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应该了解过,某些地质层的石头特别坚固,钻探机的钻头经常崩掉,卡在泥土里,挖掘机下不去,只能动用人力把它们搬回来” 刘畅坐在所谓的人力集团办公室内,听面前的眼镜男介绍工作内容。 眼镜男看上去三十五六,一双柳叶眉下眉骨微微突出,差不多要挨上那副银丝蓝光眼镜,整张脸看上去气色润泽、清新俊逸,最有特点的还是那双薄嘴唇,放之全国也难找到两片唇几乎薄成一条线的人。 “嗯,我听说过”,感觉这份工作还可以,卖力气嘛,刘畅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能挣多少钱。 既然是矿业公司,那工资应该不会低吧,刘畅心想。 “我们这边的单次报酬是五万元” 眼镜男说出五万元三个字的时候,刘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脑海里出现一个5,后面再跟上4个0。 5万?我没听错吧?5万?刘畅差点跳起来,立马提醒自己要沉住气,不能让别人觉得我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5万?!这么爽的工作我怎么早不知道,几次下来不仅能还清债务,长期干下去我还开什么货车,30岁就能提前退休享受生活了,不行,35岁吧,多挣几年钱留给妈用,给她在乡下盖一座小房子。想到这,刘畅出神地笑了起来。 “刘先生?”,眼镜男伸出手在刘畅面前打了个响指。 “您要是觉得可以的话请在这里签字”,眼镜男指了指刘畅面前的合同,旁边已经摆好一只拇指粗的铁制钢笔。这钢笔看起来也不便宜,他是什么时候放我眼皮底下的,刘畅签上自己的名字,心里嘀咕。 “好的,那就请您本周四下午两点到公司楼下等候,届时会有专车将您送往工作地点”,眼镜男站起身伸出手,刘畅见状赶紧抬起屁股,由于太激动踢到脚下的椅子腿发出响声,眼镜男却没在意,依然正视刘畅,直到双方放下手。刘畅站在原地,看眼镜男埋头整理桌上的文件。 “那个,我可以走了吗” “啊,当然可以,已经没有手续需要办理了” “好”,刘畅径直走向门口,临关门时,眼镜男提醒刘畅,“刘先生,届时请早点来,如果错过了班车一切后果需要您自负”。 按理说已到了春夏交替的时节,但北方的气候是有些特殊的,十年九旱,一年难有几滴雨落下,倒是这没完没了的风,时常把这座城搅得黄沙漫天,人们望着老天叹气,几十几百里外麦田葱绿、瓜果待放,蜂鸣鸟唱随处可闻。在都市,有的只是一些青草在石板的夹缝里飘摇,苍蝇沿着人多的地方嗡嗡乱飞,可春天始终是春天,即使现在谁也不愿脱掉秋衣秋裤。 刘畅站在矿业公司外的街道上,狂喜过后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终于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电话。一辆贴着福娃贴纸的出租车在刘畅跟前停住,司机摇下窗问他要去哪,刘畅侧头看向河对岸,假装对着耳边的手机说话,司机白了他一眼,转向下一个路口。 刘畅母亲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放着美国国防部官员接受采访时的讲话。 “如果我们任由这颗卫星自由落体,可能会引发严重地面污染,所以必须采取相应措施,尽可能减少对生态环境的影响” “美国鬼子真坏,那么大的卫星,掉下来指不定砸死几个人呢”,刘畅母亲大声说话时习惯伸长脖子,好像这样发出的声音更响亮。 刘畅从竹篓里抽出两双筷子,摆在饭桌边沿,“吃饭了”,刘畅一边喊,一边低头用餐巾纸擦干桌上的油污。 二人落座,席间,刘畅因为把鱼骨头吐在桌上,引来母亲的不满,伸手抽出一张餐巾纸,铺在刘畅面前。 “说了多少次了,等会儿骨头干了粘在桌上不好打扫” “畅儿,我不管你做什么,违法犯罪和有危险的事绝对不能参与,知道了吗”,刘畅低头默默扒碗里的饭,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要做一个正直勇敢有担当的人,这样你爸在上头看到,也会保佑你的” “我不求你挣多少钱,只希望你问心无愧” 我这手艺应该可以做厨师,刘畅又夹一块鱼放进嘴里。 “我在给你讲话你耳朵聋了!”,母亲将筷子重重拍在碗口。 “知道啦!”,刘畅有些不耐烦。母亲顿了顿,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临走时,刘畅告诉母亲自己下周再来,推开门,听见母亲在身后叫住他。 “畅儿” “怎么了” “下周别买鱼了,浪费钱” “又不贵” “节约一点,家里到处要用钱” “知道了” “畅儿” “嗯” “你记住,不论遇到什么,你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嗯” 葱郁茂密的森林上空渐渐泛出诡异的巨响,惊起树上鸟儿四处飞散。 这是一种类似空壳金属外部受到摩擦产生震动后回荡出来的声音,也像是穹顶之上有神灵吹响天堂的号角。 矿业公司的眼镜男此刻正和一位娃娃脸少女站在不远处悬崖边上看着下方的森林,眼镜男抬起握着对讲机的手放在嘴边,向另一头下达某种指令。少女端一块记事板,默默写下记录,仰起头对着眼镜男说道: “我们打个赌吧” “就赌这次能不能有一个人出来” “我猜可以”“那你就是不可以咯”,少女背过手,晃晃悠悠踢着脚下石子,自顾自地说。 “输了的话请我吃…”“日本料理!”,少女的眼睛里闪着光。 “你不说话当你默认,好,就这么说定了!” 眼镜男依旧死死盯着眼前的森林,不发一语。 在这连绵不断的号角声响彻天际的同时,近地轨道上,一个黑色柱状物逐渐放缓飞行,停下后,一道针般粗细的白色光束从它的表面射出,笔直地穿过云层,突破泥土与岩石,照在矿洞里刘畅的胸口上,随后像手术仪器般精密地左右移动。 