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长水,便是真的进入了北方,天气干燥寒冷,白天也短了很多,上了岸,云萝发现长水北岸要荒芜许多,树木稀稀落落的,马车行使在车道上扬起一阵黄尘。 “这里便是塞外了,是大玉最北端的土地。”李岩隔着帘子对云萝说道。 “这里就是塞外!”云萝挑开车帘,远处的地平线上坐落着一座城池,那里便是洛城。 “来了,车队来了!”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骑在一块大石块上高声大喊着,然后他飞快地往洛城的方向跑去。 “少宇,你跑那么快干嘛?”一名叫木寒玉的八岁女孩站在城门上问他,她的脖子上戴着一个菱形的吊坠,上面刻着一个小狐狸的图案,不仔细的看的话,会误以为是心形图案,上面镶着的两块紫水晶反射着太阳的光线,所以大老远孙少宇便知道那是玉儿了。 孙少宇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抬头说道:“我看到公主的车队了,他们马上要进城了。” “真的吗?”玉儿满脸开心得问道,她抬起头看到远处黄尘漫漫,浩浩荡荡的车队朝洛城驶来,“是公主的车队。”玉儿在城楼上指着远处兴奋地大喊。 “玉儿,你快点儿,再慢些公主就要进城了。”孙少宇在下面催促着玉儿,玉儿飞快的跑下来城楼。 “木将军呢?”孙少宇问道。 “爹爹早就去驿馆迎着了,刚才我看见一个人骑着马跑进来,大概是去通知爹爹了。”玉儿回答道。 “玉儿走,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公主的车队,说不定还能看见公主长什么样呢。”孙少宇说着牵起玉儿的手奔向他们的秘密据点。 这位少年是洛城医师孙大夫的孙子,少女是驻守在洛城的木将军的女儿,两个孩子一块长大,青梅竹马,感情很是要好,孙少宇还有一个姐姐孙少燕,今年十九岁了,一直跟着爷爷学医,在洛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医药高手。 “少宇,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啊!”玉儿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爬到树上的孙少宇,略有些抱怨。 “这里离得最近,玉儿你上来,我拉着你,绝对不会让你跌下去。”孙少宇从树上伸出手。 “少宇,我不敢,太高了。要是被我爹爹看到了,他一定会罚我的。”玉儿胆怯地说道。 “哎呀!你们女孩子就是胆小。”孙少宇从树上跳下来,蹲下身子对玉儿说道:“踩着我的肩膀,我帮你爬上去。” 玉儿犹犹豫豫地踩着孙少宇的肩膀,孙少宇慢慢站起来,对玉儿说道:“抓紧那枝树枝,往上爬,我在下面接着你。” “玉儿,你看公主的马车!”孙少宇对玉儿说道,他拉着玉儿往下看。 前前后后一共七辆马车,最前面的马车装饰华丽,四角的流苏挂着铜铃,车门紧紧地关着,车帘也拉了起来,透过车帘能隐隐约约看到公主的身影。 “听说这个公主长得很漂亮!”玉儿小声对孙少宇说道。 “可是我觉得玉儿才是最漂亮的女孩!”孙少宇看着玉儿,嘻嘻笑着说。 “少宇,你胡说什么呢!你在这样说,我不理你了。”玉儿有些生气,赌气的不去理会孙少宇,急的孙少宇连忙扮鬼脸去逗弄她,玉儿看到他鬼模鬼样,忍不住捂嘴笑了。 云萝透过车帘,看到树上坐着两个小孩,不由得想到宁羽也不过这般年纪,一时心中酸楚万分! “少宇,玉儿,你们怎么在树上?”孙少燕背着药篓质问道。 “我们在树上怎么啦!管你什么事!”孙少云说完冲着姐姐吐了吐舌头,孙少燕看着淘气的弟弟,无奈的摇了摇头。 “快下来吧!否则你爹爹看到又该骂你了。”孙少燕不在理会自己的弟弟,对着玉儿柔声说道,她张开双手,稳稳地接住从树上跳下来的玉儿,而孙少宇则直接跳了下来。 “玉儿都要被你带坏的!小小女孩子学着少宇这臭小子爬树,千万不要被你爹爹撞到。”孙少燕嗔怒地训斥俩人。 “燕姐姐,我们再不敢,你别生气了!”玉儿拽着她的衣角撒着娇说道,声音软软糯糯地,让孙少燕登时没了脾气。 “哼!玉儿,我们别理她,我们去驿馆吧,说不定能看到公主呢!”孙少宇对于自己姐姐的训斥不屑一顾,这种话他每天要停八百回,耳朵在听出茧子来。 “燕姐姐!你和我们一块去吧!”玉儿拽着孙少燕的手说道。 “医馆里还有病人,我可没空理会什么公主,你们自己去玩吧!”孙少燕笑着说,想到爷爷独自在医馆看病,她有些不放心,背起药篓急急回医馆去了。 驿馆的守卫很严,玉儿和孙少宇刚刚从后门溜进去就被发现了,他们俩差点被李岩当做刺客抓了起来,幸好玉儿的父亲及时赶到,把他们两个赶出了驿馆。 “没想到守卫这么严,连玉儿都进不去。”孙少宇愤愤地说道。 “听军营里的人说,公主昨天遇刺了,差点被杀掉。”玉儿偷偷对孙少宇说道。 “啊?不会吧!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刺杀公主。”孙少宇大吃一惊。 “不知道,反正不是北燕,就是西秦,也可能是大玉,说不清楚。”玉儿煞有其事地说。 “这么复杂,但是大玉怎么会刺杀自己的公主呢,这说不通。”孙少宇一脸的迷茫。 “我也清楚,爹爹说是这是机密,我们小孩哪里懂啊!”