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探春看向门外来人,有些惊讶,身旁的侍书忙把脸上的泪水擦掉,站起身责问紫鹃,道是:“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姑娘都已经到了这儿三天了,消息再如何不灵通,你们姑娘也不该听不着?” 紫鹃见探春没阻拦,想必其心里也生了气,于是便对探春说道:“姑娘一路辛苦了,奶奶正要见你,是故才派我过来请您过去。” 侍书还想趁势追击,却被探春拦下,只见后者眼露忌惮的看了看守在门口的那两个粗使婆子。 紫鹃会意,当即陪笑道:“不妨事的。” 探春点了点头,又在翠墨的伺候下进里屋梳洗打扮,更衣一番后才跟着紫鹃一并去了。 在此期间,侍书来到紫鹃跟前,向其打听了清影是如何成为二姨娘的事,当听到是王家太太做主开了脸许给王家大爷做姨娘后,便也不再吱声。 “侍书,我知道你是为了三姑娘好,可这里终究不是贾家,而是王家,你还是收敛着些好。”紫鹃念着昔日大观园里的情分,好心奉劝道,不料却换来侍书的一阵冷笑,侍书道是:“我和你不一样,你们姑娘是无亲无故,自是要小心翼翼,可我们姑娘却是不同。不瞒你说,过来之前,太太便把我私底下叫了去,说是决不能让姑娘受委屈,倘若有半分不适,自有太太做主。” 紫鹃听闻,脸色不由一白,侍书如此倨傲,只怕难逃一劫。 正要再劝,屋里传来探春传唤的声音,把侍书叫了进去。 紫鹃无奈,只好出了门,在外头等候。 那两个粗使婆子何等精明,瞧见紫鹃从屋里面色难堪的出来,只当是也受了气,赶忙上前你一言我一句的宽慰,然而话里话外都有着挖苦讽刺的意思。 就差骂没教养了。 紫鹃出身荣国府,若非早年奉贾母之命到黛玉身边伺候,后来又跟着林黛玉陪嫁到王家,这才渐渐和那边远了。可紫鹃父母仍在贾府办差,虽然林黛玉多次有意要把紫鹃父母接到王家,但紫鹃本着贾家是黛玉娘家的缘故一一婉拒。 她心想着要为姑娘留一条退路。 ...... 林黛玉确实身子不爽快,只因又有了身孕。然而这个消息只看脉的纸岫知晓,就连最亲近的紫鹃都没告诉。 作为其夫君的王攸近来心情不大好也与此相关,只因黛玉不让他进门。 王攸只以为是那晚清影的事伤了黛玉的心,可总要给他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吧,迫于无奈,他只好去了青云轩。 想着过几日等黛玉心软了,必然会派人过来请他回去,到时再解释也是来得及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一连好几日黛玉那边都没动静。 王攸见软的不行,直接硬闯了回去。他确实见着了黛玉,可妻子却对他的到来爱搭不理,而且还躺在床上搂着王霖睡觉。 王攸顿时没了脾气,悻悻的又回了书房。 再后来,王子腾来洛,因前车之鉴的缘故,探春那面王攸压着就不见,家下人见主子对新姨娘这般态度,自然也有样学样跟着开始怠慢起来。 不过碍于探春背后有王夫人的缘故,也不敢得罪太狠。 回说探春跟着紫鹃的脚步来到林黛玉院里,相较于她安身的小院,林黛玉这里却是另一番风景。 因三月的缘故,院内桃李芬芳,在西南墙角处还有一湾小池塘,里头的水是活的,自墙下不知名处流淌进来,又从游廊下的暗渠出去。 院内丫鬟不少,有拿着扫帚打扫落花的,有捉饵喂鱼喂鸟的,也有提桶浇树的,更引人注目的是游廊上源源不断有人前来汇报和请示。 入了正堂,只听得屏风后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不过听着却非是黛玉的。 那女子见有人进来,忙放下手中事务,起身出来相迎。 “见过三姑娘。”说话的正是清影,也是那两个婆子口中的二姨娘。若按这此论,探春还比她低一个座次。 探春也觉得尴尬,不曾料到她也在这里,但回想起刚才种种,又都觉得合理。然而这种身份的变化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清影又道:“奶奶在里头,姑娘请便就是。”说罢,便又坐了回去,开始处理桌上摆着的事务,细心的探春瞥见了那摆在托盘中的对牌。 紫鹃早已进里屋禀报,林黛玉慵懒无力的起身,瞧着有些病态,她在纸岫的搀扶下从床上坐起,紫鹃见她这般模样,忙倒了杯茶进上,不过黛玉却笑着推开了。 此时,帘子微动,探春走进了屋。 多年未见,姐妹二人再见之时却是这般,不禁令人唏嘘感慨。 紫鹃看了一眼纸岫,纸岫在林黛玉耳边交代了几句,便跟着紫鹃出去了。 两人谁也没事先开口,但探春看的出来,林姐姐憔悴了许多。 又想起此前洛阳寄往京城的信,那书信内容满是王攸林黛玉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琴瑟和谐之语,探春不禁要问,难道那些都是假的不成? “林姐姐,你......”探春话刚起头,却听得自床上传来一阵哭闹声。 林黛玉歉意的对探春笑了笑,忙站起身去将床榻上小人抱起,又晃了晃,许是闻到娘亲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啼哭声也渐渐变小。 探春好奇的上前,刚满十七的她望着眼前这个约莫手臂大小的婴儿,不免手脚无处安放。 “这是霖儿。”林黛玉的声音很软很轻,而后又见她把脸靠在婴儿的脸上,满是疼爱。 探春沉吟片刻,还是出言问道:“他对你好吗?” 林黛玉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走出房门,将儿子递给了就在门口候着的紫鹃,继而回身笑着反问探春,“什么叫好?什么又叫不好呢?” 探春于心不忍,还是把自己所见所想所闻一并说了出来,其中包含的情绪最多的是内疚和不安。 黛玉听罢,乐的捧腹大笑,然而突然想起纸岫的嘱咐,急忙收住,忍俊不禁道:“夫君要听你这般评价他,怕是以后更无颜面对你了。” 探春发懵,又指了指屋外头,“难道你不介意?” “介意。”林黛玉直言不讳道,“然而夫君对我说过,人力有时穷,我一个人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这么大的家业,光靠一两个人,又如何支撑的住?他在外头已经够忙累的了,我难道还要给他添乱不成?所以......” “所以什么?”见林黛玉欲言又止,且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探春问道。 “所以才让妹妹你过来帮我。”林黛玉微笑道。 探春知她说的什么意思,不由地脸上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