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长达三个月的场面后,徐生在也没有做过梦。 直到今天,半梦半醒间看到了一个人。 邓元,数个小时前才死在他手下的人,如今竟像是重生一般站在他的面前,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自己杀败得痕迹。 若是徐生还清醒,他能在瞬间分辨出这只是一个梦,但身处梦中的他一时间没有如此强悍的分辨能力,面对杀气腾腾的强敌,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迎战。 甫一交手,徐生便察觉到不对。 太强了。 就算是得到八龙之力加持的邓元,亦没有这般强横,而再看他脸上血痕数量,徐生明白这次的“邓元”已经跨入了九龙炽盛的最后的境界,每一招每一式的威力都不下于和自己最后硬拼的那一记破甲逆龙爪。 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令徐生不敢犯任何一个错误,因为在力量不如对方的情况下,任何一个极其细小的错误都有可能直接导致整个战局的崩盘,对徐生来说,结果便只有一个……死! 被无限连招逼迫至最后角落,再无退路的徐生亦只能用出承自源独霞的血海湮八荒,这一次的绝招威力远胜于第一次刚刚用出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有经验后徐生的出招,理解,魔气和血气的调配更加完备,就连运招需要的力量也有所减少。 这强大的,减少的幅度只是轻微,却带给了徐生不同的明悟。 接着,他便用在战中领悟的另一强横绝技,即阿鼻魔威和爆破拳的结合与邓元近身作战。直至战到百招过后,两者的体力和精神都趋于枯竭之时,徐生终于将爆破拳的拳劲在邓元的心脏要害处催动,爆破劲气将邓元的心脏击碎大半,令他力量和出招都为之一顿。趁着这个机会,徐生最后一拳对着他的头颅轰去,魔道拳意结合阿鼻魔刀的凶狠力量将其直接打碎。 第二战,结果是爆发九龙之力的邓元依旧不敌徐生。 击败邓元,徐生的意识也渐渐朦胧,仿佛一个被水淹没的溺水之人逐渐浮出水面,看见第一抹光亮。 徐生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裸露的手臂上接着输液管和各种电机。他向右边看去,一个熟悉的面孔带着无可掩饰的疲倦,躺在他的手边。 雪椰。 徐生收回目光,怔怔看着天花板。想来是赶到的六组残部将自己和雪椰带回了张家领地,经历了这么多事,这次总算是彻底安全了。彻底放下紧绷的心神,就连徐生也感到一丝释然和轻松。 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徐生突然想到。 …… 这是哪里? 源独霞挣扎着起身,但胸口传来的一阵剧痛将他把接下来想做的动作生生憋了回去。 回忆中,莫孤沉刺向自己的那一刀尤其鲜明,可能就算到死,源独霞也难以忘记这徘徊在鬼门关前的场景。说来也是有趣,自己两次濒死,都是这对师兄弟造就的,可能他们两人真的算是自己的克星吧。 自己躺着的床是硬板床,明明是冬天,却只铺了一层床垫,改在自己身上的棉被不算破,但用料亦不算好,边角有着缝缝补补的痕迹,看起来是别人用剩的被褥。 源独霞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天国皇室子弟,从小处境优渥,家教更是优越,吃穿用度全属于天国境内的一流水平。虽然他没有洁癖,但盖着这样一张被子,他心里还是有些抵触。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源独霞只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一位年轻少女端着药水和面包走了过来。 “你醒了?”少女惊喜地说道。 “我睡了多久?”源独霞顺口说道,话说出口才感觉一些不对,自己为何用对着老友说话一般语气问话,对一个陌生女子,态度不应该更加亲和一些吗。 少女倒是没计较这些,道:“从我找到你开始算起,应该已经过了一整天还要多了。” “这么久吗?”源独霞捂住胸口那个可怖的伤口,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已经将伤口外侧的伤势基本处理完毕,只是内伤尚未痊愈,冰火两极力量仍在他的体内窜动,令他无法使用天王之力来加速伤口的愈合。 “是啊,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我看了你的伤势后觉得是在惊险,差一点就贯穿心脏,你能活下来正是实属命大。”少女将药送到源独霞嘴边,“喝吧。” 源独霞接过药水,迟疑一瞬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少女面容清丽,笑起来更是动人,“我叫程玉莲。” “玉莲,路上遇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你竟然会把他带回家,不怕惹祸上身吗。就算你再有同情心,帮我送到最近的医院也就好了,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呢?” “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伤有多重吗,送到医院?