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麦扫干净碗盘里最后一点汤汁,用帕子擦了下嘴角,踢开凳子,就准备去赶下一场。 “同志,小同志,明天还来不?” 服务员麻利的收拾桌子上的碗筷,眼睛时不时瞄一眼离去的小身影! 见人都快出门口,还没应声,赶忙又补了一句! “早上供应大肉包子,猪肉粉条陷的!” “好!” “唉,那你明天一定得来!” 服务员听到她应了,说话的语调都提高了两分! 乔小麦挥挥小手,走了! 明天的事明天在说! 早上出门的时候,李桂香同志说今天要杀鸡,有她一个鸡腿!要是赶不上饭点,那鸡腿指不定到谁肚子里! 家里那几个小崽子没一个省心的! 乔小麦迈着小碎步,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往家走! 转个弯走进巷子口,吵杂声从乔家小院里传出来! 乔小麦踩着饭点走进乔家小院,跟坐在大柳树下喝茶的乔老头打了个招呼,无视一院子周围看热闹的人,径直朝厨房走! 隔老远就闻到香味,进了院子味更浓,小老太没说慌,今还真把那只打鸣的大公鸡杀了! 茴香,陈皮,大枣,辣椒,… 今李桂香同志下了血本了,不把一院子的人馋死,不罢休! 正屋里,傅家老两口,外加一个封玲玲,堵着乔卫国要说法! “乔卫国,好赖你也是个副厂长,这事怎么办,你给个准话!” “乔乔这事你准备怎么办?” 乔卫国垂着头不搭话,瞧瞧看了眼手表,十二点零三! 还差七分钟! 乔卫国默默计算着时间,期盼下一秒,他家小姑娘就会出现在堂屋门口,喊他出去吃饭! 安慧枝同志也是,没一点眼色,今情况特殊,就不能特事特办? 他也馋肉行吗? 老娘就会馋他! 那天杀鸡不成,非今天杀! 满院子的香味往鼻子里蹿,别说他馋,院子看热闹的人那个不馋,整个莲花胡同的人,那个不知道老乔家今个杀鸡! 勤俭,节约! 这年头,那家有点好的不是藏着掖着,关上门,躲屋里偷偷吃! 他的老娘唉,这下风头出大发了! “卫国,这事总得有个说法,乔乔不但是你乔家的丫头,也是我傅家的外孙!” “你们这招呼都不打,悄没声的就把名报上了,说到那,都没这个理不是!” 傅家老两口都是文化人,讲究了一辈子,作不出撒泼打滚的勾当,由着傅玲玲吼了这么长时间,已是他们的忍耐极限! 来之前他们就商量过了,下乡知青的名单有乔乔的名字,那便躲不掉! 想要傅家跟乔乔不吭声,铺盖一卷,包袱一背,就下乡! 门都没有! “是!” 乔卫国听到傅老太太的声音,总算是抬起头,敢正眼看傅家人! 可算是进入正题了,傅玲玲这女人,嘴忒能说,比麻雀还能叫唤! 从机械厂一路吵吵到家,外头那些看热闹的,都是她这张破嘴招来的! 每次傅家来闹,都是傅玲玲这女同志挑事,傅家老两口在后面找补! 今会闹这一出,他早料到了! 看了眼缩在门后面的小姑娘,那是他的乔乔! 乔乔立在门口,目光空洞。 同样的话,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结果! 那年,她的命运就是被屋里的三个人,三言两语,决定了! 没人问她的的想法,没人问她想要什么! 三百块钱,五十斤粮票,买断了她跟老乔家的一切! 一个工作名额,断绝了她跟傅家的血脉亲情! 孤零零的一个人,踏上远去的列车! 看着眼前正值壮年的乔卫国,她的父亲! 看着他脸上不不奈的表情,是那样的敷衍! 敷衍! 敷衍傅家人,敷衍她这个女儿! 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儿! 在他眼里,她这个女儿,可能还没有一块红烧肉的份量重! 那年,这个男人,用三百块钱,轻易的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她又怎敢奢望他点微末的父爱! “三百!” 乔卫国懵了,是他听错了,还是傅老太太糊涂了! 三百块钱! 他一个月才七十二块,安慧枝三十三块,两人加一块才一百零五!每个月还要从他工资里扣二十块,寄给牺牲的战友家属! 剩下的八十五,才是他们一家十三口的嚼用! 傅家这老太太张嘴就要三百,老太太这嘴,张的不是一般的大! 乔乔被乔卫国这一嗓子吼的,回过神! 她不要,不要钱! “外婆,我去下乡,不要钱!” “乔乔,别乱说,不要钱,不要钱到了乡下你吃啥,喝啥?” “在说,本来就是乔家办事不地道,明知道你能顶你妈的班,连个声都不吱,就给你把名报上了!” “你拿她们点钱怎么了?” “就是,乔卫国他是你爹,花她俩钱咋了!” “你老子挣的钱,你不花,不是全便宜那些外来的拖油瓶!” 傅玲玲最看不惯自家老娘,干啥都慢吞吞的,怎么跟乔卫国这滑头谈条件! 做为一个外来的,乔小麦识趣的转身走开,不留下一片云彩! “乔…” 乔卫国才喊出个乔字,他家小棉袄的背影早没了! 死丫头,你到是喊啊! 乔卫国在心里咆哮! 老乔家搬桌子,摆饭! 啧! 主家摆桌撵客,热闹是看不成了! 莲花胡同住的除了原住民,其他的的是在机械厂上班的,中午休班不到一个小时,不能只看热闹不吃饭! “乔老头,今伙食不错,这味香的,勾的老头子馋虫都出来了,走走咯,回家让老婆子也杀鸡去!” “孙老头你就吹吧,你家那是老母鸡,你婆娘过年都没舍得杀,留着给你家儿媳做月子!” “你敢说,小心张婆媳那打耳刮子扇你!” “乔大壮,骨头还没啃就飘了,几十年的老街坊,谁不知道谁,咋,看老子不顺眼,揭老子短?” 人都有逆鳞,开玩笑也得有个度,老孙头家这儿媳,…一言难尽! “唉,孙哥,兄弟今茶喝多了,脑子进水了,嘴不听使唤,瓢了!” “来,咱哥俩坐着喝一杯,当兄弟给你赔不是!” 乔老头说着,把孙老头往石凳上一按,拿个小盏,倒了杯水给他! 孙老头推让着不接,乔老头冲他眨眨眼,多年的老兄弟,孙老头很快回过味来! 端起小盏,放鼻子下面嗅了嗅,眼睛一亮,小心的抿了一小口! “味怎么样?香吧!” 孙老头眯起眼睛,回味着舌尖的美味! 淡淡的青竹香,不浓,却回味悠长! 孙家早年富贵过,祖上有一个酒坊,自认品尝过的酒不计其数! 这种酒,却闻所未闻? “那来的!” 乔老头摇头,他那知道! 那丫头整天在外面野,谁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扒拉出来的! 要不是封口完好,卫国媳妇检查过,也说能喝! 他敢喝才怪! 上次因为,偷喝了那丫头一杯果汁,好喝是好喝,就是喝过之后,差点掉茅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