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鬼!黑鬼!黑鬼!”,年幼的刘畅不理解为什么女同学们会因为皮肤黑而集体嘲笑他,其中还有他偷偷喜欢的女生,那是他第一次明白心碎的感觉。 现在,死人的脸都赶不上刘畅的脸惨白。 从高处落地时,刘畅清晰地听见不远处传来反应。 窸窸窣窣……那怪物正在黑暗中飞速向刘畅袭来。 “游晃”,杨恩奇在高处斜下身子,一只手抵在石缝中,另一只手伸向刘畅。 “快上来!”,杨恩奇用最大的力气发出最小的声音。 从高处跌落让刘畅疼得呲牙咧嘴,看见杨恩奇伸出手,便用左手扶住腰,费力想站起身,但无论如何就是使不上劲,尝试多次后,干脆一屁股坐下去,背靠在岩壁上,闭上眼,彻底放弃挣扎。 就这样死了吧,刘畅想。 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刘畅睁开眼,杨恩奇已从高处跳下,正背对自己,两只手交叉,左腿后撤抵在地上,挡住了怪物的攻击,但身体被压得止不住颤抖。 “走啊”,杨恩奇咬紧牙关吐出两个字。 刘畅赶忙从杨恩奇背后爬出,强行想让自己站起来,一只手握住右腿,吃力地撑起身子,好不容易要站直,左腿却不听使唤,整个人像脑血栓患者一样倒了下去。 那怪物一把推开杨恩奇,转身走向刘畅,慌乱中,刘畅拖着身体一点点往后挪屁股。 “按下那个按钮!”,杨恩奇叫道。 “这上面有玻璃盖子我打不开啊”,刘畅大声回应。 “往上掀开!!!!”杨恩奇声嘶力竭呐喊。 矿洞上,悬崖边,眼镜男正一言不发俯瞰身下的森林。 “巴西烤肉哦,一大盘的那种”,娃娃脸女孩笑着说。 黑暗中,零星的金色光点从空气中浮现,随着光点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逐渐形成一道圆形光阵笼罩在刘畅四周,那怪物也被这光芒吓得节节后退不敢靠近,每一颗光点都漂浮在刘畅身前并慢慢展开成某种黑色实体,直至将刘畅包裹其中。 密密麻麻的光点闪得刘畅睁不开眼睛,只感觉闭上眼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恍惚间,刘畅看见自己站在一片古老的荒漠上,四周没有一座建筑,太阳也比平时大很多,低头看,身下是数以万计的未知生物,这些生物和壁画上的不同,看起来似乎是同一种族,它们彼此分散开来,绵延至地平线之外,每个手里都拿着一根擀面杖大小的棍形装置,正弯腰对准地面依次向前扫描。 视角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一蛇人漂浮在不远处的岩峰顶上,穿着类似杨恩奇的那套装甲,只是装甲的样子却是完全不同。那蛇人猛的抬起手,头顶白云迅速向中心汇聚转变成一团扭曲的乌云,霎时间头顶响起闷雷声,原本有些刺眼的荒漠一下变得昏暗无比,大地闪过一抹银光,一道闪电正中那蛇人手心,蛇人竟毫发无伤,转而对准身下的那些生物,从掌心释放出分裂的闪电打在它们身上,紧接着下方传来一片痛苦哀嚎,被闪电击中的生物们成群倒下,身上冒出缕缕白烟,这一切好像发生在地狱。 光芒散去,透过远处照明棒的幽幽红光,杨恩奇依稀看见刘畅装甲的轮廓。 厚重的尖领式装甲片嵌在身体正面,由大到小依次排下,从前胸到腰间呈“V”字型。 肩胛骨处分别支出由多个盾牌组成的“翅膀”,两排大盾从身后绕到刘畅跟前,几乎挡住了他的正面。透过中间的空隙也能看到,那装甲后背隆起一团像是推进器似的模块,并稍微高过后脑的位置,与身体正面第一块装甲片形成一道坡形,整个上半身看起来像是被斜着斩断的巨大木桶,将略小的头部包裹在其中。 再仔细看,左右手小臂到手背处,各覆盖着一排正微微张合的重叠护臂。同样的,大腿往下直至脚背,都被许多片护甲裹得臃肿且严实。 刘畅睁开眼,看见一抹红光在跟前微微闪烁,这才确认刚才可能是做了一场梦,眼前的一切才是现实。 这是什么? 刘畅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又翻过手心,再顺着手背一路往上看自己的手臂。 “怎么和你的不一样”,刘畅抬起头,问杨恩奇。 