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波土司为了派人参加此次武林大会也费了不少周折。他召集全寨勇士在土司府前比武,通过连续三天的公开比试,挑选出十名技艺精湛的年轻死侍。在头人们诧异的眼光和观众们兴奋的欢呼声中最后一场比试登场的竟然是叶西郎嘉和衮戈尼玛两位洞波寨的少爷。 两位少爷微笑着走进赛场双手合十朝对方鞠躬致意,之后一同转身朝四下里鞠躬,最后才从各自随从手里接过比赛用的武器。叶西郎嘉用的是一柄用蘸过颜料的棉布包裹着枪头的长枪,衮戈尼玛则选择了一柄弯刀和盾牌。按照赛制俩人必须在三十招内决出胜负。三十招一过就按照平局来裁断。洞波土司深知在真正的战场上和比武大会上胜负总在几个回合之间,很少有两人对战超过三十回合以上的情形。再说了他想看看两位少爷面对名利时最真实的表现。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武后胜利者将带队参加武林大会,载誉归来后十有八九会成为下一任土司。 叶西郎嘉所使的洞波枪法在历代土司大人潜心研学中逐步融合了众多枪法之要,虽然只有二十一式,但是招招大开大合、大封大劈,都是在血肉纷飞的实战中不断总结出来的战场枪法,被行家公认为众多枪法中最上、最疾、最胜。叶西郎嘉长得虎背熊腰最像土司本人,天生神力加之得到土司本人亲自指导,修为早已突破了外家七段接近八段的水准,或许再过五年左右便能达到外家九段的巅峰状态。他将手中的长枪举过头顶,四下里便响起一片为其加油呐喊的声音。 武谚有云:“年刀月棍一生枪”,是说枪法易学难精,其中的奥秘需用一生来不断修证。衮戈尼玛很清楚自己在枪法造诣上和哥哥尚有一段差距,但好在自己这几年更加钟情于苍狼刀法,而叶西郎嘉对于洞波枪法之外的武功不感兴趣。他深知唐老先生所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苍狼刀法是自己的后手杀招,或许这才是今日致胜的关键。见衮戈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弯刀和盾牌,洞波土司微微皱了皱眉头。衮戈尼玛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弯刀,举了举盾牌,微笑着走向赛场躬身说道:“请兄长指教。”随后举起手中盾牌摆出一副防御姿势。 “衮戈,看俺这天下无敌的洞波枪法怎么收拾你的外家刀法。”话音刚落叶西郎嘉一挺长枪便舞起一片枪花扑向衮戈。“蛟龙出海”“追星赶月”“凤舞九天”几招一气呵成,赢得一阵阵喝彩声。衮戈尼玛只是见招拆招并不急着出手攻击,他知道若想在哥哥手下过三十招必须要有十足的耐心,充分利用自己熟悉枪法的优势稳扎稳打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眼看着招数已过二十,叶西郎嘉见弟弟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有些着急了。使出浑身气力将手中长枪舞得呼呼的响,一招十分霸道的“横扫千军”卷向对方。衮戈尼玛早料到哥哥会使出这一招,只见他并不理会对方一个纵身躲过攻击。叶西郎嘉大喝一声随即一招“后羿追日”扑了上去。衮戈尼玛竟然又是连续两个腾跃躲过攻击。 叶西郎嘉见连续两招都扑了空一边进攻一边喘着气说道:“衮戈你这苍狼刀法什么时候变成兔子刀法了?” 衮戈感觉到叶西郎嘉在连续二十几招凌厉的进攻之后气力已经不如之前,出手的速度开始出现些许迟滞,知道轮到自己进攻了,便朗声说道:“兄长小心了,我这苍狼要下山了。” 叶西郎嘉呵呵一笑说道:“就怕这只兔子躲在林子里不肯钻出来见人。” 横刀式,拖刀式,滚刀式,破刀式,乱刀式……衮戈贴着叶西郎嘉不断发动进攻。枪法最怕的就是被对方短兵器贴近了打没法子施展开。此时在赛场上画风一变腾跃躲闪的成了叶西郎嘉,而蓄力已久的衮戈则如影随形展开一轮轮行云流水般的进攻,弄得对方尴尬无比。 正待叶西郎嘉挣脱衮戈的追击准备反扑之时,响起阿爸纳瓦的叫停声,原来不知不觉间俩人交手已过了三十招。洞波土司在周围的喝彩声中笑盈盈地走上场地,一左一右牵起两个儿子的手,清了清喉咙缓缓举起双臂自豪地说道:“我宣布,老夫两位儿子打成平局。即日起咱们大宴三天,之后俩兄弟将率领英勇的洞波武士们到中原参加武林大会。”欢呼声笑闹声在土司府前经久不息。 几日后,洞波寨两位少爷率领阿巴尼玛、阿巴纳瓦及十几名死侍骑着骏马踏着薄薄的积雪,一路翻山越岭沿着茶马古道至打箭炉、雅州,再过成都、朝千里之外的奉元府凤凰峰赶来。 阿巴尼玛总觉得一路走来有人远远近近的在跟踪他们,却又苦于一时找不到实证,只好每天叮嘱大伙时刻提高警惕,自己一得空便口诵经文为大伙祈求平安。这一日,行至一处风景绝佳的山谷叶西郎嘉见阿巴尼玛又骑在马背上边打瞌睡边断断续续地念经,忍不住哈哈一笑侧身说道:“尼玛长老,如果念诵经文管用的话,我阿爸已经安排好几座寺庙为我们这次出行诵经祈福了,若不管用您老念再多也不会有用。” 阿巴尼玛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将念珠挂在脖子上心想为大伙念经祈福总没错吧,嘴上却说道:“少爷说得极是,可是老奴这么多年念诵经文的习惯改不了。”四下里瞧了瞧继续说道“都打起精神来,别光顾着看风景……”忽然随着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从林子里射出一排弓箭来,幸好大伙均训练有素挥舞着武器将箭枝扫落一地,竟无一人伤亡。 叶西郎嘉气得涨红了脸朗声说道:“明人不做暗事,有种给本少爷滚出来。” 口哨声再次响起,随后便看见十几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和上百个身着青灰色衣袍的喽啰在一个穿红色长袍头发花白的老者带领下从林子里钻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盯着洞波寨一行人。