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夜晚。 烛焰晃动,隔着玻璃灯罩将墙上朦胧但巨大的光影带动起来。 雁川玲和卢瑟站在厨台前,一起处理着猎物。 内脏都要掏空,鹿肉用盐巴腌制起来,整齐码放到陶瓮中。山鸡肚中塞了香料,再用细绳缠住双脚,倒挂在窗前风干。 三笠和轻原轶坐在饭桌边,无声地看着大人干活,她怀里抱着装有小兔子的藤条笼子。 火光倒映在清亮的如墨一般的眼眸中,掀起一阵阵名为疑惑的波澜。 “哥哥。”三笠轻唤。 轻原轶没说话,但是把目光投向了她, “为什么小鹿和小鸡会变成这样呢?”女孩皱起了眉头,问道。 “要吃。”轻原轶答道。 他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动物被人捕食,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为什么一定是小鹿和小鸡呢,为什么不能是大熊,大老虎,或者是其他人呢?”三笠不满意轻原轶的答案,追问道,“为什么螳螂要吃蝴蝶呢?它不能吃小鹿或者小鸡吗?” “好抓。” 仍是简短答案。 不过轻原轶这一次没有无动于衷。他的目光绕过灯台,盯在了卢瑟手中的鹿腿上,小刀将肉剔下来后,露出的苍白腿骨。 白的让人心头发寒。 ——·—— 从轻原轶和卢瑟一起去打猎的那天开始计算,时间过去了三个月,这期间轻原轶的生活可谓是极其规律,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然后吃早餐和整理被褥。 等到两位大人也吃完饭之后,他要么是和雁川玲还有三笠一同照顾菜园,要么是和卢瑟一起去打猎或者做木工活。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天打猎回来之后,卢瑟并没有张罗着给轻原轶打造新的床铺,而雁川玲也好像没有发现一般。 也就是说,到现在一个月了,轻原轶一直和三笠....睡在同一张床上。 但现在他的心态完全不同。 能以最近距离守护着三笠,让他心安。 三笠对轻原轶也熟稔了起来,成天哥哥左、哥哥右地跟在他后面,在她和轻原轶之间出现了一种感情叫做“依赖”。 同时在这一个月里,轻原轶一直在用生灵之火提纯能量,目前已经将全身的骨骼进行了初步的强化,他命名为第一阶段。 并且部分内脏和肌肉也被他进行了强化,虽然不能说可以与成年人对打,但也能保证自己不被轻易打死。 ...... 转眼间就到了冬天,天气变得寒冷,卢瑟和雁川玲开始让两个小孩待在屋里,只是自己出去劳作了,因为他们没有钱去多做棉衣。 虽然轻原轶和三笠也试着出去帮忙,但反而被呵斥了回来。 ...... “噼啪!” 壁炉里面的火焰燃烧正旺,两个瘦小的身影挨在一起烤着火。 三笠身子靠在轻原轶身上。 她手上端着一本书,时不时地翻一页,而轻原轶则闻着她头发间若隐若现的清香,双眼垂下,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以几个月前的混混为蓝本,对他们进行惨烈的杀人术假想。 “啪。” 三笠轻轻合上了书,然后抬起头看向了轻原轶的脸:“哥,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嘛?” 轻原轶微微一愣,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那哥喜欢我吗?”三笠问道。 表情坦然,率真,听起来像是亲人间的问询。 “喜欢。”轻原轶道。 不吵闹,不任性,善解人意,和三笠相处会让人很舒服。 “太棒了!”三笠小声雀跃道,“那我长大后要当哥的新娘!” “?”轻原轶皱眉。 “……书上说,要是喜欢别人的话,就要努力和他结婚。”三笠将书打开到某一页,指给轻原轶看。 书上写:两情相悦是宛如春水般珍贵且清澈的情感,双方相互喜欢的话,就要和对方进行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这样可以在多年后和喜欢的人共度余生。 “三笠,我对你不是这种喜欢,”轻原轶道,“是家人之间的,家人。” 他进一步解释道:“书上的喜欢是不讨厌待在某个人身边,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安心、觉得他的身边很温暖,一天不见到他、不和他说话就很难受。” 经过几个月的生活,轻原轶说话总算正常些了,不再是惜字如金,而是可以流利说出长句。 不过他也是个粗人,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不明白什么是情和爱。 “这么说的话,我就是喜欢哥啊。” 三笠认真道:“要是没有哥的话……我会感到很害怕。 我觉得和哥在一起的时候很安心,很放松,很快乐。 我也觉得哥身边很温暖,很舒服。 而且,我喜欢和哥待在一起。” “……” 轻原轶无奈一笑,亲人之间都是这样的吧,三笠也到了童言无忌的年龄了。 ...... “真的!” 三笠看轻原轶的表情有点不在意的样子,心里一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气鼓鼓地看着轻原轶。 “我就是想和哥还有爸爸妈妈一直待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她郑重道。 轻原轶愣住了,他盯着三笠漆黑的眼睛,好像觉得自己陷了进去,就像是坠入了某个地方。 “如果我能拉着你的手,那么无论是在哪里,我都感觉是在向天堂奔跑。” 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某本破书上的一段文字。 ...... “三笠!轶!我和妈妈回来了!” 卢瑟推开大门走进了屋里,雁川玲跟着他,手里提了两个袋子。 房门很快就被关上了,涌入的冷风被截断了后路,被壁炉中火焰散发出的热量烘烤得暖烘烘的。 “妈妈!”三笠欢呼一声,跑到了雁川玲身边,接过了袋子。 轻原轶随后走了过来,帮着两位大人脱掉了厚重的棉衣,然后将衣服挂在墙上的钩子上。 “哎呦!还是家里舒服!”卢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天气居然冷得这么快,外面风刮的实在是太大了!” “是啊,的确很冷。”轻原轶看着窗户上凝结的白霜,点了点头。 “小轶没出屋,怎么知道的?”雁川玲在厨台前准备着晚饭,随口问道。 “之前和父母在一起种植过作物,所以有一些经验,”轻原轶道。 他看着窗外枯萎的西红柿藤蔓,道:“冷的太早了,上个月刚开始落叶,这个月就霜冻。明年粮食要涨价。” “是...是吗,抱歉,又说起难过的话题了。”雁川玲手上的动作一顿,垂下了眼帘。 “没事。现在能和叔叔、阿姨还有三笠生活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轻原轶摇了摇头,试着翘起嘴角想给雁川玲一个微笑。 可他仍然不会“微笑”这个表情该怎样去做,他脸上呈现的表情像哭一样...不,比哭还要难看。 “怎么了吗?”雁川玲问道。 轻原轶摇了摇头,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道:“正在努力笑出强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