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布少校夫妇被击毙的当天,包括薇尔莉特在内,所有经常和二人接触的法国人全部被抓紧了监狱。由于科尔布的交友圈子足称广泛,德国人一口气逮捕了近一百个法国人,将秘密警察和党卫队的监狱塞得满满当当。 刺杀发生的第二天,巴黎各支抵抗组织的线人便向上级汇报了他们了解的情报,当这些情报汇聚到战斗法国在巴黎的总负责人——“帕西中校”皮埃尔·莫尼埃——及其秘书,化名萨尔多瓦的皮埃尔·尚贝隆案头时,两人无不感到头皮发麻。 “这是谁他妈干的?!” 竟然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出来认领这个该死的战果。 莫尼埃烦躁地在公寓套间里来回踱步,尚贝隆也愁眉不展地抽着烟,正在此时,门铃响起,莫尼埃立刻躲到了阳台,尚贝隆则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谁啊?” 门上传来了两轻两重的敲门声。 尚贝隆立刻打开门,进来的正是化名米歇尔的乔治·皮杜尔,他是让·穆兰(全国抵抗运动领袖)在北方的代表,同包括法共在内的多个抵抗组织的领导人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皮杜尔进门之后连帽子都顾不上摘,便气冲冲地问尚贝隆道:“哪个蠢货干的这事儿!” “法共、社民党和激进党都说自己没干过,只有可能是英国人和其他那些游离在全国委员会之外的组织干的。我个人觉得英国人的嫌疑更大,因为那些游离在外的小组织没有能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真该死!我听说铁拳已经被捕了?” “确实如此。”尚贝隆点点头,“但在我看来,铁拳应该过不多久就会被放出来,毕竟这事跟她关系确实不大。” “还有没有其他人牵扯进来?” “法共有个战士也受了池鱼之殃,我估计他的情况应该和铁拳差不多。” “我看你的想法还是太乐观了。”莫尼埃走了出来,带着浓重的勃艮第口音反驳尚贝隆,“这可是第一次有少校这个级别的国防军军官在巴黎市中心附近被抵抗战士击毙,而且炸弹和枪支都用上了,德国佬肯定吓得要疯,不可能轻轻揭过去。” 尚贝隆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么说来,德国人可能把送去他们全都集中营,甚至……全都干掉?” “很有可能。”莫尼埃黑着脸点头道。 皮杜尔接过莫尼埃的话:“要是在捷克和波兰,别说是这一百号人,就是哪个该死的——谁来着?” “科尔布。” “对,那个科尔布的街坊邻居,恐怕都免不了得吃枪子!” “啊,老天。”一贯沉稳的尚贝隆都开始揪头发了,“这帮该死的英国佬!” 沉默了一会后,皮杜尔强作镇定地提议:“即使不考虑‘老家’的要求,铁拳也对我们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想办法救人。” 问题在于,怎么救?三人顿时犯了难,要救人,必然需要通过德国人。问题在于,整个抵抗组织中与德国人关系最密切的人正是他们要援救的目标! “先向上校报告这件事吧。”莫尼埃给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正在罗纳河口为内地军的筹建而四处奔走的让·穆兰,很快通过抵抗组织的地下通讯网络收到了来自巴黎的消息,这个消息令他一阵头大。对于他这种一心扑在复国大业的抵抗着来说,受到责备倒在次要,薇尔莉特被捕为抵抗组织带来的危险和不便才最让他在意。 此外,让·穆兰并不相信三人对科尔布遇刺一事的推测,对英国人有着很深了解的他倾向于认为英国人在这一事件上确实是无辜的。英国情报人员的行动风格通常非常保守,从未在法国安排过刺杀行动,即使要转变方式,也没道理先拿科尔布这么个小角色开刀。此外,让·穆兰知道德内尔与军情六处的一位分管对外行动的高官关系密切,英方也没有动机给战斗法国高级将领的家属制造麻烦。 那么这事是谁干的? 在国内的让·穆兰并不那么容易找到答案,但在海外,刺杀事件的始作俑者已经洋洋得意地将自己的“战果”大肆宣扬了。 这事是那支名为“战斗”的抵抗组织的手笔,该组织因战斗法国的“吝啬”彻底倒向美国后,从美国的战略情报局那里拿到了大量的经费。为了向美国佬说明这笔钱花得值,他们决定搞个大动作——刺杀一个德军军官。 英国和战斗法国由于担忧德军的残酷报复,并不鼓励抵抗组织与德军正面对抗,因此对德军杀伤有限。尽管法共经常无视戴高乐的建议,坚持搞武装斗争,但他们主要活动在乡下和郊区,几乎见不到上尉以上的德国军官。 因此战斗组织如果能干掉一个校官,必然能在诸多法国抵抗组织中狠狠地露一次脸。 出于博人眼球而非打击德寇的目的,战斗组织选定目标的唯一标准就变成了成功率高。于是乎,边缘化又爱到处跑的科尔布就成了战斗组织的理想目标。 战斗组织的突击队先是在科尔布家门口的箱子里安装好炸弹和汽油弹,然后又布置了两个装备红宝石手枪的刺客补刀。他们成功了,却也害惨了中央情报行动局、法共、法国地下社会党和军情六处等一大波情报机构和抵抗组织,十几个情报人员蒙受池鱼之殃,在发了疯的德国秘密警察和党卫队的扫荡中落网。 “战斗”组织的恶名顿时从拉芒什海峡到科西嘉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倒是美国佬的战略情报局一开始还兴冲冲地安排报纸为战斗组织做了宣传,但当他们搞清楚这个科尔布到底是何方神圣,以及这次刺杀究竟取得了什么样的结果之后,简直尴尬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军情六处的菲茨伯爵发的牢骚最具代表性:“这帮蠢材把我们在巴黎的情报网搅了个天翻地覆!” ………… “您今天感觉如何,将军?” “不太好。”德内尔看着站在床头柜旁边的大夫,认真地说道,“我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仿佛有什么很糟糕的事发生了。” 大夫不以为然地解答道:“可能是您昨晚和巴顿中将聊到太晚了,您的血压有点低,心慌很正常,以后可得注意休息。” “前线没有败绩?” “今日无战事。” “苏联也没有来信?” “一切如常,将军。” “伦敦呢?” 大夫明显被德内尔问乐了:“有事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将军,您就不要瞎操心了。” 德内尔听到这话似乎更加焦虑了:“这可不是瞎操心,我的预感一向很准,请您多加留意。” “愿意效劳,将军,不过即使真出了什么事情,您也不要过于激动,那对您的伤口没有任何好处。” 军医查完房后便返回了办公室,他最初并没有把德内尔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迷信的军人他也见得多了,直到两名法军通讯兵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我们有墨西哥来的电报,要交给戴泽南将军。” “真有事啊?!”军医惊讶地起身为两名士兵带路。 在看到三人的第一刻,德内尔就紧张了起来,当听说电报来自墨西哥时,他几乎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 在看完那份电报后,德内尔沉默良久,才艰难地对两个士兵说道:“谁让你们来的?” “戴高乐将军将电报转发给吉罗将军,吉罗将军亲自命我们来送信,吉罗将军还说,请您安心修养,他和戴高乐将军会全力想办法。” 全力想办法的前台词就是,两人目前都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对此,德内尔并不意外,他闭眼思索了一会,便向军医要求纸笔,等文具一到,他便开始奋笔疾书:他希望西班牙的夏洛蒂公主能向贝当元帅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