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七米感觉浑身舒畅,丹田里不再有一阴一阳两股真气相互交织叠加,而是觉得一股柔和的真气不断在丹田里聚集,在自己意念的引导下周游于全身经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七米忍不住想按照眼下恢复的进度,自己的内功恢复到乾坤境或许无须等三五年的时间。眼看着距离武林大会召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七米决定带着几人下山。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两位姑娘均女扮男装,与七米和隆布一样着一身宽松的青灰色长袍、批一件灰色的大氅,显得清瘦英俊风度翩翩。 不几日几人已骑着快马赶至离凤凰峰五百里左右的一处小镇。说是小镇和一路上各处所见的村落差不多,因这些年兵荒马乱百姓饱受天灾人祸之苦,破败之相随处可见,只是这初冬时节的小镇上除了那些面带菜色衣着褴褛的居民以外还能看到三五个行色匆匆的旅客。见天色已晚几人决定在小镇上寻处客栈歇息一晚。 行不多远便见冷清的街道上旁有两个伙计正在店门口挂灯笼,微弱的烛光透过红色的灯笼给这方死气沉沉的小镇增添了些许生气。 店小二见有客人来,连忙热情的上前招呼,满脸堆笑的说道:“几位客官,本店虽小却是方圆十里唯一的客栈,千万别错过了。” “少啰嗦,前面带路。”隆布说。 “好嘞,几位请跟我来。”小二笑盈盈的提着灯笼在前面照明,等几人将马牵到马厩里拴好,便领着他们来到客栈里。 客栈大厅里点着两处松光,一旁一个火盆里生着火,几个壮汉围坐在火盆旁瞪着大眼打量七米等人。 七米一眼便认出端坐其中的那个大汉按捺住燃起的怒火,不动声色地迅速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一桌七人,从装束上看均是来自雪域的刀客。面朝店门为首的刀疤脸正是桑吉土司座下的头人之一,几年前阿爸被害的那个傍晚这人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大刀就站在桑吉土司一侧。“感谢上天。”七米无比虔诚的暗念了一句,心想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么一处偏僻的地方让自己遇到了仇人,心里一乐微笑着点点头对那几人进行回应道:“真是抱歉,打扰各位好汉了。” 一个满脸胡子的壮汉轻蔑地吐了把口水,恶狠狠地瞪了七米一眼便回头对几个同伴说道:“一个个长得跟娘们似的,真让人恶心。” “你们看看那三个小子光溜溜的脸蛋干净得跟屁股似的连根胡子也没有,弄不好这几人都是女扮男装的。”另外一个名刀客说完,便引来一阵哄笑。 七米并不理会那几人,径自走到昏暗的角落里一处方桌旁面对着那几名刀客坐了下来,轻声问小二要来些酒肉安安静静地喝起酒来。朱牡在一旁看得仔细,见七米今日见到仇人却出奇的冷静,未曾流露出一点点不悦的神情,正感到奇怪之时却听七米说道:“都饿了吧?来来来都吃点东西,待会儿还得砍柴。” 朱牡和隆布会心一笑埋头吃起东西来。宋清月感觉一头雾水,便不解地问:“砍柴?” “是呀,得砍砍废柴暖暖身,不然这鬼地方冬天真是太冷了。”七米说。 宋清月经七米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了情况,也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酒菜还没有上齐却见店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走进来几个披着黑色大氅的人。那几人进得店来也不关店门,兀自站在堂中四下里扫视了一下,见雪域来的那几个刀客站起身来迎接他们,这才哈哈一笑开口说道:“让你们久等了。” “大人,我们几人也刚到不久。这不饭菜还没上齐呢。”刀疤脸说。几个刀客七手八脚地将两张长桌拼在一起又吆喝着让店家添酒加菜,两拨人便面对面坐在一起。 “哥,是金凤堂的人。”宋清月轻声说完便伸手去摸一旁斜靠在凳子上的长枪,却被七米用眼神阻止了。 “稍安勿躁,”七米稍微提高嗓门继续说:“来喝点酒暖暖身。” 朱牡舔了舔嘴唇说道:“哥,这么多废柴还砍不砍?” 七米微微一笑侧身看了看宋清月问道:“宋老弟说怎么办?” “那自然得砍。” 朱牡吃饱喝足之后提高嗓门粗声粗气地把小二叫到旁边,将碗中酒倒在地上,往桌面上放了一大把碎银后说道:“你这酒跟猫尿似的太难喝了,快给爷几个抱两坛好酒来。” 不一会儿功夫,小二便抱来两坛酒,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说道:“几位爷,这酒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两坛酒了。” 