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侯爷看到女儿满身的血汗,骇得心尖乱颤,他急切地喊道:“笑儿,你,你没有事吧?” 梅含笑的手臂已经快僵住了,她的胳膊现在很沉很沉,握剑的虎口也疼得厉害。 刚才打仗时,她还没有太严重的感觉,可是现在一停下来,她只觉得哪里都是又疼又酸。 再加上眼前是父亲在问话,她眼里就含了一包晶莹的泪。 不过她的脸上却是笑的:“爹爹,没事,我好着呢。” 说着她故意一晃自己手中的如钩剑,却不曾想牵扯住了胳膊,然后就是钻心地疼痛上来。 她不由咧了一下小嘴,这才想起,自己这胳膊是受了伤的。 袁天佑也已经过来,他顾不得和岳父见礼,一下子扶住她的胳膊问道:“阿笑,你哪里伤到了?” 梅含笑看看父亲又看看丈夫,更委屈了。刚才在战场上的霸道狠厉已经消失不见。她现在就是一个女儿和妻子的身份,一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女人。 连梅含笑自己都觉得奇怪,她在逆境中长大,从来不觉得自己还会有想哭和委屈的时候。可是今天她面对着两个最疼爱自己的男人,眼睛酸酸的很想哭。 难道真是这两年有好日子过,被爹娘和阿佑宠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连忙控制自己的情绪,笑着说:“一些小伤,无大碍,我自己回去上药就行,看,现在你们又要忙起来了。”说着她往外一呶嘴。 康王的声音响起:“梅大将军,袁将军,袁夫人,你们辛苦了。幸亏有你们,本王要好好地感谢你们。” 几个人转身,就看到康王和贤王在冯侍卫等人的簇拥下已经来到了近前。 梅侯爷带着女儿女婿给两位王爷行礼,君臣寒暄了几句。 康王笑着说:“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好武艺,好胆识啊!” 贤王也笑着说:“镇国侯真是满门英雄啊!” 梅含笑道谢:“两位王爷过奖了,佑护大宋子民,忠君护国,人人有责。” 康王眼里露出赞赏:“好一个人人有责,若我大周子民都如侯爷一家,则国之永久安矣。” 梅宇的目光则转向另一边,那边除了正在忙碌地清理战场的人,还有许多人正在为亲人的死伤而哀哀哭泣。 他的手握了起来,如果他能早一天到,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了,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残酷的现实。 这场拼杀,叛军伤亡人数是守军的两倍。城里城外的尸体堆的到处都是,有头无头的,缺胳膊少腿的,不同部位的残肢随处可见。地上的血已经慢慢在凝固,地面上已经看不到本来的土色。 虽然胜了,却堆集了这么多死亡的人,悲伤已经把人们压得抬不起头来。 康王妃带着官眷们给大家送来了不少吃的,但是人们却吃不下。 他们中的很多人,不是失去了父亲,就是失去了兄弟,还有很多亲人成了伤残之人。 所以,此时这里最多,也最让人揪心的的就是人们的哭声和骂声。 有人看到被士兵押过来的毛家父子,都红了脸。他们蜂拥而上,喊着哭着骂着要杀了这作妖惑乱的父子。 如果不是有士兵护着,估计这父子俩都会让人给撕成碎片。 毛不易躲过了百姓的愤怒,却对上了贤王那双幽深而平静的眸子。 贤王眼中的毛家父子子犹如丧家之犬,脸色灰败颓废。 毛不易那死人一般的目光在碰到贤王的目光时,突然亮了一下,随即他又自嘲地说:“王爷,是我把您看错了,我以为,您会为了儿孙拼一次,你会为他们报仇,是我想错了。” 他的嘴里仍然称呼贤王为“您”。可见,在他的心里,贤王这位旧主子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贤王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是啊,你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我虽然有仇恨,但我不会为了自己的私人仇怨而置百姓于水火。” 毛不易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贤王好一会,突然哈哈大笑,然后就是一阵怨言上来:“王爷,假如您当初不把那些铺子给我,我就不会有钱,更发展不了这么多的产业,不会有现在的富可敌国;如果没有如今的富可敌国,我就不会想着为你报仇,然后再贪心想要为自己谋划前程。王爷,我走到今天的地步,如果追究根源的话,根源在您身上啊。” 贤王听了毛不易这话十分错愕,感情他当年好心好意的把铺子都给他,今天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埋怨。 康王怒道:“姓毛的,你是个男人,敢做就要敢当,自己贪心作孽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却还要把把自己作恶的根源推到对你有大恩惠的人身上,你连猪狗都不如。” 毛不易冷笑:“是啊,我是连猪狗都不如,但是起码我还知道为我的子孙谋划一下。我们家是商人,我虽然有钱,但是我的子孙后代们却永远都是商籍,不能考科举走仕途之路。我想为他们谋划一下,难道有错吗?你们这些人不是生在皇家,就是生在世家公爵。你们的后代子孙不用考科举就已经站在了别人的肩膀上,你还会知道我们这些百姓的需求。” 贤王冷笑:“难道为了你自己的需求,你就要置别人的生命于不顾吗?你回头看看那些正躺在地上没有了气息的人,看看那些为了亲人而死家破人亡的人。你再看看你脚下的土地,还有原来的颜色吗?这都是那些无辜的生命用他们的鲜血染成的。这都是你们父子做的孽!没钱的时候你嫌穷,有了钱你富贵了,却又想要更多不属于你的东西,如今你又要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我倒从来都没有想过你毛不易原来是一个这样自私自利,颠倒黑白的人。我真是看错了你。” 贤王的心真的好失望,好失望! 这就是原来忠心耿耿地跟了他好多年的人,是他放心的把自己的钱财赐给他的人。没有想到他一时的信任和心善,竟然成全了毛不易的罪恶。 对于这样的结果,贤王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他既痛恨毛不易,又感到很内疚,造成这样的结果,这也确实有他的错啊,是他识人不清啊。 梅含笑在旁边嘟囔了一句:“他这么会怨,怎就不怨自己的父母呢?如果从一开始他的父母不把他生出来,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出生就没有子女,他就不会想到他的子子孙孙,说到底,还是他的父母不应该把他生出来吗。” 梅含笑的声音不大,但是清脆悦耳,极具穿透力。 在她身旁的人包括毛不易父子在内,竟然全都听到了她说的话。 袁天佑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梅侯爷把手放在嘴上咳嗽了一声也极力忍住笑。 康王和贤王含笑对视一眼,都有同感。没想到这位袁夫人还是个妙人,听听这话说的多么有道理,多么的千真万确,多么的正确! 毛二公子不愿意了,他怒了:“臭丫头,你在说什么呢?” 梅含笑“咦”了一声,歪着头说道:“哎,我有说什么吗?我只是在心里想啊,咦,怎么就溜出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