看向鸿踏雪,问:“就这么还给我了?” 鸿踏雪大方地摆摆手,说:“还你了还你了,反正是假的。” 杨臻皱眉,一时间分不清是哪种假,问到:“你调包了?” “我鸿踏雪会干那种事?”鸿踏雪一脸嫌弃道,“你这后生可真没见识!” 所以,鸿踏雪说的是,这夜牙玺原本就是假的?赝品还是仿品? “行了,东西还你了,这下我能走了吧?”鸿踏雪问。 “后会无期。”杨臻也不拱手,什么表情都不做地看着他说。 “你这人……”鸿踏雪瞪眼,而后无奈地笑了笑说,“告诉我,你这无礼的后生叫什么名字?” “杨若佟。”杨臻倒是不介意告诉他。 “哼,果然是个后生。”鸿踏雪笑哼一声,转身要走,但他心中却一抖,突然想起了什么,几个破碎的形象迅速在脑海中拼凑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杨臻手中的笛子,又看着杨臻的打扮,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是杨臻?” “正是。”杨臻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