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轩屋后头有一小舍,名为‘婵娟’,其临水而建,掩映于松柏竹木之间,只一条羊肠石子漫的小路可通,是个清幽雅静之所。 此处本为王攸的内书房,然自黛玉进门后,这里便被让与了黛玉作为后者的操琴读书之地,而王攸自己则是搬去外书房处理事务。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道雷击引起的大火将那两层楼高的外书房烧毁大半。 本来吧,王攸想再花上点银子请人修缮一下,谁料石夫人知道后,直接不准,说什么那地方不吉利云云的,紧跟着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妻子黛玉。 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说起这婵娟小舍,刚适应攸大奶奶身份的林黛玉还闹出过一个笑话,足足被王攸打趣了许久。林黛玉初到婵娟小舍时,心中以为是王攸故意为之,学着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方式讨她欢心,当时是又急又气。 只因这陈阿娇虽得武帝一时宠爱,后来却由于骄横与巫蛊被汉武帝废黜,结局凄惨。林黛玉自是要问个明白,是以当夜便问起王攸缘故。 王攸对答曰:“东坡先生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以清影,琼玉二人名字为证,驳得林黛玉是面红耳赤。此外这婵娟二字并非王攸所取,而是王子腾早年间听从风水相师指点所命,这婵娟小舍落于青云轩之北,如月在云上,月隐云中,乃是大吉大贵之处。 更不必说王攸生于中秋月圆之夜,更是与这‘婵娟’二字相得益彰。 ...... 外头盛夏酷暑,婵娟小舍内却是凉风习习。 此时林黛玉正踩在一张梯凳上,垫起脚在书架上认真的翻找着什么,底下扶着梯凳的雪雁,凌梅二人皆是屏气凝神仰头注视着,生怕林黛玉从高处摔下。 “找到了!”林黛玉欣喜不已,她轻轻掸了掸书册上头的灰尘,然后快速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列列熟悉到让她不禁落泪的字体。 这些皆是父亲林如海的手笔。 林黛玉沿着梯凳慢慢从高处下了地,快步来到光亮处,一页又一页的小心翻阅着,这本林如海手纂的书册上记载的是林家所有奴仆的原籍信息。 “雪雁...凌梅...润竹...” “唰!”又是一页。 “嗯?怎么会?”林黛玉大惊失色,原本应是笔箐的那一页竟然被人强行撕掉了,直接跳到了纸岫,紧接着是绛墨,陶砚。 此时,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湘帘便被人从外头掀起。 林黛玉本就心神未定,自是被吓的‘啊’的一声,将手上的书册摔落在地。林黛玉见是夫君王攸,不由的抚着心口,嗔道:“做什么这么急,将我唬了一跳,莫非后头又有人赶你不成?” 王攸大踏步来到桌前,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个满杯,一饮而尽,大呼过瘾,而后扇风笑道:“这大暑天的,你这又是吃了生姜?” 林黛玉自知王攸在拿旧年里的事打趣她,也不作恼,相反莞尔一笑,先将掉落在地的书册捡起,然后几步上前,将书册放在桌上,并说道:“你看吧。” 王攸倒也不急着看,而是就着刚才的话告诉黛玉道:“那日宝姐姐只问起我被削官罢职一事。” 林黛玉俏脸微红,伸手推搡了他一把,“谁问你这个了?”说完便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转身去将面水的那扇窗户打开。 王攸摇头失笑,拿起桌上的书册,当翻看至应是笔箐那一页时,同样一惊。良久过后,王攸来到林黛玉身后,叹道:“我瞧着那一页应该是老师在世时自个儿撕下的,目的是不想让我们牵涉进去。” “你明白就好。至于父亲因何选她,我只知父亲是想让她保护我。” 王攸默然的点了点头。在王攸想来,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光凭臆测压根不足以定罪,就像当初自己在诏狱当中被人构陷豢养死士,意图谋反。 而且义忠亲王府一事已经过去十一载,平心而论,当年的笔箐也不过是个稚童,又知道些什么呢。母亲石夫人和王子腾在此事上有分歧也无可厚非,可父亲和老师皆是历经两朝的臣子,自然考虑的更深。 王攸想知道的是笔箐的一身武艺从何得来,只可惜往事已随风散去,无从查证。而他将其送出京都,也是为了防止刺王杀驾的发生,彼时牵累王家。 这被撕毁的一页,也正如妻子所说,是老师于冥冥之中保护他二人。 王攸看着意兴阑珊的妻子,不由的暗骂了自己一声。他知道林如海在林黛玉心中占据着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甚至于守孝期间和一众姐妹们嬉笑玩乐,只是为了不想让旁人看出她有多么思念她的父亲。 所以她宁愿选择忘记林如海已逝的事实,选择将那些遗物束之高阁,将自己伤痕累累的心收起来。 现如今,她为了自己,又将往事掀起。 王攸二话没说,径自上前从身后将林黛玉搂入怀中。 雪雁和凌梅见状,也都红着脸退了出去,顺带将房门带上。 “你要死了!”林黛玉啐道,然后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 “林姑娘难道就只会这一句不成?”一面说着,王攸一面又挠起她痒痒来,慌得她左躲右闪。王攸不依不饶乘胜追击。 “好夫君,你饶了我吧。” “不行!” 林黛玉急的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一时不慎碰倒了一只落地的珐琅彩大花瓶。只听哗的一声,那大花瓶应声倒地,摔得四分五裂,黛玉的身子也因没站稳向后摔去。 王攸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林黛玉的手腕,一使劲将她再度拥入怀中,只不过这一次林黛玉被王攸堵在了墙角处。 “你...你要做什么...唔...唔...” 顿时衣佩相撞,满口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