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琏早已在荆州集结起了不少人马,以他所见,这些人马足以雄踞昆仑以客代主。被摆在他眼前的这几个昆仑派的弟子看上去就如同杨臻平日那般绵软好拿捏,只是不知他们是否也阳奉阴违包藏祸心。好在对他们无需对杨臻一般,这些人若无用处了,大可直接了结掉。 只是连日无归,派出去看着杨臻的两条眼线也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穆琏唯一知道的是从抚州递过来的信,说是项东衢和房孟鑫打过一场,莫名其妙地了结之后又一同离去。穆琏燃掉飞鸽传书之后不禁冷笑一声,房孟鑫才从军营出来几天,竟这么快便成了此等不体统的德性,项东衢其人更甚,自从停了计划他再无登任掌门之机后便与侯府若即若离,穆琏把他从穆淳手下接过来之后更是跟没了这个人一般。 他本想用项东衢看管杨臻,房孟鑫监视项东衢,不成想这两人都不中用。江湖果然是污涅之地,不仅其中之人杂乱不堪,还极能秽染白沙。之前的换血计划果然是必然之行,败只败在不够痛快不够彻底。 陈情檄文被递上京去,穆琏正在门内踌躇满志之际,忽而听闻前院来人通报杨臻房孟鑫一行人回来了。穆琏的一只脚直接迈出去停顿片刻后又收了回来,稳当地坐回太师椅吩咐道:“传他来见本侯。” 总算伤愈复职的黛衣领命寻人,临到前院之后才知晓旁人动作都比他快。前院里围了几层人却并不喧嚷,黛衣稍微走近了才听见人群在说什么。 黄拂衣穿堂风一般地掠过众人,一头扎进杨臻的怀里抱住他,险些把杨臻撞倒。房孟鑫在后头听着她不知所云地持续倾诉担心与牵挂时松了口气,也幸在她是个女人,不然奔过来的架势更像是意图不轨。 林半夏和穆淳等人也快步赶来好一番关切。 穆淳等着林半夏给杨臻号脉的过程中难免紧张:“你脸色很不好……” “舟车劳顿,无妨。”杨臻答。 林半夏伸手叹气,一时间令闻者愈发不安,她拉开黄拂衣后道:“既然如此就赶紧回屋休息吧。”杨臻如今大病没有,但却虚弱得几乎风过即折,哪怕有龟苓丸撑着,也还是这副样子,林半夏也没办法。 一众人围着便往后头屋里去,此时黛衣才有机会开口:“梅先生,侯爷召见。”话说出来后,他便极轻易地发觉对面的一群人向他射过来了数道敌意与抵触十足的目光,哪怕是前几日伤愈同他一起赶过来的犀月也复刻着穆淳的样子敌视他。 在有人开口驳斥之前,杨臻先应下来解了黛衣的紧迫。闲杂人等退却,但穆淳要跟过来黛衣根本无关否定。 房孟鑫有面见宿离赴命之意,随杨臻穆淳一同离开。宿离总又不放心,不说他话,等那几人走远了些后也悄悄跟了上去。 林半夏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后又抬头问:“不对啊,小雪和那位方家小兄弟呢?” 无人能回答她。 “项东衢也没回来。”叶悛往道门外看了看说。 两拨拢共五个人,出去一趟只回来了两个,实在令他们摸不着头脑。 穆琏通过四敞大开的屋门一眼便看到往这边走过来的杨臻,杨臻的病态样子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没兴趣关心寒暄,要是杨臻没撑住即刻倒了,倒能令他紧张两下,一下为耽搁大业,另一下为殉蛊可能会有的意外之险。 “你总算舍得回来了。”穆琏亦不在乎杨臻在外经历了什么,“如何,这下有心思办正事了吧?” 杨臻点头,穆琏没开口赏座,反倒是穆淳扶着杨臻将其安放在了椅子上。 “果真吗?”穆琏出于多日来的习惯有此一问,“何时动身?” “明日。” 