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宁宫,王姝妍的脸色再也绷不住,心里仿佛有一团火烧得她烦躁不安、愤怒甚至痛苦。 因此,她瞧着一旁于双双脸上的笑容越发觉得讨厌和可怖,尤其是于双双手上还捧着玉牌。 明明她弹得《广陵散》才是难度最大,技艺最好,是最能展现才情的,但皇帝却一句都没提过,甚至都没看过她一眼,满心满眼只有林攸宜。 这全然的忽视,逼得她快要发疯。 她算是看清了,只要有林攸宜在,陛下就看不到她。原本她只是不想让林攸宜获得陛下关注,但现在,她却希望林攸宜死。 回到储秀宫,何佳苑笑脸迎来,却接受到了王姝妍森冷目光的死亡凝视,吓得一时僵在原地。 “这王小主也太嚣张了,还敢甩脸子给您看。”王姝妍离开后,于双双身侧伺候的宫女月如不满地轻声嘀咕。 “通常会叫的狗都不咬人,相比她来说,另一位才真是狠角色。”于双双悠悠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林小主?她是长得很好看,但奴婢还真没看出来她哪里特别。”月如说,“她可不如小主,第一次比试就得了陛下赏的玉牌。” 于双双看了看手中的玉牌,嘴角的笑容落寞,自嘲道:“得了还不如不得,他置气的东西,膈应人。”说着,带着些许怒气将玉牌丢到月如手里。 她因为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奉太后蒙召,得以出入宫廷。 八岁那年,她开始记事,那时候的李端锦刚刚成为帝王,身份的转变致使身边人对他态度的转变,迫使他一夜之间长大,他一时还没适应。 只有她还一如既往地对他,他曾说:“双双是特别的人。” 这句话她一记就记了这么多年,她进宫从来不是为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只是为了他。 可今日,他的眼里和心里都是另一个女人。 她其实很想拦下他问问,当年那句话难道不是表明他对她是动心的吗? 到底是她会错意还是他变了心。 月如一惊,小心翼翼地捧着:“小主,这可是御赐之物,还关系着您夺得后位呢。” 听到后位二字,于双双突然停下脚步。 “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于双双道。 李端锦脚步匆匆,带着巨大的郁气回到宣政殿,“你说她当真不在乎朕?别人都凤求凰了她还阳春白雪”。 安多垂下头,这话他接不住也不敢接啊。 “朕给她找补一句,她还要看太后脸色,太后是不喜女子过于浓情,但今日这场合,本就是为朕选皇后,于双双都知道怎么表达,她脑子到底在想什么?”李端锦没指望安多说话,继续道。 “她若是不属意朕,朕何必把玉牌给她。” 最后这句安多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陛下是等着林小主主动表达爱意。 当林攸宜得到和顺传来的消息时,面上情绪不高,她何尝不懂李端锦的意思,现在是她自己纠结,愿还是不愿,做还是不做。 她的目标是皇后之位,但她又不想欺骗皇帝,如果皇帝硬需要一个答案,那么她只能撒谎。 可撒谎又违了本心。 在坚守本心和撒谎取悦皇帝之间,她无法抉择。 因为想不明白,她带着一丝烦乱来到太液池边,想借冷风刺激让自己清醒,以便做出正确的抉择。 忽然耳边传来萍儿一声惊惧的尖叫,林攸宜感觉到后背突然而至一股巨大的撞击,她明明离太液池还有些许距离,但因着这撞击,不由自主地往前行了几步,噗通一声,她整个人没进水里。 “林小主。”萍儿惊恐至极,“快来人,救命,有人落水了。” 林攸宜落水的消息很快被报至慈宁宫和宣政殿。 太后很是愤怒,短短时间,后宫接二连三出事,太后命敬事房大总管郭德鲁全力缉拿真凶,彻查后宫。 李端锦听到林攸宜落水的消息,只觉得心好像被揪了一下,随后就疾步往外走。 安多快步跪到李端锦跟前,“陛下,于理不合,林小主已经被救起了。” 李端锦绕开安多,继续朝外走去。 安多跪步朝前再次挡在李端锦面前,“陛下,太后娘娘要是知道会申斥您。” “你这狗奴才,敢做朕的主!”李端锦踢了一脚。 安多被踹得一歪,又马上稳住身形,“陛下,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林小主考虑啊,若是让她被太后不喜……” 安多不必说出口,李端锦便冷静下来。 “去传夏铭霖过去。”说着,李端锦警告了安多一眼,大有他再阻止定让人斩了他的架势。 安多只觉得又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此时浑身是汗,但完全无法顾及。 “是,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安多连滚带爬地往外赶。 此时储秀宫后殿一片着急忙慌,萍儿和银翘为林攸宜换了衣衫,田淑卉和刘黎抱来数床棉被,有人去要姜汤有人,有人添炭盆,有人准备汤婆子…… 夏铭霖和静怡嬷嬷前后脚到。 他们到的时候,安尚宫和崔尚宫都到了,向太医已经为林攸宜做了紧急处置,但林攸宜还未醒。 夏铭霖看了向太医开的预防风寒的方子,提笔添了一味药,向太医眼前一亮。 “如何?”静怡嬷嬷问。 “今晚可能会起烧,需得小心伺候。”夏铭霖道。 “请安尚宫再找两名宫女来轮流守着。”静怡嬷嬷道。 夏铭霖回到宣政殿向李端锦禀明情况,得知林攸宜晚上可能会起烧,李端锦眼一瞪,“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有事让太监传话,你给朕守着,直到她脱离危险。” 夏铭霖讪讪地抹了抹鼻子,心里腹诽,您先前也没这么吩咐,再说林小主还未册封,您这安排不是逾矩了吗。 但夏铭霖敢当面说皇帝逾矩吗,自然不敢,再说以皇帝如此看重,林小主很有可能被封皇后,这时候不卖人情的才是脑子有问题。他恭敬道:“微臣遵旨。” 这一晚,宣政殿东暖阁里皇帝睡得很不安稳,过一两个时辰便要问问林攸宜的情况。 得知林攸宜的烧退下后,他才安心睡下,只是没睡多久便到了早起上朝时辰。 这一晚的林攸宜也十分不好过,她像是梦魇住了,眉头紧锁,无意识地呢喃“陛下”,眼角不自觉地淌泪。 天蒙蒙亮,林攸宜慢慢睁开眼,只觉得浑身无力。 一旁的萍儿瞧见林攸宜醒了,激动地喊太医。 林攸宜见到夏铭霖,便知道李端锦即便生她气,也没有放弃她,于是,暗自松了一口气。