霎时间,刘畅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光束照过的地方连皮带肉都再次长了出来,直到最后一点皮肤被修复完成后,那光束又移动到刘畅额头正中静置片刻,光芒便逐渐淡去。 刘畅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子环顾四周,这里也不像是天堂啊,莫非还要自己去找天梯?刘畅愣了一会儿,翻过手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的泥土还在,低头看,地上一滩鲜血凝成了浆,浓得好像化不开。 我没死?刘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咚!”,一声闷响,那怪物不知从什么地方重重跳了下来,掀起滚滚烟尘,吓得刘畅一个哆嗦。 这啥?刘畅费力想瞧见动静处的人影,慢慢挪步走去,待烟尘散开,刘畅这才看清,是刚才那个鬼! 几乎是一瞬间,刘畅再一次展现出了他那惊人的肌肉爆发力,扭头便向矿洞深处狂奔,一边跑,不忘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没有血,怪事,记得我就是被那东西割破了喉咙的,算了没死就好了,先跑掉再说。 越往深处越是伸手不见五指,逃到漆黑处,除了回荡在矿洞中的跑步声外好像周围一切都陷入了虚无。 刘畅实在累得不行了,脚下步子也不由放缓。 回头看,那怪物正大步迈过井盖处的发电机旁,照明棒的红光映照在它的身上,这一幕有如死神降临般令人窒息。 这时,角落里一只手飞快抓了过去,将刘畅拽入一旁的小坑中,刘畅被这只手压制得无法动弹,又立马被捂住口鼻。 “别叫”,身后人轻声道。 还好是人,刘畅紧张到极致的心终于舒缓了一些。 借着远处洞口的微微亮光,刘畅发现这只手不是柔软的肉手,而是一块铁皮壳子,顺着手往上看过去,身后这人整只手臂都覆盖着金属。 等等,这又是什么?刘畅隐约看见两人四周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一道圆顶保鲜膜笼罩在两人周围,刘畅顿觉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那是世界观崩塌的感觉,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前有怪物,后有机器人,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会告诉全世界的人,刘畅暗自发誓。 很快,那怪物便追到二人附近,两人蜷缩在角落不敢呼吸,临到跟前,怪物的每一步都愈发清晰,每一步都踩在刘畅神经上,他害怕自己那有如鼓声般的心跳被怪物察觉。 突然,怪物猛地扭过头,直直地看向刘畅和身后人,见此情形,刘畅的心脏几乎要爆炸。 怪物端详了许久,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便又回过头朝着矿洞深处前进。 确认安全后,刘畅和身后人一同钻出坑里,不约而同地蹲下身子,朝着矿洞入口溜去,这时,刘畅终于看清身后人的全貌。 “你这什么打扮啊”,刘畅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当时你被放倒后,我和另外一人跑到了洞口,没想到刚准备爬上去,被人用东西封住了去路,那妖怪也追了上来,我想起他们说的话,按下了腰带上的应急按钮,一道强光冒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奥特曼?” “管他什么特不特曼,这东西还挺有用的我感觉,好像可以隐身,你看” 说着,身后人停下脚步,将右手端作持盾状,只听嗡的一声,刚才那道保鲜膜又出现在二人周围。 “我操,高科技啊”,刘畅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你确定这东西能隐身?” “好像可以,但也说不准,那妖怪几次从我跟前走过都没有看见,不过刚才咱俩缩在坑里你不是差点被发现吗,我想应该还是不能屏蔽声音的” “厉害厉害” “好了,出去再说吧” “嗯” “等等”,刘畅突然想起什么,“你不是说洞口被封死了吗,还去干嘛”,身后人站住脚,一脸茫然地看着刘畅,保鲜膜也慢慢消失不见。 “只能往里面走,看看有没有岔路可以出去”,刘畅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与绝望。 二人默不作声调过头,朝着矿洞深处走去,这一程,原本匆忙的脚步又明显比刚才要放缓了许多。 “我走前面吧”,身后人迈过刘畅,嗡的一响,刘畅听见这声音,心里安定了一些。 “别离我太远,这东西范围很小”,身后人端着手臂,一点点向前挪步,说道。 二人没走几步,便到了通道的尽头,前方是还未打通的岩石层,看来这矿洞并不是特别大,直线距离估计只有400米左右,眼下只能爬到井里去看看了。 刘畅也很清楚,矿洞两头堵,待在这运气好会饿死,运气不好被怪物杀死,下去的话也指不定还有多少这东西在等待着他们,但也可能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刘畅想着要不要提议下井时,身后人却先开了口:“只能下去碰碰运气了”。 既然他也这么想,那还是下去吧,刘畅轻声答应。 到了井口处,身后人先一步探进身子,手扒在井沿处,抬头告诉刘畅:“我先下去,确认安全你再跳” “好”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半晌后,井下传来身后人的悄声呼唤。 “下来,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