朱牡和宋清月打开两坛酒的盖子,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七米不由地道了声“好酒。”他从朱牡手中接过一坛酒问小二“当真只有这么两坛好酒?” 见小二点头。七米站起身提着那坛十斤左右的酒径直朝对面的那群刀客走去。两名披着大氅的大汉站起身拦住七米,七米微笑着提起酒坛说道:“本少爷看着你们顺眼,想送各位好汉一坛酒尝尝。” “无缘无故的干嘛要送我们酒?”金凤堂为首的那人边说边脱下兜帽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和红色的长袍,侧身将七米上下打量了一番。 “相逢便是缘分。” “你小子该不会在酒里下了毒吧?”那老者问。 七米双手举起酒坛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擦擦嘴后说道:“当真是好酒,你们不喝小爷可提回去了。” 那老者挤出一丝笑容拍拍身旁的长凳说道:“小兄弟,坐下聊聊。” 七米将酒坛递给一旁的一个壮汉,微微一笑坐了上去。那老者侧身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握住七米的手。感觉到对方逐步加大了握力,七米知道老者想摸摸自己的底子,也并不示弱暗自催动五成内力使劲握住对方的手掌。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老者见七米武功底子不错。呵呵一笑抽回手问道:“不知小兄弟该怎么称呼?” “吴重七,蓉城人。” “鄙人尉迟仲豪。”尉迟仲豪觉得眼前这小子举手投足怎么看都不像是取不上名字的普通人。 七米对金凤堂了解得十分清楚,七段以上的高手尉迟仲豪这个名字早就烂熟于心。“幸会幸会,竟然遇上了鼎鼎大名的追风剑客。”七米站起身双手抱拳行了个礼,顺手提起酒坛挨个为桌上刀客们斟满酒,然后恭恭敬敬地端起酒碗说道:“尉迟大人,虽说金凤堂高手如云,可清云堂长老追风剑客大名如雷贯耳。各位好汉,我提议咱们一同敬尉迟大人一碗酒。” 众人都随声附和着端起酒随七米一饮而尽。七米再次为众人斟满酒后方才坐下。 “小兄弟这是准备去哪里?”尉迟仲豪功夫出众手段狠辣,作为清云堂长老平素颇为自负,此时在这旮旯小镇遇到个后生小辈竟然记得自己名号,心里美滋滋的十分受用。 “大人,晚辈这是准备去武林大会凑凑热闹。” “扬名趁早,小兄弟有这身手或许能进入此次武林大会前二十。”尉迟仲豪看了看一众人诧异的表情继续问道:“不知小兄弟师从何人?” “小人跟着几个走南闯北的卖艺人学过点皮毛。” “卖艺人?”刀疤脸觉得老江湖尉迟仲豪这次是看走了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尉迟仲豪何等精明,再次打量了一下身旁这小子,回头对刀疤脸说道:“土登头人,中原有句老话:高手在民间。老夫以为除了你我俩人在座各位都不是这小兄弟的对手。” 土登头人!七米心想难怪和桑吉老怪走得那么近,得想办法亲自解决掉他一出自己淤积心里的怨气。 土登头人一脸不屑地左右看了看说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满脸胡子的壮汉放下酒碗撸起袖子站起身说道:“大人,能不能让俺试一试?” 不等对方回应,七米盯着土登头人说道:“本少爷倒是想跟这位头人切磋切磋。” “勇气可嘉,来来来各位敬这小子一碗酒,老子怕他没机会再喝酒了。”众人哄笑着喝下了碗中酒,仿佛已经看到七米走向可以预见的死亡。“祝你小子刀毁人亡。”满脸胡子的壮汉愤愤不平的喝完酒在一旁坐下。 七米见众人均喝下不少酒,知道稍等片刻药效就会发挥出来,于是起身从隆布手中取过啸天刀,在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声中缓缓抽出通体乌黑除的弯刀,刀柄上精美的狼头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寒光,像极了隐藏在暗夜里的狼眼。尉迟仲豪感受到一股杀气,他定睛瞧了瞧分不清场上这两人中谁有如此气场。 土登头人此时已经收起之前玩世不恭的神态拔刀在手,宛若换了个人似的,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小子,就像野狼在扑向兔子时露出贪婪的神情。可惜今日他遇到的不是兔子,而是比他更加厉害的狼王。 土登头人舞起一片刀影一招刀劈雪山罩向七米。只见七米脚踩灵蛇飞渡步法灵巧地闪避到一侧,等对方刀势变老,抬起脚一记飞腿踢在屁股上。只见土登头人闷哼一声被踢飞出去,伴随着扑通一声闷响掉在地上。土登头人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眼里燃起怒火咆哮着使出平生绝学——“雪崩万里”。飞舞的大刀搅动起室内的空气,一股凌冽的寒气席卷而来。桌上点着的几只蜡烛均被吹灭,连那铁架上的松光也明明灭灭就像躲在柜台后店家忐忑不安的心。