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只挑眼看了我一眼，方才轻笑着“安小媛，起来吧。” “嫔妾谢过华妃娘娘。”方才起身，侍立在一旁。 只听她漫不经心的说道“皇上说了，新入宫的妃嫔之中，慧嫔聪慧过人，恬贵人家世好，安小媛很懂诗书很是知情识意呢。” “皇上，娘娘过奖了，嫔妾不过略识的几个字，皇上只觉得嫔妾的话质朴，才愿意和嫔妾说几句的，慧嫔姐姐美貌又聪慧才是名副其实的。”我心里暗恼，我可没夺你的宠，抢你的权，何苦来寻我的晦气。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皇上这般说了，本宫也不能不照拂于你。”她边说着放下玉轮，端了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 啪的一下丢到近身侍奉的小宫娥身上，怒道“贱婢，你是打量着皇上没来本宫这儿，你便可以糊弄本宫了吗，这是什么茶。” 一旁颂芝会意上前呵斥道“糊涂东西，还不快斟了新茶来，这茶都凉了，也不怨娘娘生气，你们这般当差，依娘娘脾气，打死了也不为过。” 我只静看殿上主仆二人给我的下马威，我只装作十分惊吓的样子，她们想要我害怕，那我就害怕好了，果真比南府戏班唱的还要好。心中不由暗暗发笑。 宫娥去了，华妃才又重新笑着说“安小媛，你抖什么。” “娘娘恕罪，娘娘仪态万千，嫔妾自是如小鸟见了鸾凤般战战兢兢。” 她听了我说怕，自是一抹微笑挂在嘴角，我看了，心里暗想：这下可高兴了吧，我都吓成这样了，可不可以让我回去睡觉啊，明个儿还要早起去请安。 然，她终究不会如我所愿“本宫已经教导慧嫔看账本，恬贵人磨墨，想来总不能厚此薄彼，今个便教你侍茶吧。” 一旁颂芝只喊一句“拿上来吧。” 继而一行宫娥进来捧了一整套十二件大玉川先生，件件精致异常，俱是出自名家之手。 我不由惊呼“呀，娘娘这茶具可是精致极了呢。” 华妃没有说话，一旁颂芝说道“这虽是精品，却在咱们宫里也算普通罢了。” 我只看，这一套精致的茶具，应是华妃的心头爱，想要立威自是拿出自己最好的战甲才是。 又恭维一两句。又听华妃道“你去制盏茶给我吃，你也是皇上身边侍候的人了，若是连盏茶都做不好，就不用侍奉了。” 我闻言，只得行礼应是。 我只取了韦鸿胪燃了香碳，近日时有雨水，雨水多了茶便容易生潮，只把新供的小龙团茶用木待制捣了，放在炉子上烘去多余潮气。这原是学过的，又常做倒是无妨，只是宓秀宫里的欢宜香，味道浓郁的让人想吐，我闻了隐隐有些不好受，只得加快了动作，半柱香时间，一盏咬盏不错的茶便制好了，轻轻捧着华妃身前。 此刻她只是假寐，我心知她必定会以种种问题为难我，然，我实在恶心不已，可见欢宜香之中的麝香是用了十足十的量。 她还闭着双眸，我之装作手上不稳，便把一盏成色上佳的建盏丢到地上。 殿里本就极静，此刻杯盏碎裂的声音极其清脆，我又声声喊道“哎呀，哎呀。” 只见华妃惊起，一脸怒意看向我，一旁的颂芝只大声道“安小主，怎么如此慌手毛脚的，都吓着娘娘了。” 转眼又看到地上碎裂成片的杯盏，大惊道“呀，这可是慕容大将军新进的，前朝名家所烧的建盏啊。” 我只装疼痛，并不告罪，一旁宝娟会意上前看到我红了一片的手臂“哎呀，小主可是烫着了，看红肿了一片呢，明个儿还要去太后娘娘宫里做糕点的，这可怎么办是好。” 我闻言只道“无事，向太后娘娘说我身子不适便罢了。” 宝娟心思很是灵转“小主儿，可是日日去的，要是突然不去，只恐娘娘怪罪。” 华妃眼眸微转看了颂芝一眼，颂芝会意上前看我的手臂，我的手臂本就白皙，此刻我与宝娟的揉搓之下已是红了一片，颂芝看了只说“安小主怎的那么不当心，不仅吓了娘娘还烫了自己。” 我知道她是在警告我，我的手臂与华妃无关，我自是会意只道“嫔妾手笨，摔了华妃娘娘的杯盏，还请娘娘恕罪。” 华妃只嗤笑一声“你是怎么做事的，吓了本宫一跳，皇上，太后面前也这么放肆不成。” 我只行礼告罪“嫔妾不敢，只是嫔妾平日都睡的比较早，一时困了惊了娘娘。” “长夜漫漫睡那么早干嘛，可见你是懒怠的。” 又转头向颂芝道“颂芝，把宫里上好的烫伤药拿来给安小媛敷了，若敷了药，明日还要喊痛作怪的，可见是你自个儿无用。” 颂芝应声去了。 我只行礼谢过，方才说“嫔妾早睡，也非是嫔妾懒怠，嫔妾的太医告诉嫔妾，要想皮肤细腻光泽，不生皱纹，不出斑点，癣痘，必要适应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方可青春永葆。” 她闻言有了兴趣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又探头看向我的脸颊。 “真的要好些。”她不由的抚了抚脸。 我不由心中暗笑，这是年轻。 说话间颂芝只把烫伤药拿来给宝娟，由着宝娟擦拭。 擦完药，我又福了福身子道“前些时候，太后娘娘赐了嫔妾颍川十二件的珍品茶具，方才，嫔妾一时疏忽，打坏了娘娘的茶盏，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嫔妾回去便遣人送到宓秀宫。” 华妃冷哼一声“既然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你便好好留着把玩吧，千万别糟蹋了太后娘娘的心意。” “嫔妾谢过华妃娘娘宽怀。” 