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高乐离开法国之后,依然有不屈的议员和政府官员在为法兰西的生存和荣誉做最后的努力,但这样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贝当就任总理之后,法兰西的抗战迅速从军事和政治两个方面瓦解了。 在军事方面,贝当上台伊始便公开广播,正式宣布法国将谋求与德国停战。由于“凡尔登雄狮”在军中的巨大威望,此举直接令法军军心涣散。德军在收听到贝当的广播演说后,将广播录了下来,在法军阵地前循环播放,有的胆大的德军甚至直接进入法军防区购物休闲。 拉瓦尔的法军便抓了三个在街上购买葡萄酒的德国军官,这三个军官毫无惧色地劝说宪兵把他们放了:“停战协定就要签署了,战争结束了!” 仿佛生怕法军瓦解地不够迅速,坐镇波尔多的魏刚还怂恿愚钝的总统勒伯伦将全国几乎所有城市都划成不设防城市,他还命令城市守军不得擅自外出,不得抵抗。此举不但彻底消除了城市守军抵抗的可能,还将法军在野外的防区分割得支离破碎。 在“大元帅”和“总司令”的双重配合之下,军队里的抗战派完全被投降派压倒。亲德分子和极右翼分子的气焰越发嚣张,德军还没来呢,某些部队里的叛徒就夺了权,监禁甚至枪杀了要求坚决抵抗的官兵。 陆军已经溃不成军,但海军实力尚且完整,只是海军总司令达尔朗早在雷诺下台之前便倒向了贝当。英国方面希望法国将海军带往英国,其次驶向中立国,最次也要驶往北非。但达尔朗拒绝了前盟友的要求,命令海军按兵不动。尽管德国方面也声称将保证法国海军的独立性,但德国人的信用还剩多少实在是一个值得所有人深思的问题。 在政治方面,赖伐尔和肖当堪称绝配,两人在贝当上台之后立刻开始了“大清洗”。所有主战派议员和官员都被孤立在各处,不要说是串联了,就连自身安全都成问题。有犹太血统的政治家情况尤其不妙,像前总理勃鲁姆就被赖伐尔煽动起来的极右翼堵在旅馆里,另一位具有犹太血统的内政部长曼德尔更是险些被殴死在街头,“多亏”贝当及时把他抓进监狱,才让他逃过一劫。 至于那些下决心到北非去组织抵抗的议员,大部分还没上船就被魏刚派人以叛国罪抓了起来,已经坐上前往北非的“马西利亚”号游轮的议员则被污蔑为“逃兵”,一下船就被宪兵们抓走了。 在清洗了主战派之后,贝当和赖伐尔便开始筹划彻底埋葬法兰西第三共和国。贝当以建立德国式的独裁政体有利于在和谈中讨好德国,从而争取宽大的议和条件条件为理由,要求议会修改宪法尽快授予他全权。 尽管两院并不赞同,但赖伐尔自有办法对付他们。威胁、恐吓、殴打……极右翼分子不费多大功夫便解决了议会里大部分反对声音。本该保护众议员和参议员们的宪兵在上层的命令下对极右翼分子的暴行视而不见。 剩下极个别坚决不从的硬骨头议员赖伐尔也有办法,他给了贝当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很快就只能在监狱里对贝当表示抗议了。 正当赖伐尔在城中兴风作浪的时候,魏刚还在焦急地等待着停战代表团的消息,率领代表团的正是法国战败的直接责任人之一——原第二军团司令官亨齐格。 6月21日早上八点半,如丧考妣的亨齐格给魏刚去了电话,他的通知让魏刚这个铁杆的失败主义者都潸然泪下:“我在那辆火车上!” 魏刚立刻就明白了:“我可怜的朋友!” 从法理上说,第三共和国在7月上旬以修订宪法的方式灭亡,但历史学家往往把6月22日作为第三共和国的尽头。在这一天,德国元首亲自登上了那辆曾作为法国元帅福煦专车的列车。 在德国入侵的耻辱中诞生的第三共和国,经历了将近70年,又在德国入侵的耻辱中灭亡。 德内尔想过法兰西会战败,可他绝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耻辱的方式——这个国家的领袖,他最崇敬的贝当元帅居然勾结叛国分子,哄骗法兰西民族在还没有打光最后一颗子弹的时候就放下武器,向敌人屈膝投降——他们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满足于谋求“德国头号仆从国”的地位! 美丽的三色旗!光荣的法兰西共和国!她的领袖居然如此作践她!她是德内尔全部的精神支柱,如今这根支柱已经土崩瓦解,德内尔又该何去何从? 难道他也要和自己的祖父一样,漂泊异乡,生养繁衍,最终将一家三代人都投入到另一场光复战争中吗? ………… 法国南部得到投降的消息比伦敦更早,在蒂勒的尼维尔别墅中,不知丈夫下落的泰勒和不知长子下落的伊丽莎白双双以泪洗面,把尼维尔家的小儿子吓得不知所措。尼维勒伯爵本人同样痛苦万分,本已做好战斗准备的他悲愤地扔掉军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唯一不受影响的,恐怕只有摇篮里不谙世事的“小耗子”了。 可很快就连“小耗子”也嚎哭了起来,泰勒也只能强忍悲痛,伸出手去晃动摇篮。但是“小耗子”仍不满足,依旧嚎哭不止,没有法子,泰勒只好带着哭腔为他唱摇篮曲。 可是她唱几句就唱不下去了,伊丽莎白也是如此。于是发呆的尼维勒伯爵离开沙发,走到婴儿的身旁,为他唱起歌谣。 问题在于,尼维勒伯爵不会唱摇篮曲,他居然为婴儿哼唱起《斯特拉斯堡姑娘》。 这哪里是摇篮曲,分明是法兰西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