七米面对头人强劲的攻势不退反进在众人惊呼声中使出一招“破刀式”化解了对方招式。紧接着一招“苍狼逐魂”捅向对方胸前。土登头人连忙抽身躲闪,七米如影相随哪肯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不待招势变老刀光一闪一招迅疾无比的“苍狼追月”罩住对方。等漫天的刀影散去一切归于平静,众人发现土登头人呆立当场,手中的大刀咣当一声滑落地上,随后整个身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大厅里顿时乱成一团,刀客们均抄起家伙四下散开将七米等人围在中央。 “臭小子,还真有几下子。不是说好切磋切磋,干嘛非得下这般死手?”尉迟仲豪气急败坏的问。 七米估摸着药效差不多该发作了,便说道:“这混蛋与本少爷不共戴天。” “老夫愿闻其详。” “本少爷与土登头人有杀父之仇。” “金凤堂与我们也有一笔血债尚未偿还。”宋清月说。 “好说,人在江湖各凭本事吃饭,金凤堂欠你们的尽管找老夫来报。” “本少爷正有此意。” 尉迟仲豪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已不能运行内功,举起手掌一瞧只见整个手掌已呈紫黑色。身旁几人此时正相继呻吟着倒在地上打滚。 “你小子,真是卑鄙无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少爷用的可是金凤堂的‘鬼影散’。” “鬼影散!” “正是。” 尉迟仲豪强忍着腹中越来越强烈的绞痛,看了看满地打滚的伙伴们说:“可鬼影散……不可能……这么……致命。” “忘了告诉你,本姑娘在这酒中还添加了一点点‘仙人殇’。”宋清月俯身对尉迟仲豪说。 仙人殇?唐门的毒!尉迟仲豪露出一脸绝望的表情,他深知这毒可是三步断肠,五步催命。在剧烈的疼痛中他忍不住想为什么这混蛋小子跟自己喝同一坛酒却完全没事,带着这个疑问慢慢闭上了眼睛。 七米在一旁瞧见宋清月盯着一脸痛苦不堪的尉迟仲豪渐渐没了气息,在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一腔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喜悦之情悄然爬上眉梢,面对这一屋子的死者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仇恨使原本善良温柔的人变得如此狠毒!不只是宋清月,自己亦是如此有过之而无不及。 隆布一边轻诵“嗡嘛呢叭咪吽”,一边在几人身上搜寻有价值的器物,不一会儿从土登头人藏袍里搜寻到一封密信递给七米。 七米打开密信见上面写着: 堂主大人: 按照您的指示,山寨里已秘密派遣一千精兵,由我儿噶容带领将准时到达约定地点,并全力协助贵帮完成大业。祝您万事顺遂,扎西德勒。 格桑吉诚敬上 噶容那个混蛋竟然也要到武林大会上来凑热闹,而且带着一千精兵,兴奋之余七米想桑吉土司和金凤坛沆瀣一气准备干啥大业?阴险狡诈的桑吉土司这么卖力图什么?见两位姑娘凑过来,便将信件递给她俩,顺便问朱牡:“不是说好砍柴的,干嘛下这么多毒?还用上‘仙人殇’。” “别看我,我可没想这么快弄死他们。”朱牡说。 “能智取干嘛要费力呢?再说了七哥还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我可不想看到大家冒险。”宋清月说。 七米想若等他们毒发之后再杀真是胜之不武有辱师门清誉,便说道:“如果对打咱们几人实难全身而退,如此打发他们走也好。” 宋清月动情地说:“七哥,仇可以晚几年报,甚至可以不报,这可以全听您的,但是我们却不能因为任何缘故失去您。咱们面对的仇家不管是金凤堂还是桑吉土司不仅人多势众,还无比阴险狠毒,所以咱们得尽量躲在暗处不择手段消耗他们。”七米想她说的可是策略,客观来讲理应如此,便点点头便是认可。 “对对对,小姐说得真好。这不正是所谓的兵不厌诈。打战得虚虚实实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朱牡说。 “是呀,咱们就这么几人,想要报仇就不能操之过急,得想办法一点一点推进。”七米说。 “勿求虚名而处实害,这可是您说的。以后下毒这样的脏活就由我来做。”宋清月说。 “还有我。我可是唐门药堂里学过几年的。”朱牡说。 七米知道一旦一名刀客有了顾虑就会出现迟滞,就会出现破绽,而高手过招一个破绽就足以分出高下甚至丢了性命;他伸出双手拍拍俩人肩膀长叹一声说道:“我怕你俩脏活做多了也变得跟仇家一样失去本心变得冷血。以后这类脏活如果要做得由本少爷来做。” 隆布在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店小二协助之下将十几具尸体都抬至后院枯井里掩埋,不到半个时辰便将现场收拾停当。几人安抚好店家,便都上楼歇息了。 七米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