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了外婆王柳家姜峥嵘才知道原来是住在山脚下,有两层楼房,看起来像是新修的,旁边有几户楼房围在一起,还有一个大院子。 姜峥嵘才踏入院子就感受到了四周压抑的气氛,不少人在小声的抽泣,除了一个中年男子哭声最引人注目,姜峥嵘多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她认得,是妈妈的弟弟袁山,虽说姜峥嵘已经对当初他的相貌记忆模糊,但是姜峥嵘看见袁晓梅和袁山站在一起就把名字对上了。 袁晓梅看见姜峥嵘姜海生进院子便过来拉住姜峥嵘的手又看了一下姜海生说“海生,珍珍来了?带厚衣服没有啊,山里有点冷。” 姜海生拍了拍袁晓梅的背说“放心吧,我帮珍珍收拾了几件厚衣服。” 袁晓梅这才放心的松了手,姜峥嵘看见袁晓梅眼眶布满血丝,鼻尖微红,大概是刚才哭过。 此时有几个亲戚围了过来好奇的目光投在姜峥嵘身上,有一个带头先开了口“晓梅,这是?” 袁晓梅把姜峥嵘拉在身前拍了拍姜峥嵘说“这是我女儿峥嵘,今年读初一,峥嵘,这是你三外婆,二表叔。”然后看向一个男孩说“这是……比你小一岁,但按辈分来说应该是你表叔伯。” 姜峥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亲戚难免有点拘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特别是看见比自己还矮几分的男孩实在是开不了口,瞥见袁晓梅稍不悦的神色,投来不满的语气“珍珍,叫人啊,平时教你要礼貌,你不说话别人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姜峥嵘张了张嘴,但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窘迫,尴尬的气氛似乎凝结在了这一刻,过了几秒亲戚才开口“没事,晓梅,孩子还小,喊不喊无所谓的。”“就是就是。” 袁晓梅哪里拉得下这个面子,然后只能在亲戚散去后瞪了一眼姜峥嵘,仿佛下一秒就能蹦出火花然后说“回家再收拾你。” 姜峥嵘离开尴尬的氛围后这才掏出手机给许秉文发了短信“我已经到了,外婆这边在山里我也是第一次来,有好多不认识的亲戚。” 过了一会儿姜峥嵘就感觉到口袋里传来的震动,点开看是一条回复“山里应该很冷,有带够外套吗?” 姜峥嵘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她没想到竟然许秉文这么快就回复了。 “哥,放心吧我爸帮我拿了几件外套,但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刚刷了几套题。” 姜峥嵘没想到连许秉文睡不着的方式是用刷题来解决的,这可能就是普通人与学霸的差距吧?姜峥嵘又回了几个字。 “我睡不着一般都数羊,你可以试试。祝你晚安好梦。” “好,晚安” 姜峥嵘回过神来把手机放到兜里,看见已经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棚子,棚子中间挂了一个‘奠’字,左右挂着白底黑字的对联,棚内桌上放着贡品和黑白照片,按照习俗袁山坐在灵棚内桌旁,袁晓梅坐在棚后主屋内,进入主屋袁晓梅让姜峥嵘先睡下了,说第二天还得早起,袁晓梅则留在主屋守夜。 姜峥嵘进侧屋就看见姜景一打了个地铺蜷缩在被窝里的背影,仔细看正在微微颤抖。屋子里床上还有几个连夜赶来的亲戚也已经睡着,姜景一似乎听到的动静转过身看到姜景一坐了起来。 “姐,你来了,”姜景一带着哭腔,还抽泣了两下。 “让一下,我要睡一会儿。”姜峥嵘把包放旁边脱了鞋。 姜景一愣了一下,这才挪动了身体,让出了一个空位。姜峥嵘躺下后听到姜景一小声的说“姐,你说外婆去世了灵魂真的会飘到天上吗?” 姜峥嵘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听谁说的?这么离谱?人死了就是死了。” 姜景一听到这个回复后更伤心了,忍不住哭了出来。 姜峥嵘有点手足无措,似乎此时此刻她没办法感受到姜景一的心情,姜峥嵘手抚了抚姜景一的背说“虽然外婆不在了,但只要你爱她她就永远在你的心里,身体虽然死了,但精神不会灭。” 姜景一似乎平静了不少又问“什么是爱?” 姜峥嵘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但又解释“爱是你能够信任对方,在你受伤的时候会为你心疼,能够把对方放在心上的人。” 姜景一明白了不少“嗯,那我爱外婆。” 姜峥嵘睡了一晚上的地铺起床时感觉到腰部隐隐作痛,第二天姜峥嵘其实不是自然醒的,是被屋外的哭声惊醒的,这边的习俗是女的进村时就需要边走边哭。 男客人都围在灵棚内,女客人则坐在棺木周围,客人来吊唁时就由姜峥嵘、姜景一跪接。 旁边几个男的大声在喊着“灵前焚纸,家亲祭奠,孝子致哀。”