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站到穆琏眼前之后,穆琏便没收回过审视的目光。事发之时,若说他一点也没怀疑过杨臻那是假话,只是他左思右想都参不透,如果真是杨臻所为那么杨臻到底图什么。如今杨臻站到他面前同他一起等待搜捕结果,是真无辜还是欲盖弥彰,他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 穆淳虽然拿走了那半块玉疙瘩,但却并未直接交给穆琏。穆琏只顾着打量琢磨,有些该说的话便由他来引给穆琏听。 “你这几日身子见好,倒肯主动出门了。” 杨臻随穆淳坐下来道:“波折频生,耽误了太多时日,再耗下去何时才能了结。” “能用上的人都派出去了,且再耐心静候几日。”穆淳道。 “波折频生……”穆琏不由得念叨着,搁下茶杯问:“你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杨臻摇头:“如今昆仑内外情形复杂,是山门之内的人所为还好说,若是山门之外的人,那便难说了,搞不好就是从头再来。” 穆琏忿忿吐气,隐隐切齿道:“从头再来?还容得了从头再来?”火气发了大半,他又自觉间收住了不稳定的情绪,重新捏起茶杯摩挲道:“如今本侯才有暇多想一步,被温氏藏起来的那些东西难道真就要有这两块碎玉当引子不可吗?” 杨臻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这我确实没想过。” 穆琏哼笑了两声,他懒得管杨臻是不是真的没想过,既然问不出来他想听的,他不如换条路走。“去把徐枢带来。”他挥手吩咐了句,眼见杨臻起身要去办差后又立刻道:“罢了,本侯亲自去找他。”他想听点不一样的话,自然不会给杨臻和徐枢串供的机会。豁然起身阔步前行,来到门前要开门之时门上条桱上糊着的明纸突然破了一个洞,正对门扇的穆琏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模糊间看见了一条银线刺破窗纸射进了屋。他还未反应过来,从身后掏过来的一只手便把他扯到了一边。 混乱甫定,黛衣先喊了声护驾,穆琏前后看了两圈才发现屋中桌沿上钉着的一根极细的针,好生新奇,那似乎是一根医者施针所用的银针。 黛衣后续的几声护驾才让穆琏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意识到方才扯开的人救了他一命。他回头看去时,杨臻正往前迈了几步挡在了门前。受他刺激,黛衣直接冲上去破门而出,而后屋中众人便纷纷看到了风雪中的温凉。 穆琏不服输,等了片刻不见双方有动静起身也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温凉后直接砸了手中的茶杯:“大胆!你个逆贼还敢现身?!”他认识温凉这张脸,当初他在兖州大营便仔细审问过温凉,无奈此人骨头太硬什么都没审出来,他纳罕温凉的本事,不过是掉进囚牢中了一片落叶,温凉便用那一截小叶竿逃出了正值练兵的兖州大营。此刻面对温凉,穆琏的愤怒远大于恐惧,他不怕温凉动手,只遗憾眼下无法抓住这个逆贼。 穆琏出现后,温凉的目光便从杨臻身上挪开了,凉飕飕地盯着穆琏,手上还有其他动作。穆琏不明情况,杨臻却摆开黛衣又上前了两步挡在了众人之前。 温凉的目光在杨臻脸上逗留片刻后转而看向穆琏,换手动作从身后掏出了一块所有人都眼熟的玉疙瘩,面带笑意地抛接了两下,在穆琏的气急败坏中扭头便跑,转眼间消失在了风雪中。 “站住!”穆琏追出去后只能跺脚干着急,“是他干的,早该料到是他!” 穆淳靠近杨臻给他披上大氅低声问:“此人亮这一相意图何为?” 杨臻没带他,只静静地看着穆琏在风雪中无能狂怒。 “来人!”穆琏招来黛衣,“把人都给本侯叫回来,全力搜捕逆贼温凉,死活不论,一定要抓住他!” 风雪入夜方休,徐枢林半夏等人各自回房,他们来见杨臻想说的话无外那几句。 “果然不出你所料。” 