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内尔倒是对玛丽所说的“西班牙共和派”很感兴趣,他们是之前德内尔和法共探视的那一批人吗?如果确实如此,那就太棒了,因为他简直不敢想那些人落在德国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说屠杀法国人还需要顾及民众的反对和维希政府的抵抗,那么“清理”拉莫斯这些内战失败流亡海外的左翼分子,德国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手软,而且弗朗哥说不定也巴不得希特勒灭了这群反对者,省的脏了他自己的手。 只可惜玛丽所在的战俘营虽然和那些西班牙人是同一个,但双方基本没有发生交集的机会,他也不知道那群西班牙人的身份。 “应该是从本土来的。”贾德鲁思索了一会,宽慰德内尔道,“西班牙的非洲殖民地是国民军的大本营,根本没几个共和派。所有的流亡者都是翻过比利牛斯山到的法国,突尼斯的西班牙人只能是从本土转移来的。” 情况也确实和贾德鲁推测的一样,第三共和国的确曾有从流亡的西班牙共和派人士中征募外籍军团的打算。因为这些流亡者大多先前就是士兵,而且多是左翼分子,与希特勒可谓不共戴天。 除了极少数讨嫌的西共党员依旧顽固地服从莫斯科的命令,将英法德大战视为“帝国主义国家狗咬狗”(某种程度上说的也没错),从而拒绝襄助任何一方之外,大多数前共和军官兵还是觉得第三共和国比辣脆强太多,并且愿意加入法军。 所以在第三共和国最后的日子里,他们就被转移到了北非这个法军总后方。只可惜后来形势急转直下,国内右翼和投降派窃据大权,这群共和军官兵又被视为刺头关进了战俘营。 西班牙共和派,德内尔记下了这批人。如果自由法国缺乏高素质兵员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从这些人中募兵。他们与辣脆不共戴天,又对法国政治没什么影响,无论以何种目光来审视,他们都是极好的兵源。 据说就连英国人都开始接触这些人了,不过他们的目的还是组建情报网。其中一个工作,就是在西班牙国内亲共和派分子的掩护下,将居住在法国的共和派流亡者带到伦敦,重新训练后再投送到西班牙,或者投送回法国。 毕竟西班牙算得上是德国的准盟友,在某些环境下特工以西班牙人的身份行动甚至要比真正的法国人方便不少。更何况一个西班牙共和主义者伪装成右翼分子,无论如何也比英国人伪装成西班牙人容易。 “或许我们还可以通过他们建立交通线,由我们在国内的特工将希望逃离本土的人员带到比利牛斯山脉,然后由边境线那边的西班牙人接应他们,再把他们送出去。”说到这里,德内尔想起了他在巴塞罗那到过的那家酒馆,好像叫“红色街垒”是吧?酒馆的老板大多神通广大,即使菲斯老板不打算掺和自由法国建立交通线的事,至少也能帮国防部二局的特工穿针引线。 想到这里,德内尔便开口说道:“我还刚好知道——” 话还没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妙,果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化作了猛烈的咳嗽。贾德鲁见状立刻前倾身体,玛丽少校更是直接起身,帮德内尔抚背顺气。 “我没事。”德内尔勉强止住咳嗽之后,来不及向玛丽道谢,便抓起挂在腰间的水壶,慢吞吞地喝了几口被太阳晒热的白开水润润嗓子。几口水下去,他的口中又有了唾液,咳嗽也就平复了一些。 “看来你完全没有康复,还需要继续治疗。”贾德鲁将军故作严厉地伸出手赶人,“那你现在就回疗养院吧,这里的事就别管了。” “我的气管就快要恢复正常了,将军,刚刚只是讨论的太热烈,忘记了喝水。” “连喝水都能忘,我怎么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贾德鲁将军的关切已经溢于言表了,他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你这个家伙!我们把你送去最好的疗养院,结果你呢?天天晚上不好好睡觉,医生给你开安眠药,你为什么不吃?!” 贾德鲁将军对自己的关怀和挂念让德内尔深为感激,毕竟进入军中之后,除了贾德鲁将军这样和自己祖父为挚交的长辈,还有谁会如此细致体贴地在乎他的身体呢? 此前这么做过的就只有贝当元帅和乔治先生了……戴高乐虽然引自己为挚友,但他的性子就不是那种细致入微的。 “长期服用安眠药会明显损害记忆,将军。”德内尔收回了纷乱的思绪,面露微笑,向贾德鲁将军解释道,“我失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吃安眠药的话早就吃傻了。” “年纪轻轻的,失什么眠!”