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这一天，街上已经恢复如常，返城打工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家乡，各色车辆不断涌出县城，分南北两个方向驶向各个省城。 过年的喜庆，像极了那夜的烟花，冲天而起，落下满地的尘屑。 姥爷从乡里回来，一张黑里透红的老脸上，笑容含蓄。 开车送姥爷回来的人，是姥爷的远房表侄，听说在南方发了大财，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据说也为钱犯难。 中年男人扶家携口，两个孩子能有十五六岁，见父母进店，只远远的站在门口，低头玩着手机。 姥爷佝偻的身躯，在阳光的照射下，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男人在店里拿了几瓶高档一点的酒，也算是照顾生意了，妈妈深为感激。 女人挎着包站在大厅内，上下打量，目光触及妈妈时，温和一笑，男人很快拿好了酒，跟女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店门。 “表叔！这个酒送给你喝！”男人将装酒的袋子，放在姥爷脚边。 姥爷似乎耳背，愣是没有听懂，姥姥忙上前拍了拍姥爷的后背：“你侄儿送给你喝的！你看你这样！” “哦！好好！我不喝酒！”姥爷站在两人身旁，两者的反差，让这一幕显得如此违和：“你拿回去吧！拿回去！你挣钱也不容易！” “你拿着喝！你表侄不差这两个钱！啊！你喝！我们走了！”男人抬手拍了拍姥爷的后背，说着走下台阶。 “那你慢走啊！”姥爷跟上一步开口相送。 “行！表叔，你进屋吧！”男人说着回头招了招手，等在台阶上的孩子，见父母出来，忙拿着手机跑向他们父母。 “怎么不在车上等？”女人温柔的笑着，抬手扶了扶男孩的衣领。 “他们这地方好像农村！”男孩走在母亲身侧，开口说道。 “我看到这里到处都是菜地！”女孩也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 “没盖房子的地方，人家都种上菜了！”女人揽着孩子们上了车，一家人再次挥手向姥姥姥爷告别。 妈妈跟姥姥相携站在店门口，见人走远，姥姥不由得开口埋怨：“平时跟我吵个架，这张嘴厉害的不行！你看在他表侄面前，话也说不成了！” “那是人家有钱！你看人家穿的那样！我们站在那怪不好意思的！”妈妈忙开口辩解。 “是啊！你看人家，你再看看我们！”姥姥说着也是深深一叹。 “赵家孩子都是好样的！”姥爷突然开口说道：“赵家孩子好哇！” 姥姥瞥了眼姥爷，笑着用食指点了点，几人正要进店。 门前突然出现一群人。 “红艳！听说你家孩子住院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中年妇人身侧跟着另一个妇人，那名妇人手上还推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个年轻男子。 “哦！这是柳姨吧！把你家表侄也带到县城里来了呀？”妈妈说着打量了下轮椅上的男子，说着话锋一转：“我们刚回来，这不是还没回家呢！” “这是我表姐！今天带着我表侄过来给我拜年！”中年女人拍了拍身侧妇人的手：“主要还是为了这孩子的亲事！” “那怎么样啊？”妈妈也很好奇小雅妈妈的态度，说着双眼看向年轻男子，男子见妈妈打量，双眼不安的看向自己的双腿：“这是用双拐吗？”妈妈瞥见男子腿上的双拐，忍不住问道。 “对！出远门，我就推着！平时我不在家，他都是拄双拐！”女人憨厚一笑。 “我说让他们见一见！我这刚给你婆婆打过电话！”柳姨说着看了看身侧妇人，接着说着：“你婆婆说一会就过来！” 妈妈看了看轮椅扶手上厚厚的包皮，男子仍在低头，妇人忙上前一步：“我平时地里活多，这孩子都是自己做饭，洗衣服！”说着摸了摸轮椅把手上的包皮：“这个是别人送的！”说着扭头看向柳姨：“村里老陈家的老二！前年瘫了买了这个轮椅，没成想他还没坐一年就走了！” “呦！怎么会呢？现在瘫痪的人那么多，都能活好多年呢！”柳姨听了也是一阵唏嘘。 “那可不！只是这陈老二脾气那叫一个暴！年纪轻轻的就瘫了，也没少跟他家里的生气！不到一年就又被拉医院里了！这会没抢救过来！”妇人说着冲妈妈笑了笑。 “那进去等吧！”妈妈将几人往屋里让。 走到阶梯前，妈妈忙跑到跟前，准备帮忙，不料柳姨表姐已扶起男子，男子架着双拐上了阶梯，两个女人合力将轮椅抬上台阶。 “有一条腿是好的嘛？”妈妈看着男子撑在地上的腿问道。 “不是！”柳姨低头拍了拍男子裤腿：“这只腿也有病，只能撑一下！他小时候得小儿麻痹症留下病根！” “哦！”妈妈长叹一声，心叹命苦！ 几人还未进门，身后便传来了奶奶的脚步声：“就是他吧？！”说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小伙：“长的还挺精神！可惜了这一双腿！”说着也上了台阶。 “他整天在屋里不出门，比其他人白净些！”柳姨接口道。 “呦！你不是说他看鸭子吗？那怎么看呀？这么大个年轻孩子不干活怎么能行？谁会嫁他？！”奶奶撇着嘴，提了提挎包，推门而入。 “他妈在养！他帮着照看！我能骗你吗！？我这表姐干活是一把好手，家里不用为钱着急！”柳姨连忙解释。 “既然是你表姐在看！那这孩子不如进城找个工作！是不是？！你没个工作，人家女方也看不上呀？你说现在还是两个人，你说能顾住生活，将来万一有了孩子呢？你不得多挣钱？！不然的话，这孩子怎么养呀？”奶奶说着拉了张椅子坐下，妈妈忙给柳姨两姐妹端过来椅子，让两人坐下。 “那你说怎么办？”柳姨无奈一叹：“他娘俩在城里无亲无故的，上找个工作，能要这孩子？” “还真不好办！你等着我给小雅妈打电话！”奶奶说着掏出手机：“要不你这样吧！我看着附近有不少人，在家里做手工，你去给问问，在哪领的活，让这孩子也做！做多做少，不都是一份收入？比你闲着强！” “行！这倒也是个办法！我回头看见给问问！”柳姨忙答应下来，一时又问道：“大姐！小雅妈叫什么呀？这都好几次了，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姓游！游兰芳！”奶奶说着指了指年轻男子：“这孩子呢？这孩子叫什么？” “他姓陆！陆子成！”柳姨忙开口解释。 “名字起的怪好！喂！兰芳！你现在在家没？” “哦！那你现在过来一趟！我在店里等你！” “没什么事能这么急着找你？！你过来不就知道了？啊！专门等你呢！快过来啊！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