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早睁开眼,鸿踏雪突然看到面前悬着一张梦中的寻常脸,顿时激灵着一个死鱼打挺,床板子咯楞一声,把临床的方尔玉都给吓醒了。 林半夏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安抚平整轻声道:“我吓到你了?” “林姑姑……”鸿踏雪的巧舌好似是被人拔了,“您怎么在这儿?” “若佟递信给我说需要我帮忙。”林半夏把汗巾浸湿给他擦脸道。 鸿踏雪稍作寻思之后便明白了过来,前后的时间只能是事发之后杨臻就通知了林半夏。他把脸扭向一旁挤眉弄眼地表情丰富,也不知该感谢杨臻替他筹谋还是该怕他心眼子多。 “水迷眼睛了?”林半夏撤手问。 鸿踏雪连声道没有,然后摊开脸任她摆弄。 林半夏把汗巾重新淘过一遍后给他擦手道:“对不起……” “啊?”鸿踏雪不明所以。 “小黑——乌显炀,他所说的徐枢之事是我提醒他的,不然他可能都不会跟若佟讲,那样的话你就不会遭这回罪了。”林半夏说,“我从前听阿凉说过,他和显炀在神兵旧址遇到过徐枢,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我不说,显炀他大概都忘了。” “不是不是!”鸿踏雪一着急就想扑棱着爬起来,不过十二正经都被杨臻封住,虽然有劲但却根本动弹不了。他由林半夏按着重新老实下来道:“林姑姑你放心吧,老杨他——”他把话说到一半突然刹住了嘴。林半夏看得奇怪,他眉飞色舞地示意她凑近些,她看懂了之后也俯下了身,然后便听他细微着声音说:“姑姑放心,夜牙玺已经到手了!” 林半夏不禁眨了眨眼。 周从燕昨天晚上送下杨臻和嵬名岘之后便来找鸿踏雪和方尔玉打算告诉他俩这个好消息,当时方尔玉已经睡下,雁寻梅也不在,而鸿踏雪在看出周从燕所来之意时便果断地单独拦下了这个好消息,眼下那方夜牙玺正被他藏在被窝里。 林半夏有些想笑,鸿踏雪这点小鸡肠子心思和云轻可真是像得没话说。 旁边有了些动静,似乎是方尔玉要起来,雁寻梅也正好端着个托盘进了屋道:“前辈,可以开饭了。” 鸿踏雪小心思一动,可怜巴巴地问林半夏道:“林姑姑,你能帮我把老杨施的法解开吗?我已经好几天没动弹了,快要憋死了!”他一向不老实只是其中之一,这几天他除了说话以外其他的事基本都不能自理,活了二十年,大概也就刚出生那会儿是这个样子。 林半夏端碗架筷子道:“若佟这是好法子,能让你好得快些。寻常伤筋动骨怎么也得百八十天才能好全,更何况是你这等差点挫断腰椎的贯通伤。” 鸿踏雪本想脱口给她一个“绝不会乱动”的保证,但却也贪恋着林半夏所说的“好得快”到底能到什么程度。“能有多快?”他问。 “再有三五天吧。”林半夏说。 “真的?!”鸿踏雪难免激动得扑楞。 林半夏的一只手搭在了鸿踏雪的脑门上轻抚着笑出了声:“你这一激动就乱扑腾的毛病跟你师父学得也太像了吧。” 鸿踏雪大概都未发现自己的脸红成了什么模样。林半夏夹了一筷子菜丝悬在他面前,看他乖到不行地吃掉,心中还纳闷这小子看上去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没想到小脸皮还挺薄,稍微调侃一句就羞臊了? 周从燕来探岗之时,两拨人正好吃饱喝足,雁寻梅向她询问方尔玉的伤势,她便坦言说方尔玉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不是会医术嘛?把把脉就知道啦。”周从燕说,“佟哥把他捞回来救活了就没事了,脚筋什么的都是小事儿。” 