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烈烈,一眼望不到边的雪原白茫茫一片,十几人的小型马队踢踏行来。为首者黑衣包裹全身全身,脸部一双猎鹰般的黑眼珠巡视着整片雪原。 马队所有人围裹严实,体态笨拙,队形散乱。 “阿姐,今儿太阳真大,但怎么觉得比往日里更冷?”中间传出一道软糯的女声。 为首的那人抬头看看太阳,没回答她,问另一人道:“巡风,方向对吗?” 一男子立即应:“主子,方向绝对没问题。” “还有多久?”女子又问。 那男子低头看了看影子道:“不出两个时辰……” “停!” 女子突然低喝,抬起手掌的瞬间,人和马匹立刻钉在了原地。 女子手按向腰间剑柄,目光冷厉的环顾四周。 其余人并不多言,同样警惕的摸向腰间佩戴的兵器。 紧绷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女子从马背乍然腾空,利落拔剑,一个俯冲直接刺向前方雪地。 “当”的一声,剑尖弹了回来,女子顺势又回到马背。 与此同时,四周雪花翻腾,里面翻出四五十人,慢慢围拢住马队。 其中有个身量偏高,手握小铁锤的男人站在女子马前,只见他目露精光,盯着她道:“沈玄度,你是怎么发现的?” “敖等,又见面了。”女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要我说,娇滴滴的小姑娘最适合藏在家里,本将军怜香惜玉,不如今日你就跟了我……” “赢了我,随你。若是输了,你,还有你们,跪下,叫爹!”沈玄度冷哼。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仰天长笑,“女娃娃怎么总是让人叫爹?个头不大,口气不小。今日我若是应战,传扬出去恐怕都要说我欺负小丫头。” “怂货!”沈玄度冷哼。 “嘿,你这小女娃说话忒不温柔!”男子笑道,又说,“今日,人可以走,药得留下。但,我,还是要与你比试一场……” “恶心!”一道软糯的声音打断他,“阿姐,这东西忒恶心,快杀了他。” “哪来的恶毒奶娃娃?”敖等伸长脖子去找说话的人。 “别废话,打还是不打?”沈玄度将剑横在胸前。 “打,当然要打。打之前我要多嘴问一句,你确定你手中的药能及时送到李丰烨嘴里吗?” 沈玄度双眼微缩,快速回应,“那就别废话了,动手吧。” “我奉命击杀你,你死了李丰烨必死,届时局面……” 话音未落,只听沈玄度冷哼道:“所有人,动手。” 一声令下,只见她左右两人一柄长刀一柄长剑亮出刃来,一刀一剑破开寒风发出阵阵嗡鸣。 一个闪眼间,两三人应声倒地。瞬间所有人都亮出了兵器,阳光白雪交映在刀剑上,明晃晃的灼的人眼疼。 长短兵相接,众人缠斗起来,锵啷声一片。 沈玄度毫不犹豫的跃下马背,欺身向前,剑尖直指敖等喉头。 敖等惯用一双小铁锤,见她夺命而来,闭了闲嘴举锤就挡。沈玄度就此顺手挽了个剑花,划向他腹部,铁锤忙向下砸去,两兵器终于相接,锵啷一声,铁锤直把剑身砸向地面…… 沈玄度的剑顺着他的力道向下而去,中途用力往前递了一下,剑尖直接挑向敖等的脚踝。敖等双目微瞪,忙泄劲向后退去。 “直娘贼,好能打!”一人高声喊道,“敖等,你他娘的轻手轻脚的做甚?看不见快死光了。” 敖等被骂的不由眯了眯眼,岂料沈玄度就在等他一个分神,直愣愣的一剑刺向他胸膛。 预想中的鲜血喷涌并未出现,“叮”的一声剑身弯了弯,不知道他里面穿了什么护甲,剑尖未能进去分毫。 “娘的,沈玄度,自小疯,怎么现在更疯了!”敖等开口念叨。 沈玄度并不理会,举剑再次向前。 敖等不得不集中精力应战,一双小锤轮的呜呜直叫。两人冰天雪地中,战的你我不分,你来我往间,沈玄度逐渐露出颓势。 “小丫头,力竭了吧?认输吧,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定给你留个全尸……”敖等凭着自身的耐力优势步步紧逼。 “敖等,你个老王八蛋,省省吧,你都不配给我阿姐提鞋。啊呸,倒夜壶都轮不到你。叛家叛国的东西,跟你待在一起都嫌空气脏。你是不是都不记得自己原名叫韩修,更不记得自己是书香世家韩氏的子孙。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没瞅见自己头上挂着两把铡刀,死到临头闭上那张臭嘴算你积德……” 敖等耳膜鼓鼓直跳,那道柔软的声音穿过兵器相接声、穿过叫骂嘶喊声、穿过风声……尖锐的刺破耳膜全部灌进耳中…… 手中双锤不停,人却忍不住扭头去看那个用奶呼呼的嗓音骂出恶毒话语的主人,只见有两个裹得严实的人依旧毫不慌乱的坐在高马上未动。 