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之间,数位艺人已表演了各自身怀的绝技,引得全场叫好声一片。 尤二娘的雪丝丹青、热依娜的狮猫戏球、贾贵云的鼓楼小曲、薛思和薛秧的献花灯、孔于的玲珑花艺皆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绝佳技艺。 秦阮自己尤其喜欢尤二娘以产于离楠玉润坊的雪丝所织就的那幅《瑶池云芙》。 由于身份有别,他只能坐在一众乐官里,离身为公主侍卫的冰鹚相隔了十来个座头。 周围的侍女不断进出宴厅,为众人置酒备菜。扣住汤碗的盖子甫一揭开,金翎凤翅的香气就勾起了无数来客的馋虫。 太子黎天带着笑容站起身来,举起酒樽。 “今日调花盛节,各位先满饮此杯!” 众人纷纷起身,回敬了太子这杯酒。 “谢太子殿下!” 再次坐下时,已有另一名艺人入了场。他肤色黝黑,五官甚是俊朗,衣衫旧而整洁,身材略显单薄,左腿似是有些损伤,行动不便。他一路推来了一座小型的戏台,身上还背着几个包裹。 许多人已在窃窃私语,都在猜测这位要表演些什么节目。 “看他那一身行头,该是玩弄人偶戏的手艺人了,”坐在秦阮身侧的乐官郭于蓝笑道,“也不知此人要演哪一出。” 人偶戏…… 秦阮的心绪一时回到了他十岁那年。九月初五那一夜,白夫人为了逗他开心,特请了一位以人偶戏为生的艺人来。那些栩栩如生的小型人偶个个都精美无俦,在人偶师的精心操控之下更是活灵活现,鲜活如同真人一般,再辅以人偶师自身的低吟浅唱,当真神奇无比。 “草民乐无声,参见太子,及各位殿下。” 那黑肤男子跪于宴厅中央,朗声说道。他的礼节做得十分到位,毫无瑕疵,想来是多次出入豪门为人表演,在这方面已是很熟练了。 “乐先生请起,”太子笑了笑,以手中金扇轻击食案,道,“我早就听说乐先生是人偶戏这一行的大师,却从未亲眼见过先生的操作。今夜佳客众多,还请乐先生一展技艺,莫要留手。” 乐无声得了令,微微一笑,恭敬地道一声:“是。草民必不负太子之望。” 不消片刻,他已全副武装,两手指尖缠绕的丝线连接着一对相貌精致美丽,艳妆红服的人偶。 秦阮好奇地打量着那两个小人偶。从体态上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像是一对新婚佳偶。 “草民所演之戏,乃是一出《泣红妆》,不甚精细,还请殿下与诸位大人闲闲一观。” 场中的人声渐渐低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盯住了这位乐先生。 一开始的清唱并不清晰,甚至还有些像蚊蝇的嗡嗡声。 倒是小戏台上那一对儿红衣浓妆的精美人偶,此时在丝线的牵引下动起了手脚。 男人偶向着女人偶轻移几步,凝视着她毫无表情的面容,嘴巴轻轻地张开来。 “天涯路远,细雨如烟,柳转新颜,故人早已沉眠。感目伤怀,飞星点点,又添新愁,再难寻旧里人家。” 极为哀婉的一段曲儿从戏台后面幽幽咽咽地传出,直听得人心有遗恨,柔肠寸断。 此时谁也不曾注意,一双冰冷而又幽深的眸子,早已锁定了宾客座上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