玉儿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还只是傍晚,驿馆里的灯火已经亮成一片,角落里的梅树,还没有完全绽放,在灯火的衬托下,原本红色的梅花染上了淡淡地黄晕。 木将军看到一个人影立在树下,披着红色的斗篷,一转身,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二小姐!”木将军呆愣在那里,脚步不由地上前,却发现梅树下空无一人,他站在原地张望,四处都是静悄悄的,抬头天空似乎有雪花落下来。 木将军叹了一口气,许是自己年纪大了,眼睛花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二小姐还在府中,十分的喜欢梅花,常常让锦儿帮她折梅花,锦儿的个子矮,总是让他帮忙。 夜色缓缓降临,洛城的夜幕也渐渐落了下来。塞外有着和南国不一样的夜空。云萝记得南国的夜空从来没这么干净明爽过,南国的夜空里她很少看见明亮的星星,还有像玉一样的圆月。走了这么多天,后半个月几乎没有下过雨,南国就不是这样,南国经常下雨,在雨季到来时整座皇城烟雨蒙蒙,站在皇城最高的楼顶上,能看到皇宫以外地方,那里的街道铺着大块的青石板,店铺关着门,人们打着纸伞匆匆忙忙地跑着,再远些便是玉湖,只有在天气晴朗时才看得见它,这些就是云萝全部的记忆了。 “你走吧!现在大局已定,这个宫里已经不适合你了,就算是为了你三哥,你也要去北燕。以你的聪慧机谨,我相信你绝对能牵制住北燕,那些个儿女情长和大玉的江山比起来,一文不值!”这些话萦绕在云萝的耳边,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又失眠了,打从京城启程,她每一个夜晚都失眠。夜色凉如水,离人难入夜,云萝抱了琵琶弹了起来,忽然想起了元妃,到了今时今日她才明白昭君的怨恨: 黄沙漫漫孤雁鸣,独抱琵琶残月冷。 寒蟾宫下沙如雪,朔漠连天空寂寥。 四月胡地裹锦裘,哀哀朔风折白草。 平地不见高楼起,烽火城池驿马驰。 倚窗尚思明妃怨,百万将士一女子。 古来红颜多薄命,不见越溪采莲女。 撩拨琵琶双泪流,梦回南国春色里。 南国四月正当好,翠柳拂堤绿水饶。 烟雨朦胧玉湖畔,小舟轻浮芙蓉浦。 都道皇家女儿好,锦衣玉食不消愁。 一去远塞无归期,故园亲友两相离。 生,不做王侯女,贫家白头一双人。 这一晚,整个洛城飘荡着云萝哀怨的琵琶声,李岩睡不着,他站在公主的楼下,听着云萝声声催泪的琵琶声,他把拳头握地紧紧的,狠狠砸向柱子,他在心里发誓一定扫平北燕,把公主迎回大玉。 “过了洛城就是北国了。长水一战,大玉失了虎跳关、无双城、龙吟峡、罗平镇,雁门关五座城,若再失了青阳谷的洛城,大玉的军队都得退回长水以南,再想踏入北国就难上加难了。”木将军站在城楼上对李岩说道。 李岩眺望着远处,长水就在百里开外的南方,河水的湿气飘到洛城已经很干燥了,同样是河的两岸,长水以北荒漠连天,完全和南岸是两个世界,这里是正真的北国,已经不是南国了。 “希望这次,公主能保住洛城。”李岩慢慢说道,“木将军,出了洛城,就是北燕了,明天调一个五十人的小队过来,进入北国的土地更是凶险难测。”李岩皱了皱眉头。 “看来传言是真的,公主在青峰崖被刺杀了,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木将军问道。 “已经派人向朝廷汇报了,从使用的武器来看,像是北燕的人干的。”李岩若有所思地说。 “北燕国内有不少人反对和亲,他们抓住了大玉的太子,又连克五城,重创大玉的军队,自然不愿意放弃这次绝佳的机会,可是北燕的皇帝接受和亲政策,引起大臣的不满,自然有人买凶杀人。”木将军道,同时苦笑了一声。 “如果公主死了,也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开战的理由。”李岩补充地道。 “但是,如果真是北燕的人,不会那么粗心留下证据,或者说是西秦,这次青峰崖一战,大玉元气大伤,在南国的地位开始动摇,西秦的势力最接近大玉,如果公主死了,南北两国再次开战,受益最大的就是西秦。”木将军有理有据地分析,李岩不仅佩服万分。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李岩钦佩万分。”李岩称赞一声。 “李将军过奖了。”忽然木将军脸色一沉,低声说道,“也许还有可能是大玉的人干的,李将军猜到了吗?” 李岩一愣,转过身诧异的看着木将军,沉默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愧是木将军,虽然远离朝廷的是非,可对朝廷之事了如指掌,不过木将军放心,如果真有这样的君主,我李岩也不会为此效命,更不会亲手把公主送到北燕。” 木将军忽然哈哈大笑,拍着李岩的肩膀说道:“李将军想必误会了,木某人一介武夫,心思早已不在朝堂,身为将士只不过想保护一方百姓。” 洛城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边塞小城,城里的百姓不过三千人,可是现如今驻扎此地的士兵就有一万人,自大玉战败,接受和亲的条约,失守的五座城池的士兵陆陆续续退回到长水以南,小部分军队留在洛城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