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京都,检察院附属医院病房内。 徐生静静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被褥。手臂和胸口贴着的数个电极连接着不同的检测仪器,身边连着的几台复杂机械上不停显示着跳动的数值和最精确的生命体征曲线。 他已经在此地躺了三个月了,在这个医疗条件即使在联邦京都名列前茅的医院中沉睡着。 护士进进出出,看着病床上这个相貌普通的青年。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他们一想到此人身体数值,还是不由觉得一阵背后发寒。 徐生在一人杀灭天国驻地下的一个分据点后,就被沈绝的部队救起,以最快速度送到这里治疗。一开始这些医生以及负责的领导还不清楚徐生做了什么,但他们接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此人的性命,甚至二话不说便让他住进了这里最好的病房。医院主任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大人物的姘头出事了,结果发现此人是男的,身上的伤口也多的不可思议,换做常人早就死了。 即使沈绝不亲自开口,关于徐生的事迹也不胫而走。 他们看向徐生的眼中多含敬畏,便是由此而来。 天国王室成员的单体能力之强他们素有耳闻,然而数百年前,联邦都未能在战场上擒获任何活体的王室成员以供研究。只有在三十多年前,联邦的一名上校收缴了一具天王之血已经极其稀薄的王室成员的尸体。 但尸体和活体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战场上的尸体又很难保存完整,因此直到现在,联邦在对天王之血的了解上,还是仅停留在一个极其宽泛的概念,而无法深入研究。 此刻,徐生就是最好的研究样本。若不是沈绝下了死命令,严禁任何人伤害徐生,徐生怕是早就被人细细切做臊子研究起来了。 透过监视器,远在十数公里外的沈绝坐在办公室内,例行公事般地看着屏幕中的年轻人。他知道徐生的厉害,但竟然有人能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后身体各项数值依旧正常,甚至有所增强。思及此处,就连沈绝也不禁感叹,天王之血实在是一个过于变态的东西,难怪联邦在有绝对科技优势的情况下仍然被天国死死压制了这么多年。 但……你什么时候醒来呢? 沈绝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静静看了十分钟,发现徐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后,叹了口气,切换屏幕,换到了一个正在播报着天国境内爆炸新闻的电视台。 就在他切换屏幕后的一刻,徐生的手指微微一颤,动静如同蝴蝶震动翅膀般细微,被在场所有医生无视。 …… 在这片黑暗中,徐生已经走了不知多少时间。 这是真正的黑暗,并不是人在夜间行走时感受到的黑暗,因为在夜间,人还可能依靠路灯,月亮等光源看清道路,但徐生走的路不一样,他走的这条路没有一点光明,除了视觉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外,他的听觉,嗅觉,乃至大部分的触觉都丧失了许久。 若不是他还有踩在地上的实感,知道自己在行走,徐生可能早就无法分辨自己与死亡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在此地行走的,在他保有记忆地昏迷一段时间后,第一次醒来时,看到的是海。 一片蔚蓝色的海,一片即使在联邦最昂贵的度假区都难以见到的美丽大海。 徐生也曾经见过海,高师也和他描述过,但他们见到的都是被黄泥浸染过的海,海水并不清澈,甚至是土黄色的,一年中只有洄流特殊的时候水才会有一两天的清澈。 当他不知不觉地走到海边,海水没过他的脚尖后,他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 而后,海水狂涌,天地变色。殃云在天上汇聚的一刻,一条白线从海的那一头滚滚而来。徐生眯起眼睛,在他的视线中,那条白线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至化为数层楼那么高的海啸浪头,将猝不及防的徐生吞没进汹涌的海水中。 他只能努力让自己探出水面,但海底阴险的洄流宛如死人的双手,无数阴冷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扯住他的手臂和大腿,将他向下拉扯,向无底的深渊拉扯。 在海底,徐生奋力睁开眼睛,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这一刻盖过海上风雨狂暴之音,伸向他的手被徐生以天王之力震成碎片,化作散乱的水滴重回大海。 这是他第一次用纯粹的天王之力发动攻势。 将身体板正,徐生的头缓缓探出水面,大口呼吸空气。饶是如此,天王之力的爆发也仅能让他挣脱水下洄流的束缚。水面上依旧波涛汹涌,天上黑云密布,隐隐能见雷电闪烁,归根结底,他终究没有抗衡自然的力量。 没有方向,没有食物,又要与海水搏斗。仅仅凭着自己的意志,徐生在游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来到了一座荒岛上。 岛上明显有人居住的痕迹,徐生一路相小岛的中心走去,终于看见了一个村落。这个村落的规模不大,所住的人也不多。他走到一个如同传闻中天国祭祀台一眼的地方,在一个巨大的空洞周围散落着人皮或是人头骨制成的野蛮法器,空洞的后方立着一根五六米高的巨大木杆,以这根木杆为主体,数十道细小的木刺横着插在上面,而木刺的末端,则是一个个带着祥和笑容的头颅。 