雁寻梅不是心中无数,只不过有了杨臻他们的肯定之后能更安心一些就是了。 “若佟呢?”林半夏收拾着碗筷问,“把我叫来了却不见他人。” 周从燕大概指了指杨臻他们房间的方向说:“昨儿从神兵城回来一直睡到现在呢。师姐是有什么事找他吗?” 鸿踏雪安静地听着两个女人家过话时渐渐红透了俏脸。他突然发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林半夏自来之后便没见过杨臻,那她是如何那般清楚地了解他的伤情的?周从燕虽然也知道一些但却不能了解得十分透彻,若没有杨臻告诉她,那便只能是她自己动手查看过了。 “我是没事,只不过是要替老相爷传句话,他老人家可是还等着他回去下棋呢!”林半夏说这句话之时,嵬名岘正好进屋。 听了这话,嵬名岘便卡在了门框里侧。 “那是肯定要回的,”周从燕说,“佟哥一开始就想着办完事赶紧回应天。” 林半夏以眼色向嵬名岘打招呼,却未收到后者的什么回应,她也不觉有什么,又道:“老相爷一生峥嵘却不得好偿,能有若佟这么个外孙……还有你这个外孙媳妇儿,也算是有个安慰了。” 周从燕害羞之际,却听身后有人道:“杨臻找你。” 一屋子人都看向了门口的嵬名岘,周从燕一番茫然后才反应过来道:“我?” 嵬名岘点头。 周从燕暗下咋舌这家伙说句话连个称谓都懒得加,若不是认识他谁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她随嵬名岘去了他们二人的房间,然后便看见杨臻慢腾腾地在床上坐了起来。周从燕瞧他那副样子以为是他宿醉头疼,坐到床沿给他披衣裳揉脑袋道:“怕难受就别喝那么多酒。” 杨臻任她摆弄也不反驳,昨夜他并未喝醉,不过是聊着聊着睡着了而已,眼下他也不是头疼,只是没太睡醒罢了。“你收拾一下,咱们去趟衢州。”他道。 “什么时候?”周从燕自然知道衢州有谁。 杨臻说:“你收拾好了就走。” “这么着急?”周从燕意外。 “不抓点紧徐枢那老家伙就要找上门来了。”杨臻摸索着穿上了外衫。 周从燕有些不放心:“你们怎么了?他找你做什么?夜牙玺不是已经要到手了吗?” “路上再跟你说。”杨臻爬下来说。 “那小雪他们怎么办?你师姐今早刚到,你还没见呢。”周从燕说。 “这不正好么,”杨臻边收拾自己边往外走,“小雪就交给师姐了,你去拾掇吧,我跟她说去。” “你脑袋都不打理一下的吗?”周从燕头一回觉得他活得有些粗糙。 杨臻应着,边走边拆了发冠把头发一拢一绑,直接出了屋。 周从燕扯住正欲跟出去的嵬名岘问:“你俩昨天到底干嘛去了?” 嵬名岘一动不动,连嘴也不张一下。 “你们跟徐枢聊崩了?难不成夜牙玺是你们抢回来的?”周从燕忍不住瞎猜道。 嵬名岘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佟哥那意思跟要出去躲债似的……”周从燕想的乱七八糟。 “他说路上会告诉你。”嵬名岘说。 周从燕听犟了俏脸。她还不知道杨臻会说?她是拗不过好奇想着提前打探一下,可嵬名岘这德行就好像多跟她说两句话就会累死一样,搞得她也不愿多说话了。她把手一撒任他跟出了屋,臭着脸嫌弃了一句后便直接动手收拾起了杨臻的东西。杨臻虽然没说清楚到底要她收拾到什么程度,但看他的意思,周从燕估摸着他是不打算再回来了,既然如此她便一并帮杨臻把必须的东西拾掇好吧。 她抖开铺盖,藏锋和鲲游扇便一起翻落在了地上。她捡起二物放到一旁继续收拾衣物,她大约知道自从上次救回方尔玉鲲游扇便不见了,如今寻回来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