一言二字引得众人讶异,他虽然把话说了出来,但旁人明显都是不信的,又或者说他们都不愿信或不敢信。 穆琏静默中盯着杨臻看了许久才开口问:“你这话当真吗?” “侯爷若另有计划便全依侯爷。”杨臻说。 穆琏冷不丁地笑了一声,连连点头,“明日就明日,”他招手朝青衣吩咐,“通知下去,紧备行囊明日启程。”穆琏调转回来时面上的笑意暂时忘了收敛,对上杨臻的眼睛之后突然冷静了许多。拖延折磨了这么多时日,没头没脑地变得这么熨帖,穆琏想不怀疑都难。正襟坐回去之后,穆琏端茶品香道:“你可有什么要求?此去长途,本侯希望能顺利了事。” 杨臻逢问即答:“长途困苦,雪川艰难,侯爷千金之躯,希望不要以身涉险。” “哼……”穆琏又笑出了声。他放下茶杯忍不住起身打量杨臻,看来看去只剩玩味。“放任你一人去勘探府库?”穆琏往外迈了几步,看到了候在门外的房孟鑫。 “侯爷没打算给我指派帮手吗?”杨臻问。 穆琏背手点头。“对,正好,”他招手示意房孟鑫入堂听候,“本侯正要好好嘱咐房千总几句,你回去歇着吧。” 杨臻听话地在穆淳的注视中离开,被藏在堂外的宿离接走。 “如何?”穆琏把目光从自己儿子的脸上上回来问房孟鑫道,“听说房千总这一路并不顺利,怎么不见项东衢?” “回禀侯爷,项东衢去夔州调查刘聂的底细了。”房孟鑫答。 “底细?”穆琏和穆淳都有些疑云满腹,刘聂是他们父子二人手底下的人,利用之前肯定是事先便查过的,而今再谈底细,难免有些奇怪。 “为何要查他的底细?”穆淳问。 房孟鑫在片刻的沉默中盘算了许多:“卑职找到刘聂之时其人已经死了。” “死了?”穆琏分外惊愕,“是他干的?” 此处之他没有第二人,房孟鑫懂穆琏的意思,但他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卑职不清楚,看刘聂的死状似乎是中毒而亡。”他道。 “中毒,那必然是他干的了。”穆琏切齿。 穆淳斜了他一眼,喃喃道:“他不是会用毒杀人的人。” 穆琏哼了两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像他那样阳奉阴违忤逆不忠的人,哪怕是小心提防都会有二心,你还信那些?” “坦诚以待是相互的。”穆淳道。 房孟鑫噤声不语,这些话可不是他能插嘴的。 穆琏还是冷哼,他一个上位者为何要与世间的蝼蚁坦诚相待。穆琏不想与穆淳争辩,转向房孟鑫问:“本侯派你去看着他,你如何会什么都不清楚呢?” “卑职当时遇上了乌显炀,一时不得脱身,因而有所遗漏,还请侯爷恕罪。”房孟鑫拱手伏低。 “乌显炀?”穆琏有了一丝缓和,“对了,还有他,刘聂或许是死在了乌显炀手中也未可知啊……” 穆淳幽幽地望着穆琏,隐隐发觉了一丝端倪,便道:“死了便罢了,如此一来了了他的心愿,他也就能收心办事了。” “确实如此,可铺陈了这么些日子都一无所获,而今他一出马刘聂便死了……相形之下本侯的通缉令真是成笑话了。”穆琏道。 穆淳隐约有一丝笑的样子,但却并未被对面之人看到。他道:“房大人且去安排吧,父亲若不放心,咱们或许可以派人去传乌显炀过来问话。” 穆琏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答应道:“好好好,去办吧。” “侯爷,您的车驾要不要备上?”房孟鑫探问。 穆琏即答:“当然!” 房孟鑫大概也猜得到穆琏绝不会听杨臻的劝,抬眼间从穆淳的脸上看到了些奇怪的表情,困惑间应下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