徐生手段狠辣,但终究保有人性。他知道这个地方诡异后,便不再多看。他暗自戒备,和海水搏斗过后他的天王之力不剩多少,但他相信自己的体魄足有解决一切麻烦的能力。 徐生走到一间简陋的木屋前,敲了敲门,叫过两声后依然没有人回应。他轻轻一推,门竟然没上锁,直接开了。 屋内简直可以说家徒四壁,但至少还有一张床可供人躺下。徐生此刻就需要这个,他在床上躺下,肉体的困倦催他入眠,他很快便睡下,却不知道没过多久他又应该醒来了。 半夜,一道热流夹杂着木屑和烧焦味道吹拂到他的脸上。徐生醒来后,眼前已不再是黑夜中的小屋,眼中已尽是跳动的火焰,火焰已经吞噬了大半间木屋,徐生被困在火宅之中。好在他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虽然门已经被人烧毁,他还是直接撞碎窗户逃到了屋外。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屋外也尽是燃烧着的房屋,就连那个人头祭塔也无法幸免,它当着徐生的面拦腰倒下,挂在上面的人头散落一地。 徐生只能继续向前,路上所见只有一座座火宅,以及被熊熊火焰吞没的奇怪祭台。 他一直走,和海浪搏斗时的感觉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上,漫无目的地在这片炼狱中行走,不知前方有没有终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为了追求任何而走。 若是没有目的,直接葬身于这片火海中不是更好吗? 这个念头一转即逝,但一旦在徐生的脑中浮现,他便再难以忽视轻生的念头。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前方一望无际的火焰,夜空被火焰的光亮映照得宛如白昼一般。他又转头看向身后,同样是一片炼狱,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走过的地方不再有火焰侵袭。 徐生最终还是选择前进,在走到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后,他终于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一个万丈悬崖。 凛风在徐生耳边呼呼作响,虽然撼动不了他的身躯,却将他身后的火焰吹得大幅摇晃。此刻的徐生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走到悬崖边上,望着深不见底的下方,没有多想,纵身一跃。 至少高度超过两千米的悬崖,就算是天国的军神就此一跃,也未必能活下来。徐生此时当然不可能有军神的能为,但预想中摔成粉身碎骨的局面并未到来,因为悬崖下并不是坚硬的石地,或者说,徐生在纵身一跃的那刻,世界的上下像是颠倒了一般。 明明他应该在此时向下坠,但结果却是他走在黑暗中的平地上,就此不断行走,直到现在。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这样的声音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的徐生来说简直宛如天籁。他抬头一看,黑暗宛如破碎的蛋壳一般,在他左上角的一处出现了几条裂缝,光从那些裂痕中透进来。 徐生眯起眼睛盯着那处,破碎声更加剧烈,裂缝越来越多,透进来的光闪的人眼睛一下子接受不了。徐生用手臂挡在额头,让照在眼睛上的光微弱些。而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整块黑暗骤然崩塌,在黑色的碎片和纯白的光芒辉映下,一个王座在虚空中勾勒出越来越明晰的线条。 说是王座,其实徐生依然看不清细节,只能隐约判断出有一道人影坐在上面,单手托着脸颊,看不清虚实的脸微微朝下,正对着抬头观望的徐生。 人影气度非凡,即使模糊,徐生依然能感受到他的霸道与尊贵,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天王。”徐生本能地呢喃道。 …… 病房内,医生专心询问着徐生的情况,面容清秀的小助理在一旁记录着这种数据。她在笔记本上书写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陌生的叹息。 护士有些不确定,但不只是她,其他几位医生好像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们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里那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回头望去之间,病床边上各种仪器突然开始了报警。 警报声响彻病房,徐生睁开双眼,身上的高强度塑料绑带最来他说简直如同薄薄的白纸,他右手将病床的铁质扶手和绑带一起撕下,接着用同样粗暴的方法撕掉四肢和胸腹上的束缚,将贴在身上的所有检测器拔出,走下病床。 在他走下病床的一刻,数位医生蜂拥而来,想要近距离一睹这个活生生的医学奇迹。这些书呆子似乎忘了徐生是一个刚刚凭着肉身就挣脱枷锁的男人,不要命似的想挤到徐生身边。 徐生没有兴趣和这些白痴闹腾,天王之力微微一张,那些靠近他的医生便被震飞,在墙角摔得七荤八素。 徐生走到门口,手掌在智能门锁处一发力,精妙的结构终究挡不住绝对的暴力,门锁坚持了不到半秒便应声而破。 天王,踏出了自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