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要走近十公里的路,那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命啊?再说,你身上的伤明显是锐利的武器造成的,说不定就是招惹到了什么黑道组织,你就算真的还有命被送到医院,医院也会顾及这点而不收你,这么算下来,可能还是直接把你送到家里治疗更好。” “这是你处理的?”源独霞指着伤口处的绷带问道。 “这个,这是我母亲处理的,她曾经是医院的外科医生,只是由于一些原因被辞退后搬来这里罢了……”玉莲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选择救我。你就不怕我醒来之后加害你们吗?” 玉莲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源独霞说话如此露骨,斟酌下后才慢慢说道:“你说的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若是有人在你面前重伤濒死,你难道就怎得能忍住不救吗?” 不救,源独霞扯了扯嘴角,心说自己不加害别人就算是不错了,哪里还管的上救人。这个小姑娘真是脑子缺根弦,从小在和勇毅管辖的地方长大,却如此信任别人,那天被人生吞活剥了也不足为奇。 自己运气也是好,偌大一个城市,没晕倒在黑道的门前,倒是被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捡到了。 但更因如此,身份敏感的他决不能在这间屋子久留。。 源独霞将碗中的药水一饮而尽,下床后从床边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 “你要干什么?”玉莲一惊,连忙将扶着源独霞,搀扶而来的手腕却被后者挣脱。 “多谢你救了我,但我是时候该走了。”源独霞说道,不由分说地用一股柔劲推开玉莲,走至门口后仍听见玉莲身后让他回来。 多好的孩子,若是在天国,自己可能能给予她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不必在这个肮脏的城市中生存。可惜,现在的源独霞已经失去了炎亲王世子的身份,没有这身份后,他才发现有很多被他认定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现在都无法做成了。 曾经他不屑于这个身份,可当真正失去后,源独霞才发现就连这份“不屑”的本身,亦是世子这个身份所赋予的。 他走到门口,手还未动,门便被自动打开了。 门外走进一位和少女面容相像的少妇,带着一分成熟女性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源独霞皱起眉头,直到看清她的面孔,心中像是被重锤击打过一样。 “老师……” “母亲。” 源独霞和玉莲同时出声,后者一愣后看向源独霞,“你认识我的母亲?” “先生,你认识我?”少妇尽量放缓声线,用温柔的语气说道:“可我从来没有当过老师,也没有见过你啊。” 源独霞当然没有见过她,但刚刚惊鸿一瞥间,他在这位少妇的面孔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的老师,那位拥有着高原血统的女性,娜塔莎。 但现在他回过头来,细细端详着少妇的面容,却发现这两者的五官虽有一丝相像,却在更多地方有所不同,更是完全没有显露出高原血统的特征。也许是因为源独霞重伤初愈,也许是因为少妇的样貌和气质与自己心中的那个形象相似,源独霞将口中一直挂念的称呼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谬误。 “抱歉,是我看错人了。” 是啊,真正的娜塔莎已经死去,就在当年的海边,源独霞亲眼看着她的残躯,亲手为她报仇,这个决定甚至影响了他的一生,如今又怎么有可能死而复生呢? 可是啊,若她真的还活着,恐怕也是这般的年纪,这般的气质吧。 源独霞脑中思想混乱,目光在少妇脸庞上游移不定。后者被他看得心焦,问道:“先生,你……伤得这么重,还要外出吗?” 声音温柔动听,但终归和记忆中的有所不同。源独霞轻叹一声,道:“啊,我想我应该离开这里了,感谢你们收留我。” “可是你的伤势……” “不碍事。”源独霞简短地回答道,在急促的震撼过后,他便想尽快离开此地。少妇即使和娜塔莎有着许多不同,她只要在源独霞身边,便会令其回忆起不少零散片段,那些本来他以为已经遗忘的事情,如今也被他一一想起。 “那里有人心脏都快被捅穿了还不碍事的,你要是还想活命,就安心养伤吧。”玉莲也跟了上来,将源独霞搀扶回床上。 就算源独霞身负重伤,也不是一个小姑娘可以左右的,但此时站在少妇身旁的他心神实在混乱,目光和少妇一旦对上,便连自己被玉莲推到了床边也浑然不觉。 轻轻一推,源独霞的伤口便出现裂,血迹渗过绷带。玉莲和她的母亲惊呼一声,赶忙拿来清水和毛巾,为源独霞止血的同时换上新的绷带。 可能这便是上天给予自己的礼物吧。 源独霞看着在自己眼前飘荡的青丝,不由想起自己当年外出玩耍不慎摔伤后,娜塔莎亦是如此为他疗伤,细心涂上帮助结痂的药水。 也许在这里住下,那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