还未等杨恩奇开口,那怪物立马趴下身子,如同一道黑影般迅速从刘畅身旁窜过,又顺着岩壁一路爬到溶洞顶上,消失在黑暗之中。 怪物的反常举动让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杨恩奇大步走向刘畅,到他跟前上下打量起来。 “怎么样”,刘畅问道。 “质量应该不错”,杨恩奇说这话时,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刘畅身上的装甲片,发出磨砂声。 滴滴滴,杨恩奇耳边响起急促的铃声,视线右上角出现一道缓慢闪烁的黄点。 “你听见了吗?”杨恩奇问刘畅。 “听见什么” 杨恩奇抬起头看向溶洞顶,发现那道黄点也随着自己抬头跑到了视线正中,并且比刚才闪得更快,耳边的滴滴声也更急促。 “游晃”,杨恩奇头也不回,死死盯着头顶漆黑一片。 “刘畅”,刘畅纠正道。 “就在上面”,杨恩奇的语气变得严肃且坚定。 听到这,刘畅也跟着看向溶洞顶,抬头时,后脑勺与脊椎的连接管发出“吱嘎”声。 黑暗,只有黑暗,没有任何温度,纵使身披铁甲,对未知的茫然与恐惧依然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着、包裹着二人。 一张非人的大脸从天而降,落在刘畅头上。 “我日!”,刘畅立马弯下腰,想挣脱那怪物,而怪物紧紧抱住刘畅的头盔不放,并捂住刘畅的眼睛,使他在原地胡乱抓瞎。 杨恩奇赶紧射出箭头命中那怪物的腰部,即使带有倒刺的箭头深深扎入了怪物的肉体,但仍未让它停止攻击,只是被那一下疼得仰起脖子,随后又夹紧双腿死死缠住刘畅的头盔,虽然这样做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但好像这怪物跟刘畅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全然不顾身后的攻击。 情急之下,杨恩奇灵光一闪,找准时机后退几步,趁怪物重心不稳的间隙猛地一拉,将怪物生生拽了下来。 刘畅见状赶紧扑上去,想用膝盖将怪物压住。 没曾想这一膝下去,只听哗啦一声,怪物的下肢竟像豆腐般,被轻松碾成了一滩烂泥,鲜血与烂肉顿时喷溅在两人装甲上。 这短短两小时内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刘畅的精神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全然失去了理智,身下怪物的哀嚎声反而使自己变得兴奋,现在只想立刻将这骇人魔鬼置于死地。 “喝啊啊啊啊啊!!!” 刘畅挥起拳头,大喝一声,重重地砸了下去,拳头落下的一瞬间,刘畅感觉这一击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有一股推力般,带动着自己使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 “咚!” 整个溶洞都发出颤动,碎石与泥沙从顶上哗哗落下。 二人喘息,沉默。 “哇操”,杨恩奇低声感叹。 地面一块被砸得凹陷下去,那怪物的整个头颅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坑中一些零散碎骨。 刘畅没有说话,装甲内,挥拳的手止不住颤抖。 回到矿洞,杨恩奇发现原本被人堵住的入口照进一道阳光,爬上去,眼镜男正和一群人站在地面上等候,见他俩出来,便拿起对讲机对着那头说话,杨恩奇冲上去想揍眼镜男,然而装甲迅速化作闪光的碎片向着天空散去,杨恩奇扑了个空,被眼镜男身旁的大汉抓住手,一拳打在肚子上。 “干什么!”,刘畅冲着大汉喊。 话音刚落,刘畅的装甲也破碎成为光芒,逐渐消失。 “喂!你们怎么打人啊”,不远处,一个农妇背着满背篓蔬菜,肩膀扛着把锄头,指着眼镜男他们喊。 人群中走出一人,淡定地从腰间取下一个润唇膏形状的东西,按下上面的按钮,朝农妇脚下扔去。 农妇来不及反应,一道白光闪过,整个人安静地睡在了马路边。 “走”,眼镜男面无表情,一声令下,两人像鸡崽似的被大汉提住领子,扔进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 阴天,透过窗看灰色的城,远处山峰似在伸长手臂触碰天空。站在阳台不知过了多久,一颗水珠落在刘畅母亲的额头上,又是一颗两颗,雨滴从天空倾泄而下,仿佛在冲洗这个世界。 下雨了,畅儿还在外面跑货车会不安全。刘畅妈妈转身走进客厅,拿起桌上的小灵通想给刘畅打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 “对不……” 揭开头套,头顶明晃晃的灯光闪得二人睁不开眼,刘畅和杨恩奇此刻正被绑在凳子上,身前站着一群陌生人,眼镜男和大汉在角落里给另一人说着话。 环顾四周,这屋子的墙壁大块脱皮掉色,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红砖,每扇窗户被从里面蒙上一张画报挡住视线,眼前有几缕透明蛛丝垂在空中微微飘荡,整个房间充斥着诡异的气氛。 这是要什么,杀人灭口吗,刘畅慌了神,奋力想挣开手上的绳索。 “别动”,大汉发现刘畅的举动,走上前轻声提醒。 刘畅不知道的是,一旁默不作声的杨恩奇此刻正悄悄抵住两只手腕,一点一点向内摩擦,心里盘算着趁人不注意时解开绳子站起身,冲破窗玻璃逃出生天。 “你他妈也别动!”,大汉察觉到杨恩奇手上的动作,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好了”,眼镜男走上前,抬手拍拍大汉肩膀。 “放轻松”,眼镜男踱步站至二人正前,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身后的板凳,慢慢坐了下来。 “我想你们今天的所见所闻都过于离奇,正因如此,我们才有必要在这里进行一场对话” “刘畅、杨恩奇,接下来我说的你们一定要认真听”,眼镜男眉头紧锁,压低声调。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可能会彻底改变你们的一生,但你们对此的态度也决定了你们能否把握住这个机会” “这个世界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只是大多数人没有机会去了解、接触到某些东西,真相会彻底打破几千年来人类建立的认知体系,也正是因为我们的存在,才维持着整个社会不至于陷入慌乱与动荡” “从上个世纪70年代开始,世界各地开始流行某种基因病毒,将地球上的动物变异成你们今天遇到的那种东西,它们形态各异、神秘莫测、没有智慧、生命力极强并且具有相当程度的危险性,我们称这些怪物为异种,用当前阶段的人类军事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也正是在这个时期,一位青年人利用毕生所学,发明了对抗这些异种的装备——护卫队装甲,就是你们今天按下应急按钮,凭空出现的那个东西” “后来,这位青年人组建了一支专门清理这些异种的特种部队,为了隐蔽行动,在中俄两国成立多家公司秘密招募成员,你们所看到的公司也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眼镜男站起身,示意大汉摘下刘畅与杨恩奇的口球。 “所以,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入我们,继续进行类似今天的工作,二是”,眼镜男停顿了一下。 两边靠墙站的人群中走出两人,分别绕到刘畅与杨恩奇身后,被绑在椅子上的两人感到后脑勺触来一块冰凉的铁。 “我会让你们彻底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当然,会有一笔丰厚的抚恤金打到你俩的亲属账户上” “抱歉,两位,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既然来了,这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