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俏生生的站在门边行礼,探春进屋时自然而然的斜睨了她一眼。 二哥哥身边的这些丫鬟当中,确实数晴雯生的俊俏。其眉眼处,身段间确实与林姐姐有几份相似,但丫头是丫头,小姐是小姐,再如何相像也不该凭此做出逗引的事来。 袭人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只怕先前还有,否则二哥哥也不会错认至此,糊涂至此。 只是晴雯是老太太安排给二哥哥的。 “晴雯你先出去。”探春无情无绪的命道,袭人也上前拽了一下晴雯的袖子,示意后者听命行事。晴雯原本还想解释自辩一番,不料趴在桌上正哭泣的宝玉突然抬起脸,大喝一声道:“不能走!” “二哥哥,她不是林姐姐!”探春将晴雯拉至宝玉跟前,使气道:“你再好好看看,她究竟是谁?你难道还没清醒吗?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摆到明处让人笑话呢?这个家将来还要靠你呢,太太指望的是谁,老爷期许的又是谁,你现在这幅模样,莫说是林姐姐不见你,就是我瞧着,也是不想见你的。林姐姐已经嫁给了攸哥哥,是攸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点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这个梦中人还要继续做梦吗?” 贾宝玉眉头紧锁,他看向晴雯的目光也变得犹疑不定起来,脸上也露出思考的神色。 “你们都下去。”探春闷声道。 “是!”袭人,晴雯四人陆续称是,疾步离开。 在晴雯的身影即将离去的时候,贾宝玉喃喃开口道:“晴雯,我让你送给林妹妹的帕子,你送去了吗?” 晴雯闻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撞开身前的麝月,逃也似的奔出了屋子。 袭人安抚了一下吃痛的麝月,并嘱咐她与秋纹二人就在门口守着,里头屋里若是有了什么状况,也好第一时间处理。 秋纹看着晴雯远去的背影,不由怨怪道:“真是不让人省心,二爷都病成这样了,她还......” “好了,秋纹,你也少说两句吧。”麝月见袭人欲言又止,急忙劝住,“二爷就是一时糊涂了,没认出来晴雯罢了。” 袭人顾不得她们,朝着晴雯的方向寻去。 屋内,探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宝玉,但令她更心烦的却是整个贾府,自从主事以来,家中的收支情况她算过一笔账,是入不敷出,更确切的说是寅吃卯粮,甚至是连后年都吃了。 有些不必要的开支她能省就省了,可面对那般情况,她只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尽管提出了那么多建议,但是落到实处的却是少之又少。 问了下头的,下头回上来的全是推诿之词,更可笑的还有拿琏二嫂子没立下规矩为由。 一件采办的小事,里头却夹杂了四五个闲人,美名其曰帮衬,实则就是吃空饷,借着采办的名义多捞些官中的银子。 小人难缠呐。 探春越想越觉得委屈,倘若她是个男子,势必大刀阔斧的改革,驱逐那些蛀虫,就好像攸哥哥那般。 可叹现实是她是个女子,还是个姨娘生的。 能做到改变家族的则是眼前之人,在探春心里,二哥哥和王攸一般地位,并无高低之分。 同样是嫡子,同样出身高贵,同样的天资卓绝。 可是为什么二哥哥要自甘堕落,一蹶不振呢? 仅仅是因为林姐姐? 探春扪心自问,二哥哥对林姐姐的情意她是最早知道的,当初他二人在荣庆堂初见之时,她便看出来二哥哥眼神的不同,那是一种意外,一种欣喜,一种难舍。 然而不久之后,他来了。 同样是在荣庆堂,也同样是当初的那拨人,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来客的身份不同。 林姐姐是千里迢迢从南边坐船,投奔而来,而他则是因其父奉旨查边,为保周全寄养于太太膝下,更重要的是他是王家嫡子,太太是他的亲姑母。 后来王家老爷回京述职,他便回了家。 等到再次相见时,他已经决定去扬州。 年底入冬时分,林姐姐的父亲病重,林姐姐也回了扬州。 兴许是那个时候,他们结下了缘分。 这一切就好似发生在昨天一般,探春有些恍然如梦。 待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贾宝玉站了起来,足足比自己高了半个头。 探春后退了一步,抬起脸看向他,他的眼睛里空洞洞的,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就像是一具失了魂的躯壳,她轻启朱唇,尝试着唤醒他,可并未得到答复。 “林妹妹,林妹妹回来了。”贾宝玉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探春冲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宝玉去路。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林妹妹。”贾宝玉大声嚷道,“她哭了,她病了,就躺在床上,孤零零的就一个人,紫鹃,你去哪了啊?紫鹃!”说着,一个用力把探春推倒。 “砰!”探春哪里经得住这力道,踉跄的撞在门框上,额头上立时就见了血,人也跟着摔倒在地。 门外的麝月秋纹等人听见声响,急忙推门进屋查看,顿时被眼前情景吓得花容失色,只见宝二爷正用脚踢踩着三姑娘,而三姑娘头上也溢出了血。 “二爷!快停下!”麝月高声道,紧接着便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探春,身上也被踹了两下,“秋纹,快叫人。” “啊,好,好。”秋纹吓得手足无措,连忙跑出去喊人了。 很快,怡红院便又乱作一团。 “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袭人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下事情是彻底闹大了,今晚谁也逃不了责。 王夫人这头刚从薛家回屋,正为王攸出事的事悲痛万分,突然听人来报宝玉那又出了事,顿时急火攻心,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