贾德鲁将军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斥责他,“你爷爷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能在发射着的炮兵阵地上睡着!” 德内尔微微一笑:“我也能,将军,只要你把我派到炮兵阵地上。那个玛丽才刚走没多久,我坐车马上就能追上,相信我还能胜任第二旅炮兵指挥官的职务。” “想都别想!” 德内尔倒是没有开玩笑,他在疗养院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戴高乐将军视察过库夫拉之后,本打算在埃及只逗留几日,然后就和德内尔一块回伦敦工作。谁知法军在非洲之角的战斗实在是过于顺利,在苏丹和吉布提的意大利军队被打回厄立特里亚和埃塞俄比亚之后,法属索马里也有倒向自由法国的可能。 于是戴高乐急忙赶往喀土穆,与在那里领导作战的普拉特将军配合,对法属索马里进行了政治和军事的双重攻势。 效果是非常显著的,尽管维希法国在索马里的殖民地总督诺勒塔是个死硬的亲德分子,但他手下的官兵却纷纷脱离战线,汇聚到自由法国的旗帜下。他连枪毙逃兵的办法都用上了,还是无法制止这一潮流。 索马里的军官对维希政府可谓毫无忠诚可言,尤其是在他们得知德国人已经在巴黎实施了许多惨无人道的暴行,而维系政府甚至连抗议都没有作出之后。他们之所以还没有逮捕诺勒塔,彻底让索马里易帜,只是因为他们也担心英国人。 英国人、意大利人以及法国人,已经在东非的土地上争夺了几十年。在1898年,英法两国差点因在尼罗河上游的法绍达的摩擦而爆发全面战争。东非的土地对于法国的殖民计划是如此关键,索马里更是监视亚丁湾和红海的战略要地,自由法国到底有无能力保卫这块领土,以免它被英国人夺去? “现在英国人恐怕要成为东非殖民的唯一胜利者了。” 戴高乐不得不承认,他们的顾虑相当有道理。因为英国有不少人就是有这个想法——把意大利殖民地和法国殖民地都一勺烩了。 他认为,想要避免英国人对法国的东非殖民地下手,最好的办法就在于靠自己的力量收复这些领土,而英国人对帮法国人打仗的不热切也给他创造了条件。 在3月29日,戴高乐赶赴前线,视察了与一个印度师协同作战的自由法国军队——前些日子基本完成整编的自由法国第一师。由于吉布提的稳固,自由法国终于可以向东非派遣师级规模的部队了。 这支部队是自由法国当之无愧的精锐,他们的士气和战术能力都对得起贾德鲁和德内尔往他们身上倾斜的资源。戴高乐只需要向他们说明当前的状况,他们便意气扬扬地向这位自由法国的领袖请战了:“如果意大利人知道他们的对手是我们,他们一定会识时务投降的!” 或许是自由法国第一师还没有什么出众的战绩,总之厄立特里亚的意大利人并不“识时务”,所以戴高乐只能再在前线呆些日子了。 “戴高乐将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在医院里僵卧终日,心里真是着急,都快急死了!您还是给我安排点工作吧,大活我干不了,那就做些琐事,省得我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贾德鲁将军闻言还有些犹豫,玛丽少校看了德内尔一眼之后,便出言帮腔道:“戴泽南上校是那种闲不下来的人,或许让他稍微工作,还能让他休息的更好些……” “你能保证?”贾德鲁不满地瞅了玛丽一眼。 “我和戴泽南上校一块战斗过一段时间,他在战场上睡的可香了。” 贾德鲁将军终于让了步,给德内尔安排了一些文书工作,反正后者能熟练使用打字机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倒是玛丽少校的工作不好安排,他刚从战俘营里跑出来,又横穿了半个非洲,现在也瘦成了麻秆,直接派到前线去恐怕身体和精神都吃不消。 左右思考了一会,贾德鲁让玛丽留在司令部,暂且做个参谋:“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像你这样在前线打过仗的军官,早晚还是得去指挥部队打仗,不可能让你一直呆在指挥部。” “没问题,将军!”玛丽少校立刻严肃地回答,“来开罗,就是为了打仗的!” “好!但是现在我不需要你打仗,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多吃饭,多睡觉,变得壮实!还有——” 贾德鲁将军粗壮的手指指向了德内尔:“给我看好了这个家伙,他再不顾忌身体,我就让他退役!” ———— 更正昨天文章出现的bug,今天找到了更详细的资料,证明三月底自由法国还没拿下埃塞尔比亚,只是拿下了西方的苏丹,该地的意大利守军几乎都是强征入伍的非洲人,可以说是毫无抵抗意志。 其实进攻厄立特里亚的自由法国军队是不是第一师我也没找到有关资料,只是出现了第一旅的番号,那就假设第一师也在吧。如果不符合史实,就请读者朋友把它当作德内尔的出现造成的小小偏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