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要从原主的经历说起。府中添了新人,本该是件喜事,但女孩的状态却令人忧心,对于旁人的言语与动作无甚反应,开口也比寻常人晚,一度让人以为是个痴傻儿。 好在随着年龄增长,她逐渐变得与常人无异,不过是性子终究温吞了些,不爱同人交流。母亲孙氏曾请来道长为她看命,道长长吁短叹了一阵,惋惜般:“多好的姑娘,怎的是个福薄命浅的。” 好似话语应验,分明无病痛缠身,她却总是这般面色,一副苦相。孙氏面上不显,但慕倾音知道,她是厌恶甚至是怨恨的。没有哪个显贵人家会接受这副样子,连带着孙氏也要受人非议。这种情况直到慕佳怜降生才得以好转,证明了这命并非来源于她。 府中人在外人面前不显露,私下却尽量避着慕倾音走,谁都不愿同福薄扯上关系。即便那道长再三肯定这命格毕竟不是不详,不会对旁人造成影响。也对,若是不祥,她便没这个机会留在府上了。 这样一来,他们没了冒险的必要,外界只会道左相府夫人仁厚,长女病弱且孤僻不讨喜,依旧同其他子女一样的待遇,甚至多有怜爱。 好一副慈母做派。 好在还有例外,面前这就是一个。 慕佳怜没等到她的回应,不见不满。她水灵灵的眸子眨巴了一下,将脑袋也搁在了慕倾音肩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向身后的婢女扬了下下巴。 她在婢女无奈的眼神下,从袖中拿出一个吊坠,看做工与她腰上挂着的出自一个铺子。也是一只白兔,吊坠表面刷到漆反射点点阳光,增了一分灵动。流苏间夹杂着几条珠子,随着慕佳怜的动作与白兔同频一跳一跳的。 她将吊坠展示给慕倾音看,见慕倾音神色不变,就欢喜地帮她系在腰间。一双白兔吊坠时而靠近,亲密无间的模样。 慕倾音看了眼腰间,淡笑,嘴里却道, “你来我这,怕不是又要惹得母亲不快。” 慕佳怜轻哼一声:“阿姊莫要提了,我便是想来寻你,谁也拦不了。” “是,我也说不得你。” “阿姊!” 慕佳怜因为这调笑佯装羞恼,同她又闹了几句后,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方才出府时的趣事。城东又开了家糖水铺子,首饰铺又上了哪些新品,哪家姐妹斗嘴险些撞上别人...... 一件件事无巨细,说得详细。 “哦,险些忘了。阿姊,今日下午诗雅要举办一场赏花宴,你同我一道去吧。” “诗雅,莫不是礼部尚书的那个女儿?” 慕佳怜点头:“是。阿姊可不能拒绝我,前些日子我邀你出府你不应,今儿可不能拒了。” 想来今日也无事,慕倾音便应下了。 “那说好了。离动身还有两个时辰,阿姊不必为打扮心急。” 虽然慕倾音不会花太多心思装饰,但她的宽心的话还是令人心暖。 又同她说了几句,慕佳怜又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了,嗓音在不远处飘来。 “我晚些时候再来接阿姊。”’ 日头悄然偏移了些,洒在身上暖和得恰到好处,很是舒适。马车辚辚,在大门前缓缓停下。 门被刷成漆黑,尽显威严气势。两边各挂一盏纸灯笼,顶端木头刻有精致花纹,纸面没有过多的装饰,简单几笔勾勒。下面是一副对联,字十分规整,一笔一划不过分张扬也不显小家子气。 踏过门槛,随着侍从的脚步来到后院,人声逐渐清晰。 此刻已来了不少人,赵诗雅坐在主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丝毫多余碎发,其间一支翠竹簪点缀。细眉下一双眸子亦是平静疏离,唇畔却带着得体的笑。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端庄优雅,主人家姿态,与好友交谈间可见其风度。见新客到来,唇角又勾起些许,点头示意。 后院许是精心设计的,一方水池,两侧假山,柳树垂枝半掩风光。石桌旁几棵桃树,桃花盛开,粉的,白的,或是两色夹杂的,好生漂亮。偶然间飘下一两朵,落在哪位小姐的发间或是杯前,又是一番谈笑。 空气中,花的甜香与音乐茶香融合,沁人心脾,无端让人心情舒畅。 感受到衣袖轻微的拉扯感,慕倾音收回视线,面前是慕佳怜的好友,正笑着朝她们招手。她们随之落座,恰巧是在赵诗雅的斜对面。 “诸位,”见人来得差不多了,赵诗雅起身。在这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丝毫不怯场,不急不缓道道,“家父偶得一幅佳作,其笔法高超,意境深远,特让诗雅与诸位共同鉴赏。诸位都是才学兼备之人,想来定有见解。” 窃窃私语声响起,众人疑惑,户部尚书的这幅画,有何深意。两个婢女闻言上前,手中各捧着画卷的一端。一时间目光都聚集在画卷上。 赵诗雅身旁两个婢女将画展开。画以玉轴装裱,盛以锦囊,可见收藏者的珍惜。 婢女在各位小姐的坐席间慢慢走着,好让每个人都能看到画中内容。 是一幅江山图。下笔浑厚有力,山间青绿的颜色很新,显然不是珍惜古画一类。 “的确是幅好画,山峦高耸但不占据过多的画面,有山峰的大气也有绘制松针时的细腻。只是......右下角的这是多余的墨迹?”不是是谁率先出声。 赵诗雅眼神闪了闪。 拿画的婢女收到示意,带着画来到赵诗雅跟前。 赵诗雅定睛一瞧,果真。她眼底难得浮现起凝重之色,袖中的手因紧张微微攥紧。 宴会开始前,她才检查过画,分明是百花图,是谁人擅自换了画,这江山图又是从何而来的? 不远处的慕倾音咬下一口糕点,目光不曾离开赵诗雅,自然发现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想来画出了什么变故。 “阿姊,”突然,慕佳怜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你觉不觉得,拿画有些熟悉?” “你看出了什么?”感觉到她有些欲言又止,慕倾音覆上她的手,眼神鼓励。 慕佳怜咬了咬唇:“我瞧着,却是像出自三皇子之手。” “何以见得?” “前些日子,几个官家子弟在酒楼里办了一场诗画赛,恰巧看到了三皇子,邀他一同比试,最终他以一幅江山图拔得头筹,或许是这幅。” 若是大张旗鼓地举办肯定能从百姓口中听到风声,但她一无所知,想来是那些人私下的娱乐。 “不过你是如何知晓的?” 慕倾音眼神示意了下方才与自己聊得火热的小姐:“她的兄长也在,我听她提起。” “既然你不曾亲眼见到,那你如何肯定此画出自三皇子?世上相似的画可不见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