为首的红衣老者眼神犀利,走上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清清喉咙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来者可是洞波寨的好汉?” “正是。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要拦我们的道?”叶西郎嘉问。 “那就对了,受朋友所托准备送你们上路。” 听老者这么说,叶西郎嘉不怒反而笑了,举起长剑说道:“就凭你们这么些人?” “人不可貌相,这些都是金凤堂的勇士。” “金凤堂?” “如假包换。金凤堂如今是江湖上势力最为雄厚的帮派,栽在我们手中也不算冤。” “呸,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此时洞波寨的人已经十分默契地将马聚拢成一个月牙形状,做好了冲锋杀敌的准备。阿巴尼玛在一旁小声叮嘱大家不要恋战,冲出包围即可。 衮戈看见对面趁着说话的功夫已经列好队差不多做好了防止骑兵冲击的准备,便用藏语说道:“听我号令,大伙后撤一里,然后再杀回来收拾他们。”说完调转马头绝尘而去,众人连忙打马跟上。两位长老断后,挥舞着手中的长矛打落了零零星星的弓箭,随即消失在驿道上扬起的灰尘里,只留下金凤堂的人在后面吃灰。 红衣老者呵呵一笑大手一挥喊道:“他娘的都是一些怂蛋,把马匹都牵出来,快给我追。”正当大伙解散开来手忙脚乱地赶回去牵拴在林子里的马时,洞波寨的骑兵却如神兵天降杀了回来。眼前这一段山谷狭窄适合阻击可并不适合逃散,于是驿道上出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景象:二十几个骑兵左冲右突如如无人之境,杀得对方丢盔弃甲鬼哭狼嚎四处躲闪,不一会儿功夫驿道上便留下了四五十具尸体和几十匹马。衮戈见众人杀得兴起准备继续追击连忙出声制止。阿巴尼玛也随声附和道:“穷寇莫追,穷寇莫追。”叶西郎嘉这才一拉缰绳停止了追击调转马头回来与大伙汇合。 叶西郎嘉见死侍们抓来两个受伤的喽啰,便翻身下马抽出长剑指着两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只能留一个。谁肯说实话,本少爷就让谁活下去。”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忽然跪下来说道:“好汉饶命,我说,我说。”另一个也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颤抖着说道:“我……我不想死,我也……也……想……想说。” 于是大伙这才知道原来这一行真是金凤堂的人,不过这一百来号穿灰青色服装的是近一两个月招募来的,难怪表现这么拉胯。几天前有一群衣着和洞波寨差不多的人途经此地,给他们带路的似乎也是一位红衣长老,等这些人走后,这两天他们便在这附近设伏等待洞波寨的人路过此地。 叶西郎嘉看了看衮戈问道:“穿着跟咱们差不多,还他妈想弄死咱们的会是谁?” “远远近近敢惦记咱们洞波寨的恐怕就只有那个心狠手辣的桑吉老爷了。听他们描述为首留着鱼骨辫子的应该就是飞天雪豹噶容那个混蛋。”衮戈说。 “这一老一小两个混蛋,近几年搞垮了萨钦,吞并了两三个周边的部落,胃口越来越大了,这不都惦记上咱们洞波寨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两。等咱们回去了再找他算账去。”叶西郎嘉说。 “哥,咱们今日遇到埋伏之处离雪域有千里之遥,无凭无据回去怎么找他们论理?” “三年前,尼玛长老、七米和我在饿狼谷遇险之时不也有金凤堂参与其中吗?今日咱俩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叶西郎嘉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剑随后俯身问跪在地上的两人:“本少爷说过只留一人,我究竟该怎么选择呢?” 那个口齿伶俐一点的向前挪移了几步说道:“好汉饶命呀,我们原本都是马鞍山下种地的农民可眼看着一个个都快要饿死了,才相约加入金凤堂的。”顿了顿,他一拍脑袋继续说道:“好汉,还有最近,最近金凤堂跟元军来往密切,好像在谋划什么,身手好的都在从各地往奉元府集结。我们分舵的几名红衣高手也于前日被调走了。”衮戈和叶西郎嘉对视了一下忍不住想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知道金凤堂现在有多少人吗?”叶西郎嘉问。 另一个人努力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说道:“号称……号称两万……多人。”同伴补充说道:“据说有红衣高手四五百,黑衣甲士两三千,其他都是最近才开始招募的青衣小喽啰。” 衮戈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说道:“哥,这两人看起来也怪可怜的,要不就放了他们?” “老弟,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此话怎讲?” “我刚刚才说过只留一人活命,你却让我放了他们,这不是要我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难看吗?” 衮戈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说道:“那么哥哥你看着办吧。” 叶西郎嘉将长剑收进鞘里,拿起一旁的长枪说:“本少爷数到三,你们两就开始朝前面跑。”当他数到三的时候,不等那个说话结巴的汉子挣扎着站起身来,另外那人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朝前狂奔。叶西郎嘉哈哈一笑等那人跑出十丈左右便朝前斜跨几步抛出手中的长枪。长枪在空中悄无声息地画出个长长的弧形之后正中那人后背,喽啰应声而倒。叶西郎嘉拍拍呆立一旁的结巴脑袋翻身上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