袁晓梅和袁山则在一旁哭。 王柳出殡头天晚上姜峥嵘还听见袁晓梅和袁山似乎在争吵,姜峥嵘没仔细听隐约听到房子、积蓄。 到了王柳出殡当天揭开白布瞻仰遗容时袁晓梅哭得泣不成声,姜景一也站在一旁哭着,到后来空气中只有抽泣声,在抬起棺木出门时孝子都需要放声痛哭,姜峥嵘走在棺木后面走完整个流程。 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和早上的情况已经是两种画风,院子里摆了十桌宴席,不少小孩已经聚在一起玩闹,还有几桌客人已经支起了桌子在打麻将,地上有都是糖纸和花生瓜子果壳。 姜景一不解,上午此起彼伏的哭声仿佛还停留在上一秒,此刻院子里却是欢声笑语。姜景一转头问“姐,外婆去世了,她们都不伤心吗?” 姜峥嵘也不理解,只能在袁晓梅的带领下坐在了其中一桌位置上。 刚坐下又经历了场面的客套话,袁晓梅介绍了一圈亲戚,还指着比姜峥嵘小一岁的男孩说,“你这表叔伯今年六年级,去年期末还拿了双百,明年也初中了,这么聪明上了初中肯定能拿年级第一,景一你可得好好学学。” 那个表叔伯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姜景一没说话一声不吭的吃起了饭。 院子旁搭了一个简易的平台,请了几个乐队在敲锣打鼓,台上请的丧事司仪在带哭腔喊着,诉说逝者往事,旁边还有几个专业的哭灵人,哭得比亲人还惨。 这时一个亲戚出声调侃“景一胃口真是好,难怪长得这么壮实,瞧我家那个哟,瘦得很。” 袁晓梅也笑着打趣着说:“景一这孩子从小就是,吃饭从来不让家长操心,他读幼儿园的时候白糖和着稀饭都能吃三碗呢。” 这时候姜景一用手肘碰了碰袁晓梅说“妈,别说了,那都多久的事了,你还提。” 袁晓梅根本没注意姜景一的神色接着说“这有什么,你上小学一年级一顿吃了六个馒头的事情……”“妈!”袁晓梅还在接着说姜景一就啪的一声把碗放在桌子上,险些摔烂,然后将筷子一丢向袁晓梅吼道“妈,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姜景一双唇紧抿,脸红到了耳根,周围的目光顿时被声响吸引自然而然包围了过来。 姜景一转身就拔腿狂奔,姜海生叫了几声姜景一没有得到回应后就给姜峥嵘说“珍珍,你去找找你弟,我安抚一下你妈的情绪。” 姜峥嵘找了好一会儿在池塘边找到了蹲坐在堤坝上的姜景一,姜景一现在完全没有了刚才怒吼的气势,而是抱着双腿埋着头抽泣,姜峥嵘不知道怎么开口,将手抚上姜景一的背,姜景一抬头看了一眼姜峥嵘又侧过身躲开姜峥嵘的触碰说:“不要你管。” 姜峥嵘其实本来也没有找姜景一的意思,所以直接如实说:“本来我也不想管的,但爸让我出来找你,但说实话虽然妈这么说你不对,但你刚刚那样做确实挺莽撞的。” 姜景一愤怒的怒吼“你懂什么!你没有胖过!在学校里被取肥猪、胖墩,死胖子外号的不是你,你每次都是在爸妈面前装好人!我最讨厌你了!” 姜峥嵘没想到姜景一在学校经历了这些,刚刚的一丝愤怒顿时被浇灭了,这些年好像确实没怎么关注过姜景一的生活,除了偶尔被姜景一气到以外,姜景一的朋友、在学校的生活对姜峥嵘都是空白。 姜峥嵘心顿时就软了下来,放低了声音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但我刚刚想表达的意思是外婆已经去世了,我们的妈妈已经没有妈妈了,所以她现在肯定是最难过的,可是我们还有机会爱我们的妈妈,不是吗?刚才妈妈确实有错,不应该当着亲戚的面说那些,但是你转身走掉她肯定会更加难受,外婆的去世对她来说已经很难过了。所以,我们回去好吗?” 姜景一瘪了瘪嘴扭头说:“不要,那些亲戚虚伪的嘴脸我受够了,上一秒还在哭丧,下一秒就大笑。” “可是我相信外婆也希望大家能够开心快乐的活下去不是吗?”姜峥嵘想着刚才的场景起初也不理解,但后面换个方式想通了也就释然了。 “走了,回去吧。再不回去爸爸可能都找不到词安慰妈妈了。”姜峥嵘又顿了一下从兜里拿出纸巾递给姜景一,紧接着说:“当然我也是。” 姜景一接过纸巾,这才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等回去后并没有看见姜海生在安慰袁晓梅,还没等姜景一开口袁晓梅就开口了“景一,对不起,妈妈刚才让你难堪了,还有爸爸刚刚开车先回县里了。” 姜景一对袁晓梅这突如其来的自责也不自在的抱了一下袁晓梅,随即松开后说:“妈没事,刚刚我也有错,对不起。” “嗯,景一懂事了,妈很开心。”袁晓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又把姜景一外套的拉链拉上,带着埋怨的口气说:“又不拉拉链,感冒了我才不带你去买药啊!” 姜景一拢了拢衣领忍不住补了一句:“没事,我不吃药也能好。” 袁晓梅瞪了一眼“你这个臭小子,还学会顶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