她只轻笑道“先别忙着谢，你砸了本宫的茶盏，自是不能没有个说法，看在你日日尽心尽力的服侍太后娘娘，本宫就不重罚你了，罚你两个月的月例银子，小惩大戒吧。” 我紧忙行礼“嫔妾谢华妃娘娘宽宏大量。” 她打了个哈欠“行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要歇着了，你去吧。” 我只行礼“是华妃娘娘，嫔妾先告退了，明日再来向娘娘学习侍茶。” “你倒是实心想跟着本宫学侍茶，可是本宫可没有那么多的茶盏给你来砸。”她只阴阳怪气的说道。 “娘娘说笑了，嫔妾告退。” 方被宝娟扶着走到碧纱橱，只听内殿传来华妃与颂芝的对话“颂芝，你看本宫的脸色还好吗，前几日本宫没休息好。” 只听这一句，不由觉得又可恨又可怜。纵使是华妃这般嚣张跋扈的性子，也是害怕迟暮，年华不再，年轻可真好。 回长杨宫的路上，宝娟再三疑虑终是开口问道“小主儿，这次华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意图啊，奴婢有些捉摸不清。” “这有什么可琢磨的，新入宫的妃嫔之中，得皇上恩宠的，不过是二三人，她自是看皇上现下宠爱棠梨宫，只把之前的人，拎出来，好好磋磨磋磨，一来杀杀众人的气焰，二来，她为刀俎，看我们这些鱼肉瑟瑟发抖可不是极过瘾的事儿。” “那您为什么故意摔了杯盏。” 果然，她是个耳聪目明，心思灵活的。 “我要不是如此，可不是要折腾到三更半夜，我还要不要休息了，这倒是其次，宫里燃的香料让我只犯恶心，若是再待上一时半刻，说不定我就吐出来了。那个时候，贵人面前失了礼数，怕罚的更重，倒不如这般。”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不过也亏你心思灵活，拿了她不敢惹的人说事，我首饰匣子里的那对玉镯赏你了。” 她自是欢欣鼓舞的行礼谢恩。 “宝娟，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牢牢记住，你是明瑟居的奴才，是我的奴才，我好了自是也少不得你的好处，若是我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即使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是我的大宫女，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只紧紧盯着她。 她只行礼说不敢。 “倘若你有什么事儿，你就来告诉我，我虽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办，但总不至于会害你。要是我想害你，任何一件事儿，我是可以把你送进慎刑司服苦役的。你牢牢记住吧，我只说一次。”我整个人笼罩在永巷灯的背影之中看着她，轻笑的说道。 我看见她额间划过一滴汗，双股有些打颤，方才转了语气“宝娟，咱们快些回去吧，明个儿还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她眼中划过一股诧异，我丝毫不在乎，只与走在永巷中。 -------------------------- 这日给皇后请完安，我只行到永巷道向衍庆宫走的转弯处，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才看见沈眉庄携着彩月走来。 “慧嫔姐姐万福金安。” “吆，你怎么在这儿，倒是唬了我一跳。”她看是我，只笑着道。 “今个儿散的早，我又无事，所以来找姐姐说话儿。” “那去我的存菊堂吧，皇上赐了好茶，我今个儿也新制了些枣泥山药糕，还想着给你们送去一些，可巧你是有口福的。”她只携了我往衍庆宫走去。 只不过与她谈了些，前些日子在宓秀宫的事儿，她只笑“也亏是你，咱们谁敢砸她的茶盏，亏得你得太后娘娘青睐。” 我绕了几绕，方把话题绕到，晚上出行要多带几个亲近的人才好，隐晦的说了几句，却也不敢明说，说了几句，又说了些闲话儿，才告退回明瑟居。 又过了几天，后宫风平浪静，我只当沈眉庄听了我的劝，带足了人，方才没发生千鲤池的溺水事件。 这天晚间，我正在用膳，外间有内侍传玄凌来了，咽了嘴里嚼着得春笋，起身肃立。 此刻正值晚间，我只穿了家常的衣服，头上插了一枝春日淡粉鸢尾花，其他钗饰皆无。 看玄凌进入，行礼问安“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朕今日折子看得早，想起许久未到你这儿了，便来看看你。”玄凌说着扶我起身。 “皇上可用晚膳了吗？” “还未用，午间时吃了些新制的果子，觉得新鲜便多吃了些，晚间便没有传膳。现下走到你这儿，倒觉得有些饿了。” “那皇上可要传膳。” 他看了看桌上的膳食，只说“让他们盛一盏羹来，在这儿吃些罢了。” 一时饭闭，我们各自坐在罗汉榻上，一人拿了本书看着，我看的是一篇东晋时的侠客游记，只看大侠披荆斩棘，除恶扬善的精彩处，外间一阵响动，李常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行礼道“皇上，慧嫔小主儿在宓秀宫处的千鲤池溺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