吹灯入睡,接下来的几日恐怕都不会太安生。 子亥之交时,杨臻忽然睁开了眼,面前悬着的一张脸愣了下后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对十分标致的虎牙:“醒了啊?跟我走吧!”说罢,那人随手捞起几件衣裳,扛起杨臻便跑。 “我的药……” 那人只顾着跑,压根没听见杨臻说什么。 他们刚翻出屋隐进夜色,鸿踏雪便破门而入。 “老杨?”鸿踏雪轻声一唤,不得回应,他又放高了些声音叫了几回,进屋转了一圈都没感觉到有人在。 “怎么了?”林半夏揉着眼睛跟了过来。 “老杨不见了。”鸿踏雪借着月光掌了灯。 林半夏清醒了许多,随他一通搜寻,最后在床上发现了一张纸。 若要寻人,沉藏再会。温凉。 “啊?”鸿踏雪有些懵,“温凉把老杨绑走了?” 林半夏攥着那张薄纸,不觉间已经将其揉成一团。“阿凉应该是要带似寒进山。”她埋头在屋中翻找起来。 “进山?”鸿踏雪从门口看出去,望着夜色中模糊的山影。他觉得可怕,更觉得不可思议:温凉能有多少轻功本事,把杨臻偷走,而他只有后知后觉迟来一步的份?他心中暗道倒霉,不会是他师父云轻把人偷走的吧?当时云轻只说来看热闹,却没说到底要干什么,如今要和温凉合伙坑朝廷也不是不可能。 林半夏从床头匣子中翻到了装着龟苓丸和白葵籽油的瓷瓶,焦心起来:“似寒的药都没带,不能由着他胡闹,得赶紧去追他们。” 鸿踏雪紧张起来,这架势老友重逢,难保不会旧情复燃。“姑姑你先等等,就咱俩能干啥呢,不如去告诉镇原侯和世子、方掌门还有那个小方兄弟,大家一起拿主意吧,要说找宝藏,镇原侯肯定比咱们着急啊!” 林半夏十分冷静:“你说得很对。”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告知了所有阖该知道的人。众人各有各的着急,穆琏忙着点兵点将,方尔玉、徐枢与鸿踏雪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他们三人本想连夜动身直接追过去,却被穆淳堵在了门内。 “你们不能单独行动。”穆淳道。 三人的反应首先是直接撞开只身前来的穆淳继续走他们的路,穆淳也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思,又道:“如果你们不想给他添麻烦,就等穆琏的人一起走。” “不是,殿下,”鸿踏雪对他还有敬畏,说话也还算客气,“老杨是被绑走的,平时的药都没带在身上,你也该知道的吧?没了这些救命的玩意儿他会死的。” 穆淳叹气:“我知道。穆琏容你们在此就是为了帮他为穆琏找府库,眼下他被人所胁,你们若是不管穆琏的人先行一步,穆琏必定会怀疑你们早有图谋,如此一来将后患无穷。” 鸿踏雪有些惊讶,他从未听穆琏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徐枢更惊讶,穆淳这话说得似乎他并不与穆琏站在一边,反而处处在为他们着想一样。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既然如此踌躇满志,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前行去路,穆琏的人需要带路的人,你们能分开行动还好,若不能,便必须等穆琏一同出发。”穆淳拿出了那半块夜牙玺直接递向徐枢,“带着它等穆琏一起出发,我会尽快让穆琏准备完全。把他找回来,至于以后的事就看你们了。” 方尔玉和鸿踏雪这几日不在并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面对将夜牙玺拱手让出的事已经吃惊不小,徐枢更是目瞪口呆,绕了一圈夜牙玺又回到了他手中。 鸿踏雪搡了搡徐枢道:“收下呀!” 徐枢伸手握住半块玉疙瘩,算是答应了穆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