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南城门,就看到一辆黑色漆木马车停在大道一侧,禽滑釐穿着一身窄袖素袍坐在那辆马车的车辕上。 “换乘,巨子已经到了。” 易承和孙膑从善如流,对于墨翟如此小心的安排,他们也觉得并无不妥。 便从来时的马车上下来,钻进了那辆黑色漆木马车。 漆木马车的车窗是从外面扣死的,无法打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坐在这辆马车中,易承和孙膑只好闭眼假寐。 “伯灵兄,汝之前可曾听鬼谷子提起过墨翟?” 也许是觉得有些沉闷,易承率先开口朝孙膑问道。 “嗯。”孙膑轻应一声,而后道:“师长与墨翟乃是多年好友。” 易承有些惊讶,鬼谷子和墨子居然是朋友? “这从何说起?” “上代鬼谷子收徒时,将墨翟列入了内室弟子,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墨翟便独自下山,并且创立了墨门。”孙膑的声音似乎有些幽怨。 易承张了张嘴巴,原来墨家和鬼谷一脉居然还有这种渊源?! “师长与墨翟早年就相识,不过师长说墨翟此人野心甚重,善察,好操弄人心,果然,他下山之后,便创立墨门,并在七国建立起了严密的组织。”孙膑叹了口气,“吾鬼谷一门,奉行天下之事系于一人之身,而墨翟偏偏要天下事天下人来做,如此背弃宗门之学,上代鬼谷子便将墨翟之名,剔出鬼谷。” 原来如此,鬼谷宗旨奉行的就是小班教学,精英教育,只教几名学生,而墨翟想的却是搞个人多势众的门派,这显然严重违背了鬼谷宗旨,因此理所当然的被上届鬼谷老师开除学籍。 后世的易承也曾经听说过很多关于鬼谷门派的传闻,如今亲自穿越过来,才发觉传闻中不少都是真的。 比如鬼谷子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从孙膑口中,易承得知,鬼谷子已经延续了七代之久,第一代鬼谷子乃是春秋时期的卫国人王诩,在云梦山创建鬼谷一门。 而后每一代鬼谷子,大约都会收五六名弟子,传授兵法、游说、天象、卜卦一类的东西,再从这几人中挑选出最优秀的继承鬼谷子之名,继续留下云梦山教学,而其他人,可选择自行下山闯荡或者留在山中。 之前赶路时,易承就打听过孙膑的事。 孙膑原本是打算一辈子留在山中的,可惜墨家的禽滑釐之前上山拜访,送来了一封庞涓的亲笔写的竹简。 庞涓当年直接选择了下山闯荡,并且过了几年,已在魏国高居将军之位,他在信中大书世间繁华,并且告诫孙膑大丈夫应成不世功业云云。 山中本就清苦,看完竹简的孙膑,辗转反侧,最终决定下山看看,能否实现更大的人生抱负。 抵达魏国的孙膑受到了魏王的重视,仅仅两个月后,他便被升任上大夫。 如此快的升迁遭到了同门的嫉妒,孙膑没有想到,自己无比信赖的同门兄弟,居然栽赃陷害了自己,并且对他处以膑刑和黥刑。 绝望等死的孙膑,最终等到了禽滑釐的救援,而易承也好巧不巧的,搭上了上次劫狱的顺风车,逃了出来。 这让易承有些感叹,这世上一些经历,不得不说就像是命运的安排。 正当易承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孙膑聊着话,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易承朝帘外喊了一声。 “到了,下车吧。”禽滑釐低沉了声音传了进来。 易承便率先下车,而禽滑釐则帮着把孙膑从马车上背了下来。 马车只行事了不到半个辰时,想必距离临淄城不会太远,不过周围的景色很是荒僻,看不到官道,只有一条仅供一辆马车通行的黄泥小道,在黄泥小道的尽头,是一座建在田间地头的宅院。 宅院的围墙是用黄泥添加枯草皮垒起来的,这种宅院在齐国的乡下甚是常见,所以易承一时也分不清这里究竟是哪。 “进去吧,巨子已经等了半日了。”禽滑釐推开院门,就领着易承和孙膑进了院子。 一进入院子,易承就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到处都是木质的各种东西,切割、打磨、抛光;到处都是衣着窄袖素袍的人,他们有的面色紧张,有的神情严肃,更多的人脸上是激动的神情;到处都有人在说话,有焦急的、有冷静的、更多的是狂热的,进入这里的第一感觉,竟像是进入了一个传销机构一般。 “巨子在屋内,尔等随某家来。”禽滑釐在前面带路,穿过了那些忙碌的人群,就来到了东南角一间偏僻的屋舍前。 他上前轻轻叩动房门,门内就传来一声苍老但却又很精神的声音,“进。” 房门打开,易承和孙膑便跟着禽滑釐走了进去。 屋里的摆设很是破旧,陈设也很少,只有一张床,三张矮几,不过矮几上都已经斟好了茶水。 “请。”一个面色苍老的黑袍男子此时就跪坐在中间的那张矮几前。 易承和孙膑按照长幼次序落了坐,跪坐在矮几前,易承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面前这位精瘦的老者。 这就是墨翟!这就是第一代墨家巨子! 他的面颊有些消瘦,鼻子微挺,眉毛很长,长到从眉间向下弯曲了一段,长相竟与商鞅有几分相像,他的眉毛和头发都有些花白,不过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特别是他的眼睛,易承见过许多人的眼睛,这个人的眼神给他的感觉,是那种岁月沉淀之后的锐利。 “不知鬼谷子身体可还康健?”墨翟没有看向易承,反倒是转头先询问起跪坐在另一边的孙膑。 “回巨子,弟子下山时,师长身体尚且康健,如今已下山三年未归,不知师长现今如何。”孙膑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嗯,汝师长向来注重养生,恐无大碍,倒是汝,遭逢大难,此番磨砺,日后定会有所成就。” 孙膑听闻,拳头紧握,颔首称喏。 墨翟这时才将目光转向易承,发现他目不转睛的在盯着自己,倒是也有些好奇,“这位小友,从进门之时便盯着老朽的面庞看,不知小友可看出了什么?” “小子只是觉得巨子太帅了,忍不住多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