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谷小白来说,这次的演出,实在是太失败了。开唱没有一分钟,都已经有好几次差点破音了,在这种情绪下,谷小白的声带,就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咳不出来的感觉。不行不行,这是演出啊……他呼吸了两下,拼命平复了一下情绪,下一秒,谷小白格外具有特色的声音再次响起:“怎样才能够看穿面具里的谎话——别让我的真心散的像——沙——!!如果有一天我变得更复杂……唱到“更复杂”的时候,谷小白的声音又低沉了下来。他的情绪,又有点控制不住了。唱着唱着,有些东西,他突然慢慢明白了。无论我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总有人默默支撑着我,保护着我。因为,他们在帮我负重前行,帮我撑起了一片纯净的天空。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父母的影子,闪过了自己出生的那座小城。情绪,就更控制不住了。“还能不能唱出歌声里的PUYUMA(故乡)——……”最后一句,调降得已经快low穿地心了。这大概是他得到系统之后,唱歌最失败的一次,最后几个字又到了破音的边缘,共鸣啥的全都没了,连鼻腔都不通了,共鸣个啥?然后声音一下子哑了下来。两道泪水,滚下来了。以前,谷小白唱歌都是唱哭别人,但今天,他唱着唱着,把自己唱哭了。钢琴弹不下去了,谷小白的伴奏停了,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大口呼吸了两下。只剩下周先庭还在扫着弦,赵默的鼓声都慢了半拍。现场的演出,变得凌乱了起来。但真的,真的没有人去在意这一点。谁也没想到,这繁忙之中,偶尔驻足的小街角,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卖唱小分队,竟然把大家都感动了。拎着晚饭的单身狗,拉着买菜小车的大妈,买了阿水在等着的白领小姐姐,都悄悄眨了眨眼,把眼角那点湿润,拼命挤走。旁边执勤的警察小哥哥有点忍不住了,转头抹了抹眼角。成年人怎么能哭呢?哭又怎么能让人看到?但醉酒大叔嗷一声,又哭了。反正丢人也丢了,不怕更丢人了。“呜呜呜呜……”谷小白抹了一把眼泪,手中的和弦又重重的砸了下去:喉咙哑了,鼻子不通了,但是……不管了,继续唱吧。怕什么呢?他吸了吸鼻子,低沉的吟唱声就响了起来:“噢嗨呀,咦呀哪噜哇……”周先庭使劲吸了吸气,也加入了进来。“噢嗨哟,咦呀哪噜~哇……”再然后,王海侠和赵默也加入了进来。两个人的声音,也不怎么稳定,一个偏高,一个偏低,但还是扯着嗓子吼着。似乎有什么情绪,想要发泄出来似的。此时此刻,他们想到了什么?“噢咦哟,咦呀哪噜~哇呀……”其他人,不管会不会唱,都加入了进来。“噢咦哟,咦呀哪噜哇呀……”刚才还在嚎哭的大叔,也加入了进来。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噢~咦~哟~咦,吼——嗨呀~”《流浪记》这首歌,其实应该叫做《panai流浪记》,或者叫《巴奈流浪记》是一首由宝岛原住民混血女歌手巴奈原创的歌曲。这是一首格外优秀的歌曲,不知道多少人翻唱过这首歌,但不知道为什么,极少有人把原版完整唱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实在是太催泪了,还是因为别的。特别是这段吟唱部分,是情绪的递进,又像是对情绪的抚慰,像是父母殷殷的嘱托,又像是对过去的告别,实在是有太多太多可以联想的空间了。谷小白吼得腔都破了。一段吟唱之后,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谷小白。谷小白的情绪全崩了,破罐子破摔,开始唱第二段。“我就这样离开山下的家……”醉酒大叔也蹲在地上,歪着脑袋,静静听着。“叔叔,给你喝水。”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跑到了醉酒大叔面前,递给了他一瓶水。醉酒大叔接过来,咧开嘴笑了笑,吓得小姑娘转脸就跑到了旁边一个少妇的腿边,抱住了她的腿,这才又害羞地转过头来,看着醉酒大叔。醉酒大叔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狼狈的样子,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今天真的是太失态了,怎么能这样呢……被同事,客户看到,肯定会嘲笑自己吧。他把小半瓶水倒在了自己的脸上,手上,使劲地拍了几把。“年轻人,在这里坐会。”老大爷把自己的马扎让出来了。醉酒大叔摇摇头,这时候谷小白已经唱完了第二段了。周先庭几个人,跟着谷小白,忘情地合唱着。好听?难听?无所谓的。唱就是了。这才是少年啊!这才是卖唱啊!此时他们唱到了“还能不能唱出歌声里的——那副画……”然后醉酒大叔一仰脖子,又跟着加入了进去。“啊——咦呀~啊咦哟咦呀……”“啊——哦咦呀——”“啊嘿——”“嘿哦咦呀——”“啊嘿咦呀——”“啊嘿咦呀……啊咦呀——”“噢——啊哟咦呀……”“嘿噢咿呀……”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进去。他们不用知道歌词,这本来也算不上什么歌词。他们就是跟着曲子,一声声地唱着。有人在抹眼泪,有人唱得忘我,有人手舞足蹈……这就是在街头演唱的魅力。万千种人,万千种想法,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自己的未来。大家在这一刻交集,一起被感动,一起高声歌唱。然后,再继续度过自己的人生。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却已经被灌注了力量,勇敢面对一切困难。吟唱结束,醉酒大叔,又凑到了麦克风前。他转头,看向了四个少年。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又或者是看着年轻时的自己。“第一个不要喝酒——”“第二个不要吃槟榔——”“第三个不~要抽香烟——”“老老实实做个年轻人……”他唱得还是荒腔走板,但是,却已经不会再哭了。这些孩子们,若是有一天,遇到了挫折,独自在街头哭泣的时候,会有人去安慰他们吗?他想起了当年父母的嘱托,也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过往,也看到了不应该退缩的明天。谷小白在后面弹着琴,唱着和声,在大叔唱完歌词之后,一仰头:“啊……啊咦啊咦耶啊呀——”最后一个和弦落下。全场寂静。然后,雷鸣一般的掌声响起。不远处,石导呆呆地看着那拥挤的人群,看着那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四个少年。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