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哩哩↗呜哩哩↗呜哩哩↗呜哩哩↗……”逐渐上行,越来越快的吐音笛声,在车间里回荡。黑面孔,矮壮的秦川,身穿蓝色工作服,头戴安全帽,脚下不丁不八地站在各种机床中间,把一根没有丝毫装饰的长笛横在面前,连续几十个快速的音符之后,然后猛然手臂一颤,身体一顿一起,快速的吐音,变成了高起又渐渐回落的指颤音,如泣如诉,却又悲壮莫名的笛音,一瞬间就差点把人的泪都带出来了。秦川本来希望谷小白亲自试音的,但是看谷小白完全不会吹笛子,连音都吹不响,就只能自己来了。谷小白听得两眼闪闪发亮,一方面是看到用自己的公式做出来的笛子,可以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另一方面,是听到了这么好听的音乐。旁边,静学姐看秦川的眼神,柔情得似乎要化了。这个不高不帅不白的男人,就是自己中意的汉子啊,说不定还要跟他走一辈子。“啊,这首之前听过!”“老秦就是用这首曲子,把静姐追到手的吧。”“我还记得当年情人节,女生宿舍楼下面有弹吉他的,有唱情歌的,有摆蜡烛的,有送鲜花的,咱们老秦拿着一根笛子,来到女生楼下,一曲终了,吹得那些弹吉他、唱情歌、摆蜡烛的肝肠寸断,连宿管阿姨都听哭了,打电话给静姐,说你不下来我就出去了,这才把咱们静姐追到手……”秦川听着,心中开心。小白长得再帅,他也不会吹笛子吧,我秦某人还是有一手的!“哪呀,是因为笛子声音大,关上窗户都挡不住,我才下来的……”静学姐娇羞不已,但看向自家汉子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幸福。民乐里的流氓,唢呐是老大,笛子若是自称老三,恐怕没人敢自称第二。这种配戏曲梆子,在大庭广众,人声鼎沸之处表演的乐器,若是声音不大,早就被淘汰了。谷小白觉得自己学到了,瞪大眼道:“我以后追女孩子的话,是不是也要吹笛子?”静学姐摇头道:“不用,小白你记住,如果你遇到喜欢的女孩子,站在那里对她笑一下就好了,只有我家秦川这种长得丑的,才需要吹笛子。”“哦……”谷小白露出乖巧笑容,凝望前方,在自己的记忆宫殿里记下了。秦川:“……”算了,不吹了!气人!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笛子,道:“好笛子啊……比我买的名家的笛子还好一些。”这样的笛子,真的是自己做出来的?虽然他们可以加工出来各种复杂的零件,日后也会加工出来各种精度高到爆炸的精密器件,和那一比,一根笛子啥都不算,但现在,秦川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我这几钻头下去,也值一千块了吧。”这句话一出,秦川心中猛然一动,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谷小白,想要开口,却又说不出来。旁边,静姐打击他:“你这一个孔也就值5毛钱,没听过那个德国专家的故事么……”“我知道我知道,画一条线不值钱,知道在哪里划线才值钱对不对……”秦川被自家婆娘打击了,就想得更多了,他双手把那根笛子递给谷小白:“谢谢。”谷小白眨眼,你帮我做了笛子,谢我干啥?手机弹出了信息:“制作竹笛完成,请宿主尽快进行初级竹笛演奏技巧被动训练。”秦川小心翼翼地指着其他的笛料:“咱们继续?”“继续。”“好嘞!”秦川又紧张又兴奋,搓着手,“您那个公式,我能自己算一下吗?”得到谷小白的首肯之后,他又拿出来一根D调的料子,认真地平整内膛,测量内径,然后拿着纸笔在旁边计算公式和距离。谷小白总结出来的这个公式,对于大学的理科生来说,完全不难,秦川分别代入频率、直径,计算了距离,然后就开始钻孔。有几个旁边围观的同学,看着眼热,也凑了过来,向谷小白讨了一根笛料,一边计算,一边实验。谷小白来回奔走,帮他们计算数字,检查答案,一时间,整个实习车间里,就像是在进行一场由谷小白指导的实验课似的。又好像谷小白是加工笛子黑工厂里的老板,在剥削廉价劳动力似的。但秦川是最稳最快的,也是音高最准的。秦川又做完了一个笛子,熟稔地贴笛膜,试吹了一下,感觉这个做的似乎更好了,他转头想要叫谷小白过来试笛,静姐嘘了一声,道:“小白好像睡着了。”“据说是大早上就爬起来去找笛料了。”“别吵到他,让他睡会。”几个姑娘窃窃私语。秦川就转头先帮别的笛子贴笛膜去了。这一堆笛子,怕不是有二三十根,从A到G,能选出来三套。贴了几个笛膜,秦川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吐吐”的声音。就看到谷小白已经醒了,正戴着耳机,看着手机,对着笛子吐口水。“小白同学竟然连吐口水都那么好看。”几个妹子们捧着脸。秦川哭笑不得,嫉妒也不是,不嫉妒也不是,道:“小白是在学吹笛子吧。”谷小白试了几次,突然吹出来了一个长音:“呜……”谷小白吹的是这笛子的筒音,也就是六指全按的音,C调的笛子,这个音是中央C下方的G,也就是G3。笛子的总体音域是偏高的,因为之前说过了,按照物理法则,越是调低的笛子,需要的气息越大,笛子又是吹孔式的,不是吹嘴式的,会吹到缺氧。吹响了这个音之后,谷小白的眼睛亮了,刚才被动训练带来的效果,慢慢展现了出来。被动训练,训练的是反射和本能,谷小白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曾经会吹笛子,但许久没吹过的人,很多东西大脑或许不记得了,但是身体还记得。当他将肢体的控制,从自己的大脑移交给了肢体的反射,全身心的放松时,立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Sol——la——si——do——re——”一个完整的平吹音阶吹了下来,谷小白觉得自己的肢体越来越灵活,越来越放松,而且越放松,就越灵活,他连续爬了七八次的音阶,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顺畅无比。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