他腾挪闪动,想要向前撕开那两人的围巾。 沈玄度岂会给他机会,力竭之前,速度倒越来越快,应招中寻着机会反击,逐渐剑花有了重影。 “啊!”敖等突然嚎叫一声,整个人急速的向一旁退去,洁白的雪地上晕开一串红花。 敖等忙瞥了眼四周,他带来的人已经死伤过半,估算了时辰,心中一合计,大喊:“撤!” 有个汉子骂了声娘,脚步边退边骂:“敖等,你他娘的搞什么?” “骂我的小奶娃,你等着,总有一天爷要把你娶回家。”说完又喊:“撤!” 喊完快速的向东跑去,完全不顾与他一起的那些人。还活着的人嘴里叽里咕噜骂声一片,也不恋战,脚下追着敖等跑去。 敖等越跑越远,沈玄度不追击,直觉告诉自己事情不对,退回来忙看战况。幸亏她所带人马皆是精锐,没有死亡,只有几个轻伤。 白皑皑的雪地里突兀的多了些尸体,扑棱棱的声音隐约传来,灰突突的秃鹫盘旋着。 众人顿觉后背发麻…… “即刻上马,加速前进。”沈玄度冷声命令。 其实这些人连赶了两天雪路,实是困乏。但听见命令,训练有素收队上马,仿佛刚才的战斗没发生过一般加速前行。 沈玄度大脑中嗡嗡作响,思绪中总有一缕很重要的东西飘来飘去。忍不住问:“诸位,李君传信让几日必须到达?” 巡风愣了愣,接话道:“主子,李小将的信不是只有您看了吗?您……您不是看完就烧了?” “哼,我还以为没烧呢?” 这话一出很多人不由屏住呼吸,一时间恨不得代替胯下的马儿来跑剩下的路。 因着快要到达,众人并未给马儿留存体力,提前了大半个时辰。白雪之中,前方慢慢显出一城门。 那城门银装素裹,隐在白茫茫之中,若是不走到近前,根本就不知道此处。城门紧闭,上方隐隐约约看得见“淳安”二字,城楼上有士兵把守。 还不等他们靠近,一道利箭带着嗡鸣破空而来,将一人的围帽击落钉在雪地中。 巡风忙掏出一枚令牌高高举起,大声喊道:“磐安少将军沈玄度,请求入城。” 楼上士兵低头仔细打量几人,喊道:“沈少将,麻烦您露个脸。” 沈玄度将围帽摘下,仰头喊道:“劳烦诸位。” 不一会儿城门缓缓打开,从里面奔出来一十五六岁少年。 少年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来到沈玄度面前亲昵的说:“阿姐,你终于到了。” 众人纷纷下马行礼:“参见世子。” 少年忙让众人起身,有些局促道:“阿姐,快进城吧。” 沈玄度未曾下马,催马前行,只低了头问少年:“老将军如何了?” “不太好,君哥让我一早就来等你们。”少年收敛神色答道。 沈玄度脸上的神色顿时阴沉,低声道:“玄甄,上马。” 少年也觉不妙,拉住她手掌翻身上去,未坐稳马便疾驰起来。 “慢行,不用追。”巡风对剩下人的道。 入得城来,街道上的积雪都堆在两侧,中间倒是干净。一行人骤见人烟,一时鼻酸泛起。 不消一会儿,沈玄度和少年便到了将军府,说是将军府,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座两进两出的院子,与边关百姓的居所大了一些。 门口有守将,将人拦住查验令牌。 之后两人直接奔后院,进了内堂,热气扑面而来,里面烧着火炭,影屏后面影影绰绰。 沈玄度转过屏风,只见床上躺着一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双眼紧闭,面色铁青,衣领和被子星星点点的血污。 床下摆着一铜盆,铜盆里毛巾和液体黑魆魆的,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旁边身着盔甲男子转过头来,眉头一松轻声道:“你到了。” “嗯。”沈玄度忙上前,从怀中掏出一瓷瓶递给一旁的军医,军医忙接过,从中倒出一粒,用水化开喂进老人口中。 等了片刻,军医又去切脉,翻了翻老人的眼皮,见没反应,改为拍脸,嘴上不客气喊道:“老李头,醒醒,醒醒!”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那军医拿起尖针毫不犹豫的刺进他指尖,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什么。 “蔡老,怎么回事?”男子问道。 军医搭上脉,脸色暗沉,方才脉搏微弱,此时却很难摸到,一句准备后事差点脱口而出…… “到底如何了?”男子着急起来。 蔡老摇摇头, 突然仿佛想想到了什么,拔出针继续喊:“老李头,达克那帮孙子打进城了。” 这句话仿佛有着一股奇特的力量,一直不肯醒的人眼珠开始在眼眶里转动,稍缓嘴里呼出一大口气,千斤重的眼皮这才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