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天色见晚，雨势才悻悻减小……窣窣！昏暗的树丛中走出两道身影。一男一女，虽然视线不佳，凌楸还是注意到它们的装束，磨损严重的皮刀带，陈旧的甲胄，两人很年轻且都是雇佣兵。 看见凌楸的男子第一反应便是拔出背后的刀。站立两人的视角观望，凌楸好像刻意在此等待它们的到来。拿开腿上横放的长剑，“别紧张……鄙人只是个浪修。”凌楸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窣！窣！“妖兽？”又有几道身影走出树丛。凌楸不经微笑，熟悉的面孔让他心悦神怡，“失文笙。” …… 银月露出脸颊。一行人在油布篷旁扎了营，篝火上架着一只铁锅，里面炖了半只野兔。邓勇手拿木碗和三人坐在火堆边谈笑，几人坐在油布篷下喝酒赌钱。距离营地十五步的一棵大树下，凌楸和失文笙并肩靠树而坐。 “怎么……没见到你师父？”失文笙看看凌楸。“……她在春门镇。”凌楸笑言，“其实，我想过会在燕山遇到你。”“是吗？”失文笙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脑袋，看一眼凌楸，“不会……是想见我才改变行程……”“来附近帮朋友弄点事。”凌楸说：“不过，也很高兴能遇见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失文笙面向凌楸，犹豫片刻，缓缓靠向他。凌楸没有躲闪，注视失文笙的双眸，他能清晰听见她的鼻息，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艾草味。两人面对着，凌楸能感觉到她嘴唇淡淡的甜气，他想吻上去，但他的理性阻止他这么做，“……为什么？”失文笙眼神中藏匿一丝哀伤，“我……不知道……”她明白，自己可以吻他，他会欣然接受，但她只是看着他。 男人来到附近，看见树后的凌楸和失文笙，他想静静离开，它们却已经看见男人。“希望没打扰两位？”男人脸上挂起窘态。凌楸和失文笙站起身，失文笙咳嗽几下，“有什么事吗，里尔先生？” 男人大概三十来岁左右，服饰正统，深蓝的瞳色下是一张俊朗有致的脸庞，他的发色和眉毛都是深棕色。凌楸知道男人的全名叫里尔·安杰伊德。尤人和源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毛发颜色和名字长度。 “我原本打算找凌楸谈谈。”里尔说：“等两位方便……”“我正准备去休息，你们慢慢聊。”失文笙起身走向营地，凌楸凝视她的背影。“凌楸，不介意的话，到我的帐篷谈吧……还是在这？”“走吧，里尔先生。”凌楸收回目光，对里尔微微一笑。 …… 营帐很宽敞，一张吊床、一张方桌和几张椅子，角落放了几个铁箱，甚至有个矮柜架，帐顶挂着一盏油灯。“挺简朴……”凌楸走进帐篷。“坐。”里尔淡淡笑语。 凌楸坐到桌边，里尔倒了杯东西给他。“苹果汁。”里尔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凌楸对面，“我已经戒酒很长时间。” 拿起锡杯，凌楸喝口果汁，“失文笙跟我聊过您，您是位历史学者兼考古学者。这支队伍由您出资组建。”里尔补充道，“还是位灵级五阶灵阵师。” 凌楸脸色如常。“恕鄙人口直心快，我需要一批人手，可靠且能够信任的人手。失文笙介绍过你。”里尔的语气平淡缓慢且有力，“凌楸，我对你了解一二，但我明白，阁下比她印象中更强……甚至，比我认为的更强。” “失文笙说你为人慷慨。”凌楸看着他。“这里的每个人我都付了五十金币定金，事成之后除了失文笙，我会再付每人一百五十金币。而她能拿到这次旅途收获的百分之十，往后皆如此，作为长期合伙人，不论定金。”里尔慢条斯理道。 凌楸说：“每人两百金币，这个价钱你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马。”里尔用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就如同我的话，我需要可靠且能够信任的人。好手从来不缺，这样讲吧……” “探索古迹，我要向当地联合考古研究院申请许可。之后，不论我自行筹备队伍或前往研究院申报考察队，最终所有成果，当然，学术研究等方面无疑会公开共享，具体是指收获的古物……财务方面，百分之五十上缴当国，百分之三十交给研究院，百分之十则作为当地研究院的学者研究资金补助。考察所有的费用最后还要由鄙人承担。阁下清楚？” 不用凌楸回答，里尔便从他的表情知晓一切，“与失文笙同样的价码，作为长期合作的酬劳，不论定金，收获的百分之十。”凌楸皱眉，“不知里尔先生……考虑过其中的风险？”里尔从指间的储物戒取出一捆陈旧的卷轴，放到凌楸面前，“风险，往往伴随利益。” …… 长山一脉南部边缘的一座村镇，紧挨河流与密林。河水至群山而下，当地人称河流为白河，镇子取名白河镇。 头顶烈阳来到此处，众人从镇子门口分散，采购物资或找个舒服的地方补个美觉。 此地距离灵城不过三十里，凌楸右手牵马，停到几处树阴间。对面铁匠铺内，失文笙假装没看见凌楸，漫不经心逗弄石桌上打盹的黑猫。 “小两口吵架正常。”老铁匠个子不高，头发胡须都已花白，但抡锤铮铮有力，锻台边火星四溅。老铁匠看眼失文笙，“过日子就这样，磕磕绊绊难免少不了。我和老婆子这把年纪哪天消停过，吵急眼啦，晚上不还是躺一床被子下嘛。” 失文笙面色如常，“老头子，他不是我……男人。”“对、对，你不认识他，他不认识你。那白痴也不是因为惹谁不高兴啦，才傻站在街对面看个男人模样的女人。那龟孙相中我这老不死身强力壮。”老铁匠吐口唾沫。 失文笙把钱袋扔向石桌上，“闭嘴吧……三十个箭头，今晚来取。”回头瞧见对街失文笙与凌楸交谈，老铁匠用搭在脖颈的灰巾擦擦汗，撇嘴道，“我就说嘛！还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