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的手法极其精妙,像是高精度的仪器,手一点点往更深处转动,让新的、更强的痛楚不断灌注艾登因痛觉麻木的手臂。 艾登强忍痛楚,视线艰难移到‘猎人’身上,眼中仍存战意。 ‘猎人’看向旁边那具焦黑的身体,有些可怜地摇摇头:“真是不堪一击啊,人类的身体。” 然后他再度看向不肯放弃的艾登:“你的目标就是它吗?没人能在这片火海中幸存,就算躲过了佣兵,也会沦为我享乐的猎物,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些吗?” 艾登的表情逐渐变得难以接受。 ‘猎人’小声地询问:“呐,需要我帮你说出来吗?” 艾登绿瞳映照出的火光不稳定地摇曳着,手臂的痛楚愈发难以承受,他不想听见,他不能听见,否则他将无法再战斗下去。 “擅自认定别人还活着,擅自认定还有希望...”‘猎人’窃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说,你该不会...在骗自己吧?” 艾登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强行挤出的力量全部消散,巨龙手臂被沉重的废墟缓缓下压,坚持半跪支撑的膝盖也被压了下去。 他紧咬嘴唇,看向那具没有动静的身体,难以想象怎样才能从如此重伤中幸存。 他早就知道一切,只不过不愿接受罢了。 ‘猎人’看着表情悲痛的艾登,疑惑偏了偏头:“被人说破就这么痛苦吗...” “那就由我从虚幻的希望中拯救你吧!嘎嘎嘎嘎!”‘猎人’突然癫狂大笑,头顶电锯再度急速转动。 缺氧带来的虚弱和手臂的剧痛一同袭来,艾登的知觉逐渐迟钝,视野边缘逐渐笼罩上黑暗,眼前‘猎人’的身影逐渐模糊。 透过愈发狭窄的视野,他看见‘猎人’头顶的电锯向他刺了过来,但他已经没有能力去阻止了。 此时,炸弹再次爆炸了,高塔最后的支撑骨架被炸毁,整座高塔如地震般剧烈晃动起来,塔身开始向地面倾斜,幅度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几万吨的废墟马上会重重撞击地面。 在被废墟压垮前,在被电锯刺穿前,在高塔倒塌前,艾登看见一颗渺小的火星从眼前飞过。 愈发黑暗的视野中,他本能地看向了这最后一点光亮。 微弱的火光如风中残烛,这粒火星缓缓飘落,从那具没有生命特征身体的鼻翼下飞过,微不可见地打了个旋后改变了轨迹。 这只意味着一件事,虽然极其微弱,但这具身体仍有呼吸。 但是,无力感先一步抓住了艾登,拉着他的意识飞快下沉。 时间感模糊了,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梦醒来,艾登第一个感知到的,是包裹全身的冰冷水流。 然后,他听见了虚幻轻柔的海浪声,缓缓睁眼,周围是无边际的水域,面前是微微浮动的波流,波流后是深邃的夜空。 除了艾登自己,这里空无一物,背后的深海,面前的夜空,都只呈现静谧的黑暗,广阔到没有尽头。 他整个身体都浸没海中,浮在接近海面的位置,奇妙的是,明明沉入深海,却不会因无法呼吸感到痛苦,身体也没有挣扎的念头。 最后一点温度悄然流逝,意识逐渐融入深海的宁静,艾登溃散的目光映照着海面倒映出的自己,身体缓缓沉入深海。 就在此时,他眼中映出一点光亮,他看见海面上的‘自己’的胸口处,燃烧着一束火焰。 这束火焰在海面之上孤独燃烧着,宛若灯塔般散发着纯粹的光亮。 随着意识愈发朦胧,火焰的光逐渐拉长成模糊、刺眼的亮白光芒,艾登看见一只手从那片光中伸向了自己。 手的主人有着一张虚幻的面孔,那是艾登未能拯救之人,一如高墙前,亦如现在。 对他们,艾登本能地抬起手,想要将其抓住。 然而,艾登却无法阻止身体下沉,海面的光亮仍在远去,重压死死压制着他的身体,纵使他怎么挣扎,身体也无法移动哪怕一下,渺小的他难以对抗广阔的海。 他挣扎着想要呐喊,但肺部却被死死压迫,在水中他无法呼吸,微弱的声音消散在深邃的海中。 艾登不知道身为伪善者的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拯救这些无法被拯救的人,才能改变这些无可奈何之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沉入深海前,穷尽一切,试图去紧紧攒住那束火。 “啊!!!!!”艾登用尽全身力气,撕心裂肺的呐喊着,像是要燃尽最后一丝生命。 他身边那些因挣扎产生的水泡,逐渐化作一粒粒灼热的火星升起,连同艾登一起,冲向了海面。 一切幻象在火中消散,眼前再度化为了无尽头的火焰,还有那难以战胜的钢铁之躯。 昏黄日光照了进来,即像黄昏,又像黎明。 整座高塔正急速坠落,强劲气流正不断从外面灌入塔内,吹动无数火星飞舞。 周围的火焰在强风中燃烧愈发猛烈,艾登身上的火焰色裂纹骤然明亮,炙热感沿着血管流经全身,火焰从他体内爆发而出。 咔嚓!刺向艾登的电锯被爆炸弹开,电锯导板出现一丝裂痕,细小的金属碎片飞溅。 呐喊至喉咙沙哑也未曾停歇,艾登已经到极限的身体中,回光返照地涌出了最后一丝力气。 艾登全力将头顶沉重的废墟推开片刻,在废墟再度压下来前,他将最后一丝力气倾注在巨龙手臂中握拳打出。 砰!龙拳正面重创,‘猎人’的身体直直向后飞出,撞穿废墟残骸,飞出高塔之外,从百米高空坠落。 此时,高塔之外多种警笛声交织,医护人员正将高塔中受伤的人质搬上救护车,消防车的高压水枪控制住了底层蔓延的火势,治安者正快速疏散高塔可能坠落方向的人群。 街边,一名消防员正急忙将高压水枪接入消防栓。 遮天蔽日的阴影逐渐盖过了他的后背,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天空。 几万吨的高塔朝他脸上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