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鹚。 秦阮心道,这个名字的确好听。 她看着石桌上的赤蝶:“这件乐器打理得很好。看来你是个很爱惜自己乐器的人了。” 秦阮微微一笑道:“毕竟是跟了我许多年的伙伴,自然要爱惜些。” 冰鹚也不惊讶,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轻声问:“那它有没有名字?” 秦阮注视着她黑亮的眼睛,道:“我叫它赤蝶。” 林中的愉悦鸟鸣又响了几声。 冰鹚握着亮银剑的手紧了紧。她垂眸,低声道:“赤蝶……可这阮圆红可爱,倒更像是天上的一轮满月。” 秦阮的脸色骤然一变,心头掀起了一片风浪。 他原是想给阮起名为红月的。可他更希望看见红月如花间的蝶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活着,因而取了“赤蝶”二字。 “是为了怀念故人?” 冰鹚又抬眼看着秦阮。她幽丽的黑瞳直视着秦阮的双眼,脸上虽然没有了刚才那令人意外的笑容,却也不是最初的冷淡无情。此时的她平静清秀,更添具几分娴雅之美。 “……嗯,是。”秦阮坦然应了两声。 冰鹚移开了视线,看向赤蝶。 “我已经记住了你的《风华》。倘若岁月能回头,我真希望能回到听不懂这首曲子的时候。” 秦阮心里有些触动。他一时忍不住想问问冰鹚的故事,可又觉得太冒昧。“我也一样。虽然现在已选了条自己喜欢的路去走,但还会盼望着有些事从未发生过。” 冰鹚闻言,轻叹了一声。她迟疑片刻,问道:“我……能摸摸你的赤蝶么?我不动它,就只摸一摸。” 秦阮点了点头:“冰鹚姑娘请便。” 这一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冰鹚不是什么会存有坏心思的女孩,让她接触赤蝶也并无不可。 更何况,她的舞与他的阮声就像游鱼与活水一般相依相存,缺一不可,能得如此知音,实乃幸事。 亭中的气氛越发融洽。冰鹚小心翼翼地伸出未曾持剑的手,纤长的手指在红酸枝木阮身上轻轻滑过。 “分量虽不比黎国境内的紫檀,但也是匠人用一块生长在黎国之外的好木料做出来的,打蜡之后,颜色更显得红润好看。这把阮的确不错。” 秦阮惊奇道:“姑娘对木料也有研究?” 冰鹚摇了摇头,道:“研究说不上,但我师父也算是品鉴各类金石草木的行家,我自小跟着她老人家学武艺和舞蹈,自然也就跟着了解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这么说来,这位老师也是奇人了,”秦阮不无佩服地说,“与这样的人物比起来,我还是浅薄了许多。” “我的老师算不得什么奇人,只是隐于山川河流之间的红尘散客罢了,”冰鹚道,“世上能人千万,我与老师都只是沧海一粟,米粒之珠罢了。” 她顿了顿,然后微微笑了。 “但谁又能说,米粒之珠就没有光华?芸芸众生,既生在人世,自有他的作用和价值。无需喟然自叹,妄自菲薄。漫天星辰,不也是由少聚多,才有了夜幕中的星河?潭池溪泉,江河湖海,哪个不是水滴凝聚而成?” 秦阮被她问住了。他低下头,仔细琢磨着冰鹚的话,心里渐渐涌起一阵感激和欣喜来。 “多谢姑——” 他再抬头时,冰鹚竟已不见了身影,就像从未来过。 淡淡的失落感像海潮一样覆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